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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凯谋蓄着长长的大胡子,因为摩西法典中有这样一句话:“你不要毁损你的胡子。”并且还坚守一星期的第七天为安息日。对他来说这两点是必不可少的,可我却都不喜欢。不过只要他能够坚持不吃荤食,我也愿意接受这些规矩。他说:“我担心我的身体会吃不消。”我向他保证身体不会受到影响,他的健康会因此而增进。他平时食量很大,我却想让他只吃到半饥半饱的样子。他答应只要我能够不吃荤,他愿意奉陪。因此我又开始吃起素来,我们坚持实行了三个月。我们让附近的一位妇女为我们做饭烧菜,按照一定时间送过来。我给她开了一张菜单,其中列了四十多道菜,不过在这些菜肴中既没有鱼肉,也没有鸡鸭。我这个古怪的想法实际上很适宜于我,因为这样可以大大节省一笔费用,每星期一个人还用不了十八便士。从那时起我十分严格地遵守了几次四旬斋,一下子从平常食物换到吃斋食,或是从吃斋换到平常的伙食,我一点也没有什么不便。有人说改变饮食习惯应当有一个逐渐适应的过程,我认为这话很难说有什么道理。

  我能够坚守规定,而且生活得自在快活。不过可怜的凯谋可遭受了不少罪,因此就厌恶起这个计划来了,一心想尝上一口美味的肉食,因此叫了一份埃及式的烤猪。为此还请我和两个女友来共同进餐,但是因为烤猪肉端上桌太早了些,他无法抵抗那样的诱惑,所以在我们到达之前,他已经把烤猪吃了个一干二净。

  ***

  在这期间,我跟里德小姐恋爱了。我对她十分爱慕,同时又怀有敬仰之情,而且我相信她对我也是如此。但是,因为我可能要做一次长途旅行,而且我们俩都十八岁刚出头一点,她母亲认为我们俩还太年轻。她母亲认为现在最明智的做法是不要操之过急。如果决定结婚的话,那么最合适的时间是我从海外回来之后,创立了自己的事业,那时更为适宜。也许她觉得我的前景并不像想象的那么牢靠。

  这段时期,经常和我来往的朋友是查尔斯·奥斯本、约瑟夫·沃森和詹姆斯·拉尔夫。他们全是好学之士。奥斯本和沃森在镇上一位公证人手下当文书,这人是很有名望的产权转让事务律师查尔斯·布罗格登。拉尔夫则在一家商号里做职员。沃森是一个正直诚实的年轻人,而且信仰虔诚。其他两人对宗教信仰比较淡漠,尤其是拉尔夫,他和科林斯很相似,经常搞得我没法安宁。他们俩的这些言行带给我不少麻烦。奥斯本通情达理、正直、坦率,对朋友诚恳而又热情。只是在讨论文学的时候,特别喜欢对别人的意见提出批评。拉尔夫头脑聪明,口齿伶俐,言行举止风度优雅,我想他是我认识的所有人中最善于辞令的人。这两个人都十分爱好诗歌,因此自己也时常写几首小诗。我们四个常常在星期天一起到舒伊尔基尔附近的树林,一边漫步,一边朗诵诗篇,探讨诗人的作品。

  拉尔夫打算对诗歌进行研究,他完全相信自己会因此功成名就、发财致富。他说即使是最优秀的诗人,在开始写诗的时候也和他一样必定会有许多瑕疵。奥斯本却想方设法要他相信自己缺乏写诗的天赋,劝他不要想入非非,还是踏踏实实地把精力多放在自己的本行。他说在经商方面,虽然拉尔夫目前没有资金,可是只要勤勉和守信用,他有可能成为一个代理商。以后逐渐积累资金,最终实现独自经营。我很赞成这种观点,因此把写诗作为一种有益的消遣,以此提高语言表达能力,除此以外,并没有更高的奢望。

  于是我们商议下次见面的时候,每人要朗诵一首自己的诗,大伙儿相互品评,纠正错误,共同提高诗歌写作水平。因为我们的目标在于语言的运用和表达方式,而不是个人的创作,大家一致同意改写赞美诗第十八篇,就是描述上帝降临的那首。在我们聚会的日期快到时,拉尔夫先来找我,对我说他的诗已经写好了。我只得告诉他还没有写,因为一直没有空,也没有多少诗兴。他给我看他写的诗,并征求我的意见。我大大称赞了一番,感到这首诗的确有许多长处,可以说十分优秀。

  于是他说到:

  “奥斯本从来就不承认我写的东西有什么长处。而出于嫉妒心理,总是想方设法对它加以指责,不过你倒没有这样的成见。因此我想要你拿着这首诗,把它当作你自己的交出去,我将假装没有空,什么也没写。看看他这回怎么说。”我同意了,把它誊了一遍,使它看起来像是我的作品。

  我们又聚在一起了。沃森首先朗读了他的诗,其中有些佳句,但是也有不少毛病。奥斯本接着念了他的作品,听起来可比沃森的好多了。拉尔夫对此公正地做了评价,既指出了其中的不足之处,也称赞了感情表达得真切优美。他自己没有拿出诗作,而我则装出忸忸怩怩的样子,好像请求宽恕似的,说还没有来得及加以修改。但是他们要求我必须拿出来不可,不允许有任何借口。所以,我就读了一遍,接着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来沃森和奥斯本都认输了,两人齐声称赞。拉尔夫仅仅提出了一些批评,建议做一些修改,但是我替原诗辩护。奥斯本又来反对拉尔夫,说他的批评比他的诗高明不了多少。于是拉尔夫就不再和他争辩。当他们两人一起回去时,奥斯本对被当作是我的作品更加赞不绝口,他说刚才还没有完全说出自己的感受,因为怕我会认为是当面奉承。他说:

  “谁想得到。富兰克林能写出这样的好诗,如此绘声绘色;如此坚实有力;如此热情洋溢!甚至较原来的诗篇更加优美。他在日常谈话中好像辞不达意,说起话来疙疙瘩瘩,错误百出。但是天啊!他写得多好呀!”

  当我们再次聚会的时候,拉尔夫就说出了这件事情的真相,于是大伙儿把他嘲笑了一番。这件事使拉尔夫立志要成为一个诗人。虽然我竭力劝阻他,但是他继续写诗,直到蒲柏把他说服。不过,他后来成了一位相当不错的散文作者,我在后面还要提到他。不过,另外二位我大概不再有机会提到了,就在这里交代一下。沃森应该是我们这四人当中最为优秀的一位,可是他却在几年后死于我的怀抱之中,使我大为悲痛。奥斯本后来到西印度群岛去了,他在那里成了一名很著名的律师,赚了很多的钱,但也过早的去逝了。我俩曾经认真地约定:

  如果可能的话,不论谁先辞世,应当友好地探访另外一位,告诉他另一个世界的风土人情,但是他从来没有履行诺言。

  总督似乎特别喜欢我和他做伴,经常派人叫我上他家。谈到帮我开业这件事的时候,他总是一副坚定不移的神情。除了银行信用证,使我获得购买印刷机、铅字和纸张等所必需的款项外,他说将给我一些给他朋友的介绍信。对此他答应过我好几次,说到那时可以把介绍信交给我,可是到时候去拿,他又总是说过两天再来取吧。他就这样三番五次,一直拖到船启航的日子,而船的行期也已经多次推迟了。这时,当我去辞行领取信件时,他的秘书拜耳博士出来,对我说总督正忙着写信,在开船之前他会赶到纽卡索来,亲自把信件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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