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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马兰,他是个无赖!”

  我觉得这话真可怕,并不是我对马兰有什么敬意,而是这么心安理得地诋毁马兰、这种否定一切、一笔勾销的做法,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M强调指出,无论如何马兰都妨碍了我们。于是勒普蒂回答说:

  “马兰毫无办法反对索比公司。”

  勒普蒂恶狠狠地重复“毫无办法”这几个字。他又信心百倍,他的后台很硬。勒普蒂令我惊愕。我直想笑,想鼓掌,面对勒普蒂的权势欲和得意劲儿,我蓦然晕乎乎如喝醉了酒。这时勒晋蒂好像为了赞赏自己这种表现,下结论说:

  “璐掌握马兰的隐私,索比公司则控制他职业方面的活动,我们利用璐钳制住马兰,使他无法反抗。如果他反抗,就紧紧夹住他,喏,像这样,喀嚓!”

  这一声“喀嚓”是勒普蒂的鲜为人知的一面,他还算有礼貌,使用了不算粗俗的象声词来表示否定。

  在“喀嚓”一声之后,勒普蒂又谈到片断演出,仿佛是个回响①,也是为了改变话题,完全撇开马兰这个可鄙之人的话题。他对我说:

  ①法文中“喀嚓”(Clac)问英文“clip”(片断或剪辑)的发音有近似处。——译者注

  “很快,就在这几天里,我们来个片断演出。M和我最初就有这样的想法。”

  M进一步解释道:

  “最初,我们避开强调美学上的惯常速度、视觉方面的连续摄入、叠印和过分的飒飒声。我的意思是造成一个无声的黑色大立方体,神秘而令人紧张,伴以清晰的音乐。立方体在音响的结晶中,打开立方体的正面,看见玛阿在挂着朱红壁毯的立方体里,她就在那神秘的地方出现。然后是一片混乱。随着第一部分的演出,增添了五光十色的玩意儿——孔雀的嘴脸和叫声,狒狒的脑袋和裸体舞蹈演员。再回复寂静。玛阿登上黑色立方体,犹如站在一块石碑上,一个纪念性建筑物上。然后,在暗淡的灯光里爆发出直线上升的呼叫声。玛阿的影子耸立在黑色立方体上,这是尊塑像。”

  我只要进入角色,一动不动地站在立方体上,变成一个影子!当天,一张颇受欢迎的日报报导了演出情况。报导中写道:“这很好,梦想实现了,并在迅速向前发展。”突然,又出现了雅娜的名字,它使我怒目圆睁。这只母狼,卑鄙的脏货,她可真会钻缝子,竟然搅扰起我的演出了。勒普蒂、M和我同时念到这一段:“那个孪生姐妹也在作个人表演:神秘的脱衣舞。”雅娜在一私人俱乐部里演出。

  第二天,一张比较诡辩的报纸登了几张雅娜的裸体照,背景是一根黑色的柱子。她只在脖子上围了一条灰色的胶带,手腕上戴着两个环状物,小腿上缠着同样的胶带。胸、腹全裸。文章说到她也发出了自己的叫声。她侮辱了我。那根黑柱子是我的柱子的讽刺画。是婊子的自白。

  M和勒普蒂决定不追究这一剽窃,这无疑是助纣为虐。

  “别理她,让这种东施效颦的事自生自灭好了。”勒普蒂说道。

  “故弄玄虚,拙劣的模仿!”M在一边帮腔。

  可是,新闻媒体却乐于混淆视听,他们酷爱二重奏、对位法。他们想采访,想知道我的反应;重新开始拍摄雅娜和假狒狒的照片。他们破门而入,无空不钻。他们躲藏在某个地方,在远离自己办公处的人行道上,在自己的汽车里,脸贴在自己的摄像机上,偷偷拍摄。现在我必须小心谨慎,多长点心眼,看准该走什么地方,跟他们不辞而别。他们这种突然袭击使我极端不安。

  M和勒普蒂十分坚定,他们不回答问题,不作任何辩解。可是我,却禁不住到处瞅雅娜的相片,对其恨之入骨,却又沉湎其中,这些相片左右了我,控制了我。赤裸着身子、黑色皮肤、箍着灰色胶带、叉开着腿,脸上笑眯眯的,俨然心花怒放的样子。

  “真是俗不可耐!”吕丝高声说。

  我第一次不同意她的看法,雅娜并不俗,她是意志薄弱,是淫荡。她在展示自己的裸体时,洋溢着一种兽性的激情,但有一种引而不发的沉着。对,我看出她这行为中的佯装被动,她有一股子韧劲儿。她确实已身陷泥潭,无法自拔。不然,为什么她又故伎重演?为什么她会不顾我们的见面、谈话、互相谅解而对我这么干呢?

  于是我发话道:

  “她背后一定有人!她不是单独一人这么干的!”

  M和勒普蒂同意我的看法。

  我开始攻击,转向勒普蒂责问道:

  “您知道一切。有索比公司撑腰,什么都能。那么您告诉我,是谁在指使雅娜?”

  “我们会知道这个的……大概是某张制造轰动新闻的报纸,或是某个影剧业竞争对手、某个居心叵测的广告客户……”

  接着他噤了声,沉思了一会儿,补充道:

  “也可能是雅娜独自一人干的,为此她应受谴责。”

  让他这么一分析,这个雅娜倒是十分强大:完全单枪匹马行使她的权利,她那淫秽的自由、她的蔑视、挑衅;她抛头露面,敢把一切都亮给人看;她放荡地笑,她冷笑,她无所顾忌地嘲弄我。我那被剽窃的呼喊变成了鬣狗的冷笑,阴险狠毒者的笑、我叫喊,雅娜冷笑;我在演出,而她在卖淫。

  “我决不能容忍她往我身上泼污水!”

  勒普蒂吓了一跳。

  “既然您能迫使马兰噤若寒蝉,为什么不能采取行动制止她呢?我敢打赌,您多少有点认识她。一个以前当模特儿的,在你们的圈子里会碰到……”

  勒普蒂一动不动,尽量不动声色,平静地反驳道:

  “可能我曾见过她一次,这无关紧要!如果我干预,那只会火上浇油,助长混乱。新闻界会搅浑水,推波助澜,他们比我强,这是唯一超过我的一支力量。要是他们把水搅浑,我们就摆脱不了啦。雅娜会粘到我们身上,像苍蝇似的追着我们。她会以这种或那种形式乔装打扮,卷土重来。可是大家会猜出她,认出她,大家会从这寄生性的行为中、从这病毒中、从其淫秽、阴险毒辣的伎俩中得到享受。就这些,我说完了。”

  “那么,我们就任其自便?”

  “她会精疲力竭……她会厌倦这套把戏。如果我们不予理睬,她就输,她已经输了。”

  “为什么她会比我们更灰心丧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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