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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凯特!”斯考特嗔怪地说。“等我问出问题再回答!”

  “我是这样做的,”她试图反驳,但倏然又意识到自己不对,说:“你没有提问,是不是?”

  “我正在为提问做辅垫。你觉得我的话是指责你,于是开始了辩护。不要当律师!只做证人!听清问题后再回答。不要辩护和解释,只回答,好,再重新开始。”

  “好吧,对不起。”

  “大夫,施托伊弗桑特太太有一次专门去找你,把你拉回来治疗她女儿,是这样的吗?”

  凯特踌躇片刻,干脆地说:“是的。没错,先生。是这样。可事实是——”她陡地打住。“我已回答了问题。应该马上住嘴。”

  “也许‘住嘴’一词不太恰当,不过你说得对,马上住嘴。万不要猜测豪斯金斯心里怎么想。”

  “明白了,”凯特说。

  “我们接着练,”斯考特说。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他用各种问题连珠炮似向她发起猛攻,谈及了施托伊弗桑特太太的证词、验尸官的证词以及他的验尸报告。有时他问得很有连贯性,有时则毫无关联,从那天晚上的一件事跳到另一件不相干的事。

  他有时跳回来重问,反复地问,直到凯特愠怒地说:“这我已经回答过了!”她嗓门扯得很高,显然已疲惫不堪。

  斯考特耐心地解释说:“律师们故意用重复询问作为武器。为的是耍个招术,让证人前后矛盾,或看看他每次回答时是否都使用了同一个字眼儿。这可以验证他的证词是不是事先背好的。所以对豪斯金斯重复问一个问题要有所准备。如果他做过了头,我会出面干涉的。”

  子夜已过,他见凯特已疲劳至极。但他决心继续提问,看她到底有多大的耐力。一旦她坐上证人椅,可能就得被审问一整天。倘若豪斯金斯真是斯考特估计的那种不是个善罢甘休的人,他没准儿会在次日乃至第三天继续让凯特作证。

  为了防备这一手,斯考特决定将凯特的耐力推到极限。

  “大夫,”他接着说,“在这次听证会上,我们多次听到你所说的由你进行的怀孕化验——”

  “我的确做过!”凯特气愤地说。

  斯考特觉得她是由于乏累才那样回答,便说:“你又争吵了。等我把问题问完。重新来。大夫,我们多次听到你所说的由你进行的怀孕化验。你把它写在了病人的病历上。还有化验结果。是阴性。你能否向委员会解释为什么结果不正确?”

  “不能,”她说。“我常想——”她顿住。“不能解释,只有一点,这种化验具有一定比例的不准确,这是公认的事实。”

  “大夫,你刚才说‘我常想’——你常想什么?”斯考特追问。他知道多余的答复往往会弄巧成拙。

  “我不想说,”她答道。

  “大夫,恐怕在盘问过程中,证人没有权力只选择他想回答的问题回答。现在我再问你一遍,你常想什么?”斯考特这次嗓门很大,直接站在凯特面前。“卡希尔先生,我请求你要求证人回答我的问题!”接着他又模仿行政官员说:“福莱斯特医生,你要拒绝回答豪斯金斯的问题,我将宣布你所有的证词无效!”

  “我常想……有时我问自己……化验的那三个简单的步骤,我都做对了吗?”

  “你什么意思?”斯考特说。

  “夜班值了那么久,我已筋疲力尽,可能操作上会有失误。”

  “什么样的失误?”斯考特紧问一句。

  “三种试剂,我会不会没有用对?”

  “怎么没有对?”

  “顺序上出错是有可能的,”凯特说。“我太累了,一个人顶两个医生干,任何事都可能发生。”

  “任何事?”斯考特问。“任何事?但你把化验写进了病人的病历,说化验做过了,做得无差错。”

  “那是后来写的!”凯特反击道。

  “大夫,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们,当你有机会静下来后,你在病历上写下了与事实不符的记录?你是这个意思吗?”

  “你在歪曲我的话,”凯特抗议说。“我的意思是我做化验时,肯定没出差错。只是几天后,当我得知阴性是错误的结果时,我才回忆为什么会是那个样子。”她紧紧抓住椅子边儿,不让自己颤抖。

  斯考特仍不罢休。“这么说你在克劳迪亚·施托伊弗桑特的病历上记录化验情况时,很有可能是错的。或许是故意写得与事实相左!”

  “我一生中从没在病人的病历上做过手脚!”凯特愤慨地起身面对着他。“从来没有,你听见了吗?从来没有!”她说着竟潸然泪下。

  斯考特将她搂进怀里,紧紧抱住她边哭边抖动的身体。良久,她才稍镇定下来。他扶她到沙发前,让她坐下。然后给她盖上一条毛毯,轻声说:“今天夜里你太不容易了。好好休息吧。”

  几分钟后,她呼吸的节奏产生了变化,于是他知道她已进入梦乡。她怎么能不困呢?几周以来,尤其是刚过去的关系到她生涯的近二十个小时,她一直处于神经极度紧张之中。让她睡吧。

  翌日一早,凯特·福莱斯特慢慢睁开眼睛。她平日上班很累,因此每晚都睡得很沉,这天早上醒来后最初的感觉同往常无甚不同。少时,突然意识到自己置身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她左右环顾,见不是她的床,而且只是一只沙发——陌生的沙发。她听见隔壁房间里传出动静,还闻到煮咖啡的香味和咝咝的煎咸猪肉的声音。她睁大双眼,认出了斯考特的起居室。推开毛毯后,她发现外衣已被人脱掉了。她坐起身朝四下张望。外衣整齐地搭在那把假装当证人席的椅背上。

  她迅速跳下地,拿起外衣套在身上。然后用手拢了拢头发。斯考特一定是听到了她的动静,喊道:“凯特?你起来了吗?”

  “起来了,”她答道。

  “浴室里有牙膏和一把没用过的牙刷,”他说。

  她路过狭小的厨房往浴室走去时,尽量想避开他的目光。但他看见了她,笑着说:“咖啡好了。煎饼和咸猪肉也好了。”

  她洗漱一番,梳了梳头,想施点淡妆,但提包却在起居室,于是决定作罢。她对着镜子细看自己的脸,几周来的煎熬显然留下了一些痕迹。

  进入厨房后,缩进墙壁里的小桌子已被拉出来放好。为她准备的咖啡冒出浓郁的香气。旁边还有一杯刚挤出来的橙汁。她喝完橙汁后,斯考特把杯子拿开,又在原处摆上一盘煎饼,煎饼四周是一圈脆脆的咸猪肉。

  他在凯特对面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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