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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哦,别为这个发愁。你看上去很好。”

  “还有谁一起喝茶?”

  太阳偏得太低,无法温暖这古老的广场了,梧桐树干上那象麻疯病似的痕迹显得陈腐、令人作呕。朱丝婷哆嗦了一下。

  “还有迪·康提尼—弗契斯红衣主教”

  她曾经听说过这个名字,睁大了眼睛。“唷!你是在一个相当高贵的圈子里活动,是吗?”

  “是的。我试图抛弃它。”

  “戴恩,这意味着你在这里的其他领域活动的时候,有些人因此此和你过不去吗?”她机敏地问道。

  “不,不真正是因为这个。认识某某人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其他人也没这样想。”

  这房间!这些披着红色的人!当朱丝婷走进那个除了地位低下的修女之外简直没有女人的世界的一刹那,她一生中还从来没感到到过某些男人的生活中女人是这样多余的呢。她依然穿着那件在都灵城外就换上的橄榄绿的亚麻衣服,在火车上时弄得有些皱了。她一边在深红色的地毯上向前走着,一边骂着戴恩那样急如星火地到这里来;她真希望她当时坚持穿上一件没有旅行痕迹的衣服。

  德·布里克萨特红衣主教站了起来,面带微笑;他是个多么美貌的老人呐。

  “亲爱的朱丝婷,”他说着,伸出了他的戒指,脸上带着顽皮的表情,这说明他还记得上回的那件事。他在她的脸上细细察看着什么,这使她感到迷惑不解。“你的样子一点儿也不象你母亲。”

  她单膝跪下,吻了吻那戒指,谦卑地笑着,站起身来,那笑容更谦卑了。“是的,我不象。在我选择的职业中,我要是有她的那种美貌就好了,但是在舞台上我想方设法弄得漂亮些。你知道,因为在舞台上的脸模样和实际生活中的脸模样没有任何关系,你和你的艺术能使人们砍信那容貌就是那样的。”

  从一把椅子上传来了一声干笑:她又一次吻了戴在另一只上了年纪的、嶙峋的手上的戒指以表示敬意。但是,这次她抬起头来看到的是一双黑眼睛,而且奇怪地在那双眼睛中看到了爱。这是对她的有,对一个从未谋面的人,一个难得闻其名的人的爱。她现在对德·布里克萨特红衣主教的喜爱丝毫不多于她在10岁时对他的喜爱,但是她却喜欢这人老人。

  “坐下吧,亲爱的。”维图里奥红衣主教指着自己旁边的一把椅子,说道。

  “哈罗,小猫,”朱丝婷说着,抚弄着他那双红色衣襟上的蓝色的猫,“他很好看,是吗?”

  “确实很好看。”

  “她叫什么名字?”

  “娜塔莎。”

  门打开了,但时来的不是茶车,而是一个男人,穿着宽大的衣服,象一个俗人;如果又是一件红法衣,朱丝婷想,我会像公牛那样吼起来的。

  但是,他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尽管他是红尘之中的人。他们也许在梵蒂冈有一幢专门把俗人挡在外面的小房子,朱丝婷不由自主地继续想道。他的个头不矮,体魄强壮有力,这使他似乎显得比他实际的样子更矮粗,他两肩宽厚,胸膛宽阔,硕大的狮子头,两臂很长,象剪毛工。他浑身洋溢着聪颖。他的步态使人觉得这是一个想得到就干得出的人。除此之外,他就象一头类人猿了。他能够抓住一样东西,把它撕成碎片,但决不会毫无目的,决不会掉以轻心,而是老谋深算的。他长得很黑,但那头浓密的头发却和钢丝绒的颜色一模一样,而且也差不多是那样韧,钢丝绒也能够卷成那样细小、整齐的波浪纹的。

  “雷纳,你来的正是时候。”维图里奥红衣主教说着,指了指他另一边的椅子,他仍然在说英语。“亲爱的,”当那人吻了他的戒指,站起身来的时候,他转向朱丝婷,说道。“我愿意让你见一位非常好的朋友,赫尔·雷纳·莫尔林·哈森。雷纳,这位是戴恩的姐姐,朱丝婷。”

  他弯了弯腰,拘谨地碰了一下鞋跟,向她毫无热情地微微一笑,便坐了下来,正好坐在那一侧很远的地方,看不到他了。朱丝婷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尤其是当她看到戴恩随随便便地按照习惯坐在拉尔夫红衣主教椅子旁边的地板上,正在她的视线中;在她能看到她认识的人和她喜欢的人时,她感到心安理得。但是,这房间、披红袍的人和那个皮肤黧黑的人比安静地呆在那里的戴恩更让她逐渐感到枯燥;她对他们把甩在一边的方式感到不满。于是,她歪向一边,又逗起那只猫来,心里明白维图里奥红衣主教会觉察到,而且会被它的反应逗乐的。

  “她被阉过了吗?”朱丝婷问道。

  “当然喽。”

  “当然喽!尽管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操心,但是,仅仅长期住在这地方就足以阉割掉任何东西的卵巢了。”

  “正相反,亲爱的。”维图里奥红衣主教说道,对她的话感到很开心。“在心理上阉割自己的是我们这些男人。”

  “恕我难以苟同,阁下。”

  “这么说,我们这小小的天地使你感到烦恼了?”

  “哦,还是说我感到自己有一点儿多余的好,阁下。我拜访了一个美好的地方,但是我可不想住在这儿。”

  “我不能怪你。我也怀疑你愿意拜访这地方。不过,你会对我们习惯起来的,因为你得常常来看我们了。”

  朱丝婷露齿一笑。“我讨厌举止斯斯文文的,”她说出了心里话。“这把我的坏脾气暴露出来了——我用不着看戴恩就知道他对我的坏脾气担心呢。”

  “我不知道这坏脾气不要持续多久。”戴恩毫不恼火地说道。“只要稍微研究一下朱丝婷,你就会发现她是个叛逆者。这就是为什么她是我的一个好姐姐。我不是叛逆者,可是我确实欣赏他们。”

  赫尔·哈森把他的椅子挪了挪,这样,在她直起身子,不玩猫的时候,也能使她保持在视线之中。就在这工夫,那漂亮的小动物对这只带着一种古怪的女人香味的手感到厌烦了,毫不客气地从红衣主教上爬到了灰衣服上去,在赫尔·哈森那有力的大手的抚摩下倦起身子,大声地呼噜着,引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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