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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他说的全是精华。”

  “可他的沉默使被迫接受他沉默的人感到窒息。”

  “可人们懂得他的沉默。这也是宽容的沉默。”

  “你喜欢他吗?”

  “我需要他。我想信他也有点需要我。”

  “他选择你之前向你提了个什么问题?”

  “那是他和我之前的秘密。我的回答也是。”

  埃莱娜没有再追问下去。她脸上的表情凝固了,流露出巨大的不安。她强作微笑,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以掩饰这种不安。她合动着嘴唇,鼻子一吸一吸的,呼吸变得很没有规律。她讲述着自己的故事,但无法大声描述。这个让人对她那种意想不到的谈话和残酷的回忆持十分谨慎的态度。她举起双手,在半空中舞着,后无力地慢慢落下,放在膝盖上。

  站在她旁边的康贝看到她如此惊慌,显得十分激动。他弯下腰碰了她一下:

  “你冷吗?”

  埃莱娜看着他。她两眼噙满泪水,但没有落下来。康贝没有任何反应。埃莱娜把这种被动和关心当做是一种含蓄而友好的表示,她把手放在康贝背上。康贝躲开了。她去脱他的衣服。康贝又向她靠近来。她跪下来,抚摸着他的大腿、肚子,并把脸靠上去。吻他的肚子,康贝没有反抗。她解开他的扣子……康贝开始退缩,但埃莱娜把他抓住了。他没有再反抗。

  她怕他反抗,所以十分小心。康贝什么都没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既没感到痛快,也没有感到难受。埃莱娜重新站起来,笑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擦了擦嘴唇,又用手指梳了梳头发,然后,旁若无人似地一蹦一跳地回别墅去了。别墅里客厅的灯光灭了,但房间的灯光却亮了。

  厚厚的云层包围了月亮。那只大冠鹃尖叫着,暴风雨就要来了。康贝摘了一朵刺槐花,用掌心碾碎,把碎片吞了下去。他决定回去。在暴风狂袭庄园的那几个小时里,风刮走了瓦和铁皮,没有扣紧的百叶窗噼噼叭叭地撞着墙。

  早晨,潮湿而清新的空气一扫夜间的杂乱,带来节日的气氛。被风刮断的树枝,就像小岛的居民在夏至日喝得酩酊大醉时扔下的小旗,遍布草地。

  埃莱娜在睡。齐娅托着一个盘子,没有敲门就进了房间。她把茶壶、糖缸、白色的瓷杯和重新加热过的木薯饼放在独脚小圆桌上。茶壶里装满了温水,上面浮着几张发霉的茶叶,壶盖也是破的。木薯饼上涂了薄薄的一层已有哈喇味的黄油,她打开百叶窗,掀起蚊帐,摇醒埃莱娜,说:

  “这黄油是我用水牛奶做的,也许你不喜欢。”

  埃莱娜揉揉眼睛,伸了伸懒腰,坐了起来。她睡觉不穿衣服。齐娅垂下了眼睛。

  “你感到很震惊?”埃莱娜惊讶地问。

  “在这里,我们都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但我们的传统不允许我们无端展示自己的不幸。年老的妇女光着身子会让地神不高兴的。”

  “为什么?”埃莱娜恼怒地说。

  “她不能再生孩子,给人的乐趣也越来越少……”

  “把这臭茶和让人恶心的木薯饼给我拿走!”埃莱娜叫起来。

  齐娅没有理睬,她对埃莱娜的发火无动于衷。她收拾着床,弄平枕套,大模大样地扔掉埃莱娜睡的时候掉在枕套上的头发。她抖了抖蚊帐,弄掉上面的昆虫,然后拖着脚步走到门口,转过身,目光茫然,但声音严肃:

  “让神灵不高兴决没有好处。他们永远不会保护你,并且等待机会报复你。好好想想我的劝告。”齐娅临走之前强调说。她没有把门关上。

  埃莱娜耸耸肩追上去推了齐娅一把。齐娅差点摔倒。埃莱娜也被自己的粗暴行为吓呆了,她低声道歉,结结巴巴的,不再为自己辩解。她跑回去关上房门。门“乒”的一声关上了。被虫蛀烂的梁裂了。她咒骂自己,骂齐娅骂皮埃尔。她把一切都归罪于皮埃尔。骂完之后,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底下,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想平静的时候总能平静下来。她慢慢地恢复了常态。

  哑孩子好几天没有露面了。谁也没有为此担心。

  佩里把诺拖到花园尽头,齐娅披着五色的羽毛披肩在芦荟当中等他们。她用手指了指地上的两块扁平石头,大家坐了下来。齐娅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突然,她的鼻子流血了。她擦掉鼻血,又把流到嘴唇上的血吞了下去。有几滴血舌头没添到,流到下巴上,落下来,消失在羽毛披肩中。

  鼻血止住后,齐娅长时间地呻吟着,一边说一边呼吸,把话说得更有力。她窒息了,晕了过去。风立即就停止了,树也寂静下来,动物也停止了活动,不再叫唤。生命的迹象全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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