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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我要的不是摩托车,”威利气得直叫,“你听见我说要摩托车了吗?”

  “你可是到我这儿来的,不是吗?”那女人抢白道。“这里可是摩托车场。”

  “门外的牌子上写的是‘运输部’。”

  “哦,摩托车就是运输——”

  “好吧,好吧,”威利说,“我刚到这儿,什么都不知道又笨得要命。请告诉我怎样才能去找我的船?”

  那女人沉思着,用那个绿色的瓶子敲击着她的牙齿。“是了,我想你要找的是‘舰队运输部’。这里是‘船坞运输部’。”

  “谢谢你。舰队运输部在哪儿?”

  “哎呀,我哪知道。你为何不去问问隔壁的人事部?”

  威利是不能指望在今天解决问题了。如果海军并不急着送他去追“凯恩号”,他也就不必着急了。他回到单身军官住宿区,对把一只木箱和两个包裹一会儿塞进出租车一会儿又从出租车里拽出来,真是烦透了。

  “来的正是时候,老弟,”基弗穿着一身熨得笔挺的咔叽布衬衫和裤子,显得神清气爽,精神抖擞。威利穿的还是那身又热又厚的蓝制服。“有大活动了,今晚海军上将要为护士们举行一个晚会。琼斯和卡特获准带我们一起去。”

  “哪位海军上将?”

  “谁知道呢?这里的海军上将多得像狗背上的虱子一样。找到你的船了吗?”

  “今天开走的。没人说得出去哪儿了。”

  “好,好啊。很可能这个耽误倒是件好事。先冲个淋浴再说。”

  海军上将在基地里他那漂亮的住宅里开的晚会开头很安静。大多数来宾都是第一次与一位上将这么接近,所以他们都很注意自己的举止礼貌。那位海军上将是位秃顶的大个子,黑眼窝大得吓人,在铺着草垫、摆满鲜花的客厅里,他威严和蔼地接待每一个人。一阵敬酒寒暄之后,气氛开始热烈起来。威利受了基弗的怂恿,怯生生地在钢琴前坐下开始弹奏。听了起始的几个音节,上将就面现喜色,移到一个靠近钢琴的座位上。他跟着音乐的节奏挥动着酒杯。“这孩子有才气,”他对身旁一位上校说,“说真的,这些后备力量给这里带来了一些生气。”

  “他们确实是这样,将军。”

  基弗听见了这句话,“嗨,威利,给大家来个‘羚羊知道的’。”

  威利摇摇头,但上将问:“什么?那是个什么曲子?不论是什么,奏出来让大家听听。”

  那只歌引起了一阵轰动。上将放下酒杯鼓起掌来,于是大家也同样鼓掌。他咯咯地笑着,情绪极佳。“你叫什么名字,少尉?说真的,你可是个大发现。”

  “我叫基思,长官。”

  “基思。好名字。不是印第安纳州的基思吧?”

  “不是,长官。我是长岛人。”

  “反正是个好名字。现在,再给大家来点音乐。让我想想。你知道《是谁用比目鱼打了安妮的屁股》这只歌吗?”

  “不知道,长官。”

  “真糟糕,我以为人人都知道呢。”

  “您如果愿意把它唱出来,长官,”基弗急切地说,“威利能在顷刻之间把它记下来。”

  “那还用说,我当然愿意,”将军扭头看了他身旁的上校一眼,说,“如果在座的马特森愿意跟我一起唱的话。”

  “没问题,将军。”

  威利轻而易举地就把《是谁用比目鱼打了安妮的屁股》曲子记了下来。在座的男男女女一起合唱了两遍把整座房子都震动了。那些护士唧唧咯咯地笑呀,闹呀,还像小鸟一样娇滴滴地叫。“这次晚会真是好极了,”上将大喊道,“从未有过这么好的。请谁给我一支香烟。你的驻地在哪儿,孩子?我要你再来,常来。”

  “我正在尽力寻找‘凯恩号’军舰,长官。”

  “凯恩?凯恩?天呐,她还在服役吗?”

  马特森上校俯身过去说:“改装成驱逐扫雷舰了,将军。”

  “哦,是有这么条船。她现在在哪儿?”

  “今天刚开走,长官。”他压低声音说,“‘烟灰缸’。”

  “呣,”上将用锋利的眼光看着威利。“马特森,你可以关照一下这个孩子吗?”

  “我想可以,将军。”

  “好啦,再来些音乐,基思!”

  当午夜时分晚会散伙时,上校悄悄地把他的名片给了威利。“明天上午9点来见我,基思。”

  “是,是,长官。”

  第二天上午威利去了上校在太平洋总部大楼的办公室。上校站起身,高兴地和他握手。

  “我真喜欢你的音乐,基思。从未见过将军玩得这样开心。老天在上,他需要这个——对他有好处。”

  “谢谢您,长官。”

  “我说,”上校说,“你如果愿意我可以安排你坐飞机去澳大利亚。你也许能在那里追上‘凯恩号’军舰,也有可能追不上。她正在执行护航任务。每个港口指挥官只要抓住了这些护航舰都会把它们派来派去——”

  “就照您说的办吧,长官——”

  “要不然,”上校说,“在她回珍珠港之前我们为你在这里的军官后备营安排个临时职务。也许只是几个星期,也许几个月。这要看你是否急着去打仗了,或许——他们那边肯定用得着你,完全可以肯定。无论如何,将军不会干涉你出去的事。”马特森上校无声地笑了笑。

  威利从那扇面向大海和群山的宽大的观景窗往外看了一眼,一道彩虹正悬挂在远处雾气迷蒙、满山棕榈树的山坡上。窗外草坪上盛开的深红色木槿花在温暖的和风中摇曳,一个喷水器旋转着,把亮晶晶的水珠像划圆圈似的洒在已经剪短了的青草上。

  “我听着军官后备营好像蛮不错的,长官。”

  “好啊。将军会高兴的。今天随便什么时候把你的调令带给我的文书。”

  威利被正式转调到军官后备营,并且与基弗一样住进了军官宿舍。那个已被派到第三舰队通信处的南方汉子看着威利打开背包时简直高兴极了。

  “老弟,你开始懂得军人生活了。”

  “我不知道。也许他们需要我到‘凯恩舰’上——”

  “别胡思乱想啦。仗有你打的,老弟。你保证让小人物老基弗和那位海军上将高兴几个星期就行了,就是这么回事。”他站起身,敏捷地打好了一条黑领带。“该去值班了。晚上见。”

  威利在打开行李时看见了他父亲的信。他犹豫不决地把它拿了起来。现在看来他也许还得过几个月才能登上他的船。基思医生曾告诉他在报到就职时打开它。他已就职了——当然是临时职务,但有可能得干很长时间。他点了一支香烟,把信撕开,坐下看了起来。才看了开头的几句他就大吃一惊。他坐在椅子沿上,继续往下看,手里的信不住地颤抖,夹在手指间的香烟越烧越短,烟灰掉到地上他也全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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