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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的气息(1)


  天很热,阳光灿烂。这是6月1日。重要的时刻来到了,可我的情况却糟透了。我觉得不舒服。我又变老了,老怀疑自己这病那病,都快想出病来了。我的脸像结了鳞片,一块块地剥落,两颊和鼻翼有些小小的血印,嘴边有一道痛苦的皱纹,头发前后左右都开始掉,像得了麻风病似的。

  我不能跟雷蒙推心置腹了,自从他挨打之后(是我让他挨打的),我们的亲密关系就终止了。我失去了信誉,不再是“正人君子”。这个仆人的戏收场了。他的嘴唇破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眼睛也肿了,散发出肥皂的味道。在整个行程中——我们是6点钟出发的——我脸色阴沉,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最后,我终于忍不住了,问他:

  “雷蒙,告诉我,我的脸色是不是很难看?”

  他甚至懒得转过身来,回答说:

  “您总是一副病态。”

  我生气了,他竟如此放肆。

  他盯着路面,接着说:

  “很抱歉,我不是医生。”

  他戴上太阳镜,好像想结束这场谈话。我很为自己的症状担心,我似乎病得不轻。我急于见到埃莱娜,她会告诉我是什么病的。她的诊断几乎每次都是正确的。今晚,我们将3个月来第一次睡在一起。

  在莱芒湖边的一家意大利餐厅里,我们和斯泰纳夫妻会合了。这家餐厅在日内瓦与洛桑之间,离科贝村不远。斯泰纳夫妻一定要在我见到埃莱娜之前,把我弄得体体面面的,以感谢我的忠诚。我被他们的这种关心感动了。我们在水上的一个露天平台上进餐,头顶有一棵山毛榉。我点了一些昂贵的特色菜,如黑块菰汁鲑鱼,但白点了,因为我根本咽不下去。他们三个人显得非常高兴,雷蒙的迷途和最近的失败似乎被抛诸九霄云外。主人们的情绪一好,仆人对我的敌意也就消失了。吃甜点时,斯泰纳兴致勃勃地举起酒杯:

  “为我们忠诚的邦雅曼,为他回到可爱的埃莱娜身边,干杯!”

  我的样子一定很可怕,因为斯泰纳担心地看着我:

  “怎么了,邦雅曼?您不舒服?”

  三个人都关心地看着我。

  “您不会是得了流感吧?”弗朗切西卡问。

  “也许是要见到未婚妻激动的。”斯泰纳说。

  这种关心反而使我害怕起来。我跑到洗手间里,照着镜子,镜里的那个老头就是我呀!我就像一块被小流氓们涂得红一道黄一道的玻璃。这里所说的小流氓,就是时间。我脸上的那些道道也告诉我:我比我自己以为的要老得多!我满脸皱纹,我真想用电熨斗把它们烫平。人要是有个备用的脑袋,用来对付不幸的日子,那该多好啊!我又惊又恐,为什么现在进入夏天了,我还这般憔悴?

  斯泰纳在花园里等我。他挽起我的手,把我拉到一边,以便能两人单独散散步。他很喜欢这样。我又见到了他那头在阳光下波动的漂亮头发和烫得笔挺的裤子。他手指上的成指闪闪发光。我们在陡峭的堤岸上走了几步,岬角下面是个小港湾,上面有些富丽堂皇的建筑和一些木屋别墅。水面上有时露出鲈鱼和鳟鱼的背脊,亮晶晶的。远处的一家舞厅里传来阵阵喧闹声,另一家酒店里传来熟悉的乐曲。斯泰纳脸带微笑,他那件蓝色的府绸衫衣使他的眼睛显得更加有神。他穿着凉鞋,没穿袜子。

  “邦雅曼,您知道,我觉得您很讨人喜欢。”

  他弄散了我的头发,这一亲密的举动搞得我满脸通红。

  “我们是在一个特殊的背景下相遇的,双方都有点误解,但我确实很尊重您。我向您发誓!”

  他亲切地转过我的肩膀:

  “所以,我很担心您这副憔悴的样子。我想给您提个建议,但又怕您不接受。”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其实,我相信我知道他要向我提什么建议:参加他的组织,和他一起干。如果他不试着向我提这个建议,我会感到失望的。

  “我要跟您说的事情十分敏感,我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站在我面前,紧盯着我的眼睛。这是他惯用的伎俩。

  “我敢肯定,您会觉得不可思议。”

  他咬着嘴唇,揉着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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