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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第三十一章

  玛阿在叫喊完后一回到幕后就哭开了,我们大家都十分惊讶,被这泪水的袭击解除了武装。这不是快乐的泪水,也不是因演出激动和成功而迸发出的泪水。玛阿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璐试图过去安慰她,但玛阿走开了。过了一会儿,吕丝正好得以拉住她的手……又过了一会儿,当这发作平静下去后,她告诉吕丝,她是为观众而哭,为这些看不见脸也不知姓名的芸芸众生而哭。

  在体育场内的观众走空后,爆发了斗殴。我们回到下榻的饭店,在电视上看到如下情景:一帮无赖攻击了黑人。剃着光头的打手们追击黑人、混血儿和牙买加人。一场大混战。他们用椅子、栏杆、棒球杆和铁棍打。他们操起一切能当武器的家伙,拔出刀子,挥舞啤酒瓶,在出口处互相殴打。两个敌对的阵营在清场时涌进了同一条通道。警察混入打群架的人堆里,企图驱散无赖们。他们的肩章与饰带跳动、旋转,穿着制服的身子受这些愤怒的、结实的打架者挤压、紧扼。两帮人全向警察扔东西,警察插入他们的壁垒,壁垒产生裂缝,溃散,突然都摔下来,被撂倒在地……那些家伙拳打脚踢,扔碎片,争先恐后地打伤对方……第二天,我们在电视里看到了整场肉搏战的前后经过:单行纵队,一群群人摇摇晃晃,前进,后退,蜷缩着,固执地竖起拳头,抬起下巴。种族主义排斥,刺耳的吼叫,犬吠声,喊两声迈一步,简直是场韵律舞蹈设计。突然,冒出一帮好斗分子,动摇了黑人的方阵。黑人重新组织,奋起反抗,怒火中烧,向一群无赖的防御设施猛冲,冲撞、闪避,扭打在一起,三四个一串,像紧紧绑在一起的大木偶在旋转,在飞越。一些家伙一下子给摔在地上。他们被击昏过去,血迹斑斑,脑袋慢慢地动弹。斗殴在各处蔓延。有人被撞倒,有人奔跑,晕头转向,猛力搏斗。向上猛击下巴,把对手击败在地;用尖利的啤酒瓶砸脑瓜,二头肌,又肥又红的脸挂了花,鼓起的胸肌刺着花纹。他们像狗似的互相乱咬,争夺破衣烂衫……他们在郊区、在火车上、在伦敦市区斗殴,一直打到早晨。他们的人从各处出来,在他们的纹章和口号下重新集合起来,在各居住区继续厮打。

  玛阿观看了这发怒、疯狂的一幕,良久,她目瞪口呆。特写镜头,漂亮的全景,连贯地把斗殴者那可怕的形形色色拍摄了下来。人们可以打着乐曲拍子……这是一出初具雏形的歌剧,其声音痉挛地跳跃,汹涌澎湃,有时又几乎很轻,像解体、风化了。不,这是该死的电视在放慢镜头。后来又以地震般的速度进行,这是不是加速电影?有些家伙单独摄入镜头,系着腰带,露着上身,嘴受了伤,眼睛充满仇恨,这是些在混乱中唱独脚戏的人,他们在寻找打倒的对象。

  一到中午,记者们围着玛阿,要她对这事件作判断。洛里斯、勒普蒂和我向她口授战术:让她保持模棱两可,让她解释一切都是在演出后发生的,她不负责任……但玛阿似乎脾气很犟。我们这种尴尬处境使她很高兴:

  “你们尽说些废话……一钱不值!”

  洛里斯要求她千万不要因不合时宜的声明而加剧事态。

  “不合时宜!不合时宜……我恰恰喜欢这个词,我找的正是这个!”

  我们不明白为什么“不合时宜”这么快就把她调动起来了。我请求她好好考虑:

  “等等!等等,玛阿。我们这是在英国,你要提防着点。你不了解这个国家,不知道各种势力的关系、政治内幕……”

  我还未说完,人群就拥挤着把门撞开了。突然出现一个电视摄制者,他眼贴在瞄准器上,像贴在一挺机枪上那样。一群记者得以闯了进来。梅尔和马克挡在前面,玛阿被推到后面。镜头不顾一切地摄制着,摄制不到还不如去死。保镖放弃扭转摄影机,因为有太多的证人在场,不能向摄影者猛扑过去抢夺,没收摄影机。将在工作地点采访。我用眼毅然威胁玛阿……在她耳边悄悄地说:

  “你尽可能对这事少发议论。你说对他们把你的演出如此引入歧途感到遗憾。就说这些……”

  一个小个儿记者,留着小胡子,直截了当:

  “那么,玛阿始终是暴力的信徒?”

  这叫她无法接受。她泰然自若,显得十分平静迷人,她几乎是温柔地承认道:

  “始终是。”

  这时,我看见勒普蒂的脸上似乎露出抑制不住的微笑,一张可爱的鬼脸,对,具有男性特征的鬼脸。真见鬼!这种敢死队作风是什么意思?

  “那么您赞成,您担保?”

  “我没有说这话。只不过,这暴力并不令我吃惊,我理解。并不是我的演出引起暴力的。但是集结成千上万各种意见的观众,在散场时难免会表现出形形色色。况且是无赖们挑起敌对情绪。这一点毫无疑问,跟惯常一样,是种族主义者寻衅闹事!”

  “那么您选择了您的阵营?”

  “当然。您对此感到惊讶?我是混血儿……”

  “既然您喜欢暴力,为了发生暴力就应该有无赖反对黑人、‘朋克’反对无赖的事件!可实际上并非如此。其实,您只是个犬儒主义音,靠‘暴力’之说推卸责任。这是您的信条,不是吗?”

  这个记者很机灵,也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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