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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三


  他知道,妈妈看得出他说的是假话,但是他不想再和她分享自己的思想。伊丽莎白才二十三岁!简直是刚走出教室就走进婚姻的殿堂。这便可以回答他的许多疑问了。因为他认识许多十六岁的姑娘。有的是英国同学的妹妹或者表妹。不过,女孩儿就是女孩儿,不会因为民族、国家不同而有什么不同。这些姑娘大多数都不因贫穷和严格的宗教信仰而禁锢自己的思想,限制自己的行为。所以,她们总是哧哧地笑着,飞短流长,看到自己爱慕的小伙子就欣喜若狂,梦想浪漫的婚姻,尽管事实上,婚嫁之事都是父母包办。除了新郎是早已认识的熟人,她们都盼望他是某位达官贵人年轻英俊的儿子,而不是父亲的老朋友。她们还算走运,嫁给"年轻英俊的儿子"比嫁给"老朋友"的人多。除了这些姑娘,李还认识罗克莱斯女子学院的姑娘。这所学校离普罗克特学校不远。两所学校安排孩子们一起举办舞会,还参加一年一度盛大的五月节舞会。大家都把这种交际称之为孩子们将来参加社交活动的预演。

  他暗想,伊丽莎白从小到大一定不曾有过这样一种生存状态。本能告诉他,亚历山大对苏格兰金罗斯,对长老会牧师和伊丽莎白所属的德拉蒙德家族一定深恶痛绝。如果亚历山大说的是实话,金罗斯未婚的姑娘一定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被类似于深闺制度的信条锁闭着。伊丽莎白就是从这种锁闭状态走出来,嫁给一个比她大得多的男人。到去年四月,亚历山大已经三十九岁。正如礼服显示男人的身份,美丽对于她就像一件衣裳,向这个世界宣示,亚历山大认为她是哪个类型的女人。

  她为什么不喜欢我?难道因为我是混血儿?不,不可能。如果伊丽莎白是个充满偏见的种族主义者,妈妈不会那么喜欢她。她们俩之间的"联盟"也是件奇怪的事情。她一定知道妈妈和亚历山大的关系。

  "伊丽莎白知道你和亚历山大的事儿吗?"他问道。

  "哦,知道。他极力想把我们分开,可是没有成功。我们俩也算是一见钟情,后来就成了非常好的朋友。"茹贝说。

  又一个问题得到回答。但是奥妙似乎越来越多,事情的来龙去脉也越来越曲折。明天吃午饭的时候,当我点燃我的"炸药",她们会说什么呢?我简直等不及了。

  进入梦乡之前,朦胧中,李看到的最后一样东西仿佛是伊丽莎白的嘴,想到的最后一件事情是吻这张嘴会是怎样的感觉。

  "真奇怪,昨天晚宴之前,内尔怎么没有回来,"茹贝说,拥抱着李。"孙怎么样?"

  李也抱了抱妈妈,拉了拉衣服的硬领。"我必须穿着这套衣服吃午饭吗?今天可是星期日。"

  "是的,必须。伊丽莎白今天到教堂做礼拜,她得戴帽子,穿漂亮衣服。你还没告诉我,孙怎么样呢!"

  "当然很好。依我看,爸爸当富豪比他当北京的王爷更合适。见到我,他非常高兴。我想,他一定后悔当初没有得到抚养我的权利。"

  "你还是个胖娃娃的时候,他哪里能预料到你有今天,"茹贝面带微笑说,"他的损失,我的收获。"

  "我记得你说过,昨天晚上,内尔要参加晚宴,可她连面儿也没露,是不是有点怪呀?"

  "可不是嘛。也许因为内尔相信达尔文的进化论,见了主教、牧师就会反驳上帝创造世界的说法。"

  "她才六岁就信仰什么进化论?这可能吗?妈妈。"

  "内尔是个天才、神童,我的儿子。她的兴趣主要在科学上,不过她也学习绘画、雕塑,钢琴和竖琴弹得特别好。等她的手长到能弹八度音阶的时候,就有人能和我比个高低了。我觉得她挺可爱,可是许多人都不喜欢她。"她脸上露出微笑,"她总是不断地发表些奇谈怪论,让人们听了目瞪口待。这话听起来是不是有点耳熟?想想看,这当然是昨天晚上伊丽莎白不让她参加宴会的原因。内尔会一下子就抓住主教的本质,然后大讲特讲阴茎疲软时和勃起时的不同状态。她对解剖学极感兴趣,而且没多久就意识到,如果找对了听众,大谈某些部位会引起轰动效应。"

  李哈哈大笑起来。"真是个小荡妇!我也喜欢她。"

  "我知道伊丽莎白日子过得很苦,"茹贝说,"可是我非常担心,内尔将来的日子会更苦。"

  "怎么会呢?她可是金罗斯家的人,妈妈。内尔是澳大利亚的贵族。"

  "她是金罗斯家的人,可她是女人,李。一个偏偏对男人认为是他们专利的东西感兴趣的女人。她是个地地道道的才女!亚历山大当然为此而骄傲,可是他不能一辈子保护她不受别人的反对和错待。"

  就这样,到教堂做完礼拜的几个人走进金罗斯饭店的时候,李十分好奇地看着内尔。他仿佛看见了亚历山大。假如剪掉头发,穿条短裤,站在面前的就是一个六岁的亚历山大。爱的波澜在李的胸中涌动。但是内尔会不会报以同样的爱,就要看他能不能通过她的"测试"。

  但是,他首先必须问候伊丽莎白和安娜。安娜真是个漂亮的孩子,除了眼睛,别的地方和伊丽莎白一模一样。

  "来见见李,安娜。"伊丽莎白说,怀里抱着安娜。"李--你会说李吗?"

  "多莉。"安娜说,摇了摇手。

  "我抱抱她好吗?"李问道。

  "她会哭的。我不能让她哭哭啼啼。"伊丽莎白说,拒绝了李的好意。

  "不,她不会。"李平静地说,从妈妈怀里抱过安娜。"瞧,她没哭吧。你好,安娜--"他在她脸上吻了又吻。这让她非常快乐。是不是从来没有人这样吻过她?"我是李,安娜。你能说'李'吗?李--李--李。"

  安娜转过身,搂着李的脖子,发现他那条辫子。"蛇!"她说,一把抓住那条辫子。

  伊丽莎白目瞪口呆。"玉,我不知道她会说'蛇'!"

  "我也不知道,丽翠小姐。"玉茫无表情地说。

  "不是蛇,是辫子。"李说。虽然安娜使劲揪着他的头发,但是他没有退缩。"我是李,李,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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