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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玛阿没有回答。她已看过演出的录像,而且看得很耐心。我反复将画面停在她的形象上。这是一组很清晰、很长的全身特写镜头。我一次次将带子倒回去重新放这组画面。舞动红纱的动作并不那么到位,还有点放不开。第一个动作有点像斗牛,第二个又太过火。我承认我不该挑剔这组镜头,但那赤裸裸的脊背让我害怕,而且透过它,人们可以想象得出另一面那丰满美丽的前胸。人们几乎能看到它的侧影,在这种直播的场合,谁也没法控制摄像机,只要有一个过分的镜头,一切就都毁了。

  “喂,你觉得怎么样?”璐又问了玛阿一遍。

  “你想让我说什么呢?”

  “实事求是……”璐低声说。

  “好吧,我一点也不喜欢!”

  于是我问她不喜欢什么,这也很重要。她突然答道:

  “到目前为止,你们似乎并不太在乎我喜欢或不喜欢什么,而我对你们却唯命是从。”

  说到这儿,玛阿住了口,不再多说,而且一下子变得固执起来。

  过了一会儿,璐把她拉到离马兰远一些的地方,我听见玛阿生气地说:

  “开始的胸部特写,太长了!接着到了第二段,他们又把镜头对准我的臀部……”

  “这是你的错,谁叫你这么漂亮呢?”璐大声道。

  第二天,吕丝拿来了报纸。

  “有些评论文章,但主要的还得等专门杂志和周刊出来……”

  我们几乎得用放大镜来找报上这儿或那儿刊登的小文章或片言只语,从中分析演出的最初反响;搜寻那些表明接受、理解或曲解、排斥的各种迹象。所有文章都强调指出玛阿声音的怪异……如一篇文章中这样说道:“玛阿,一个特例,一个激变。”要是吕丝事先没有将此概念暗示给她的一个评论家朋友,那么这句评论可以说非常令人振奋。我忽然看见某份发行量很大的日报上有这样几句精彩的话:“一种外星人的歌唱,一个怒不可遏的女巨人。那声音阴郁得好像黑夜一般,又像是在无麻醉的状况下被宰割、被砍剁时的叫声。这是一种被置于砧板上的美,一种超自然的歇斯底里。”

  马兰凑上来把这几句看了又看。玛阿则若无其事地从马兰肩膀上探过头来读着。大家都感到满意。这几句可当成标语:外星人的歌唱,女巨人……怒不可遏……被扼杀的美……

  但在另一份颇具讽刺意味的报纸上意外地有一篇唱反调的评论。玛阿对这种人体解剖似的用语极敏感,但我们没办法向她隐瞒,因为是她自己发现这篇评论的。出于本能,她漂亮的眼睛似乎在寻觅这些无聊恶心的评论。她厌恶地沉默着,报纸从她手中滑落。

  评论写道:“声音嘶哑……不正,似有大缺口,这是一个有着硕大乳房的……歌手!”

  璐惊叫起来:

  “怎么会如此恶毒?这是报纸的意图,竟然用了‘硕大’一词。”

  玛阿转过头,一动不动,漂亮的脖颈倾斜着。我能看到那小小的颈椎骨,一节节呈象牙色,好似一串令人头晕的念珠。我走近她,轻抚她的肩膀,脸凑到她的面前,我看到她眼里充满了冰冷的怒气,但是没有眼泪。她小声道:“下流!下流!我把它们剪掉!”

  后来的几天里,马兰审视了唱片的销售情况。整个销售活动很正常,没有任何大动荡。尽管广播里播出了,一份摇滚杂志也用了整整一页介绍玛阿,尽管各通讯社都在报导,还刊登了照片,而且在接下来的三周里,新开辟的下午节目台——电视6台和另一个文化台、一个午夜俱乐部以及有线台都播出了玛阿的演唱,但磁带和唱片的销售仍然不那么火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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