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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我们走进最后一个岩洞。在洞的尽头有一个很特别的圣台,呈四方形,有镀金的木框,玻璃面可以打开。玻璃里加了一块桔红色的纱衬,后面有盏油灯,透过那微弱的灯光可隐约看见一座雕像。当地人管这种达高巴或岩洞中放佛像或圣骨的圣台叫“圣像屋”。玻璃面上已有一块缺损。从这个缺口可以看见那层纱衬的纹络。这个“圣像屋”虽已破旧却仍很壮观,那破损的玻璃更给人一种凄凉的感觉。我看见M将光着的胳膊伸进缺口去触摸那纱衬。他看着我。我没作任何表示。我在等待。这种亵渎圣物的行为既令我好奇又令我激愤。看我没有反应,M似乎受到了鼓励。他拉开纱衬,我们看见了那尊大佛像,圆鼓鼓的肚皮上镀了金。几条眼镜蛇呈放射状环绕在它头顶的四周。这是尊守护佛像,像这样毫不畏惧的佛像到处可见。我们沉浸在他们那永恒的沉默与月光般的清辉之中,一动不敢动。这些静立着的佛像永远那么安详快乐,没有激情,也没有欲望,真使我们这些尘世中人自叹不如。

  在这尊大佛的脚下,我看见它的一个微型复制品。这是一个30厘米高的玉雕,头上同样环绕着眼镜蛇。我突然对这尊小雕塑产生一种渴望。我与M的目光相遇。他眼里也充满贪欲。走出岩洞时我突然对他说:

  “你去替我偷那尊小雕像!”

  于是我们又回到洞中……M仔细检查了玻璃。他必须将缺口再弄大些。他用手指抓住有长长裂纹的玻璃的边缘,试着把它们掰下来,并用拳头在这些破损处轻敲,一点一点地,他将一些尖利的玻璃一块块拆下。就这样,他没弄出一点声响就使缺口扩大了。他掀起纱衬,伸进胳膊,握住玉佛的脖颈,把它提起来,慢慢从缺口处拿出来。我们凝视着雕像。那玉上布满了黑斑,而且满是尘土。我毫不犹豫地把它抱住,它是我的了!已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了。

  这尊小佛像被我们从颓败的岩洞、覆没的危险中解救出来,万幸。我这样对自己撒着谎,自欺欺人。其实我这样做的唯一原因是,我需要一个这神圣国度的纪念品。

  我们从另一条小路下山,想避开寺庙。第三天,我们乘飞机离开时,已不再有任何顾虑。我把小雕像放在手提行李中,在海关,挤满了人,所有的行李都要用摄像机进行X光扫描。我微笑着慢条斯理地向一个海关职员询问情况。他一边回答我的问题,一边机械地看着摄像机检查我的行李,他什么也没发现。他只警惕武器和典型的金属物品。小佛像平安地越过了边境线。到了边境那边,它就属于我们了。斯里兰卡的人没有发现它失踪。因为我感到这个深远而神圣的岛国、这个湖泊星罗棋布的岛国、这个到处是荷花和佛像的国度是不能被任何人拥有的,它将这孤零零的小佛像托付给了我们。

  第十四章

  从斯里兰卡回来后的几天里,玛阿始终处于一种隐秘的激奋之中。从她的目光中可以看出,她还没完全从旅行和梦想中回来,没有忘却在那里的纵情,那些鹰……以及那条蟒蛇。她陡然变得沮丧,无欲望,充满疑虑,沉默寡言,并且又强烈地要去做胸脯整容手术……玛阿的状况使我想起自己当初与西吴她们分手后的忧郁。于是我告诉她了。这种对失去天堂的共同怀恋之情把我们连在一起。而要想填补这种失落,就必须重新投入工作,推出一台玛阿的演唱会。我们不断地谈论我们的旅行。我对她说:

  “玛阿,在这次演出中必须融入我们在阿努里塔牧场的一些发现,比如佛像,偶像,圣像屋里罩在纱帘下的金佛,尤其是那些动物。它们具有很强的魅力,我们必须创造,找到一些神圣的动物。”

  玛阿望着我,浑身颤抖着。说到动物又激起了她对鹰的渴望。

  吕丝安排我们与法国索比分公司的基·勒普蒂吃了一次午饭。我发现他果真对玛阿不是无动于衷。这位大制作人眼中流露出一种紧张,甚至闪现出一种奇特的警觉。吕丝看得很准。我几乎不敢想象此人如此之强,真是张王牌。但这张牌目前仍很神秘,因为勒普蒂并没有企图引诱玛阿。他先是暗中注视着玛阿,然后从正面直视她。他的目光并没有着意盯住玛阿的某个部位,而是浏览她的全身,既关注,又坦率,丝毫没有蛮横或盛气凌人,反倒有种非同一般的好奇心,一种明显的欲望。

  玛阿仍未从沮丧中摆脱出来,对一切都充耳不闻,好像困于某种障碍,被吞没了一般。当吕丝轻拍她的手以示鼓励时,她所能做的仅仅是对吕丝微笑。玛阿并不是在赌气。她是在逃避。她什么也不介入。当我谈起斯里兰卡时,玛阿向我们投来责备的目光,怪我太不谨慎,仿佛我亵渎了那神圣的国家。但勒普蒂知道阿努里塔牧场。慢慢地,他提起达高巴,它们那巨大的白色圆顶,和尚们金闪闪的僧袍,以及广阔的庙宇和湖泊。玛阿渐渐地专注起来,倾听着勒普蒂的话。但勒普蒂并没有利用这个机会,而是平静地继续他的讲述。

  在喝咖啡时,我谈起我们的工作。我对演出又有了进一步的想法。然而勒普蒂的态度始终很审慎……他在等待,时机尚未成熟。我要求一笔巨额投资,大约几百万法郎,他并没完全同意,但不排除将来有可能参与。

  此后不久,我遇到TLA台的马蒂厄·洛里斯。他对我的想法表示有兴趣,但只此而已,并不很投入。当然,是他最早发现玛阿并首先将她推上电视的,这他可忘不了。他觉得我的演出计划有点冒险。这种事一般只敢用明星来做,所以他认为不应从演出入手,最好先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中录制一盘新唱片,把“概念”重新调整一下,巩固一下,然后再将它铺展开来。等唱片畅销后再组织演出。

  我去找马兰。他认为我是在胡言乱语,拒绝给我一分钱……他从没真正相信玛阿有前途。我觉得勒普蒂有可能同意。马蒂厄·洛里斯已被哄骗住了,只有马兰是个阻力。我决定从现在起与他一刀两断,不再受他牵制。他还我自由的同时,仍保留对第一盘唱片及对叫声的创造的一切权利。在这方面我仍有一点点被他掌握着。完全划清界限是不可能的……

  走出电梯,来到大厅里,我碰到了璐。我对她说明马兰已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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