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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有人在说,有人在问:“可他到底干了什么?我一直不清楚。”

  “他干了最最糟糕的事,可怎么说呢?”

  “最最糟糕的事?是杀人吗?”

  “深夜里,他朝萨里玛的花园开枪,花园里有麻风病人和狗在那儿过夜。”

  “可他杀的是麻风病人还是狗?到底是麻风病人还是狗呢?”

  “而且,你知道吗?在拉合尔他的官邸,人家在碎玻璃里还找到了子弹。”

  “那些麻风病人,你注意到吗?从远处看,很难把他们和周围的东西区分开,那么……”

  刚刚来到加尔各答的人,并不知道,在恒河口的一座空气新鲜的岛屿上,有个非常有名的别墅。这个别墅归法国使馆成员享用。安娜一玛丽·斯特雷泰尔的两个女儿独自穿过花园,人们便问,为何就她俩了,人们很快明白过来。这种现象,尤其发生在炎热得令人恐怖的夏季风期间。

  “你听到叫声了吗?”

  “是麻风病人在叫,还是狗在叫呢?”

  “是狗在叫,或者是麻风病人在叫吧。”

  “既然你知道,为何说:是狗在叫,或者是麻风病人在叫呢?”

  “我从远处,就像现在透过这音乐,听不清楚是狗在叫,还是做梦的麻风病人在叫。”

  “这样说来着,倒也是的。”

  傍晚,加尔各答,人们看见她们三人一起,乘坐一辆轿车,车篷折叠在后面,驶过跟前,她们要乘车去转转。大使面含笑容,看着他的宝贝上了车出了大门:他的妻子和女儿要在通往尚德纳戈尔的路上,或者在通往恒河三角洲的路上,驱车兜风。

  她的两个女儿,加尔各答的任何人,都不知道她在恒河口的别墅里干什么。据说,她的情人都是英国人,外交圈内人土是不了解的。据说大使本人知道。她从来不在三角洲的别墅里多待几日。当她又回到加尔各答,她那机械的生活又重新开始:打网球,散步,有时,夜晚也去欧洲俱乐部,这些都是别人看得见的。除此之外呢?别人便不得而知。然而,这个加尔各答的女人,她还是忙着的。

  人们在疑问:“这叫人怎么说呢?”

  “他干那事的时候,是不是没有意识到?是不是失去了自控?”

  “你瞧,这很难说……她在拉合尔干的事,叫人怎么来说呢?如果他在拉合尔亲手干的事,他本人并不知道,别人又怎么来说呢?”

  “深夜,他叫喊起来——站在阳台上。”

  “在这里他叫喊吗?”

  “从来没有。不过,这里更让人感到沉闷,为何在这里,他不叫喊?”

  午夜已过。安娜一玛丽·斯特雷泰尔朝年轻的随员夏尔·罗塞持走来。在他旁边,站着法国驻拉合尔的副领事。她对他俩说,应该跳跳舞,当然如果他们有兴致的话,说完走开了。她朝他俩走来,像是专为了夏尔·罗塞特,这个男人,他好像已受到邀请,不久将和她一道去岛上。假如这个女人脸上缺少微笑,那她就显得礼貌欠佳了,有人在一边这么说。在今晚要来的所有宾客中,还有几个没有到,都是她的密友。他们要等招待会临近尾声,才会到呢。

  有人在问:“他叫喊什么?”

  “乱七八糟的,什么也听不清楚。”

  “在拉合尔,没有一个女人了解他,谁能说出点情况呢?”

  “没有一个女人了解他,从来没有。”

  “他的官邸,你知道吗?在拉合尔,从不曾有人去过他的官邸。”

  “在到拉合尔之前,他的眼睛里流露过什么吗?比如流露出某一种迹象?或者某一种色彩?我呢,尤其会想到他的母亲。我能想象她坐在钢琴前,弹奏古典的小夜曲,就像在小说中描写的那样,尽是一些青春的主题,让他听呀,听呀,恐怕他是听得太多了。”

  “她本来是可以让我们看不见他的,他在场让人多不舒服。”

  既然被邀请来了,就应该请安娜一玛丽·斯特雷泰尔跳舞,即便她不情愿。

  她走过去,对丈夫说了几句关于谁的话:夏尔·罗塞特当即垂下眼睛。这很明显。副领事也发现了。他看着一棵娇藏,一只手触摸着黑色的茎。他刚刚注意到大使,他今后该向何处去,全看大使善良的意愿了,人家想到。几个星期以来,他一直在等召见,却迟迟等木到,夏尔·罗塞特忽然想到。

  有人在说:“斯特雷泰尔先生真大度,他居然同意了这样的事,同意今晚邀请他来。斯特雷泰尔先生人挺不错的。他的外交官生涯就要结束,我们为他感到遗憾。他比她年龄大多了,是的。别人是否都知道呢,他是在法属印度支那的老挝边境,在那里的一个偏远又很小的白人居住点里,从一个行政长官手上,把她夺过来的?是的,这事已经有十七年了。当斯特雷泰尔先生因公来到那里时,她才刚到那里几个星期。一周过后,她便跟着他走了,这一点,别人是否也知道?”

  有人在说:“瞧那个副领事,他多瘦,像个小伙子,不过面孔还是……有一天,他母亲走了,剩下他一个人,全加尔各答都知道。他对俱乐部经理说了他童年时的卧室,卧室散发着橡皮和吸墨纸的味道,从卧室的窗口,他可以看见林间那些悠闲的男人,多半是温存而可耻之徒,他说到了他父亲,每天晚上,父亲都呆在母亲身边,沉默不语。无聊的事情,说的尽是无聊的事情。”

  有人在问:“他说起拉合尔了吗?”

  “没有。”

  “从没有。”

  “那么,说的是拉合尔以前的事吗?”

  “是的。说起他在阿拉斯的童年。不过他这么做,是不是想欺骗别人?”

  有人在说:“那么,他是在法属印度支那的老挝,寻觅到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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