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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出于对克劳迪亚的死因和性质的考虑,第二位被指派的专业成员是一个妇产科专家,格莱迪斯·沃德医生。沃德虽刚过不惑之年,却已在纽约大都会地区为自己赢得了著名手术和女性癌症病专家的名声。

  在审阅委员会三十七名非专业委员名单,以便挑选听证委员会的第三名成员时,州委员会主席的目光落在了克莱伦斯·默特的名字上。默特是做生意的,退休前把自己的不动产股票都卖给了克劳德·施托伊弗桑特,故而州委员会主席觉得指派默特正巧可以讨好不动产大亨施托伊弗桑特。他还任命默特来主持福莱斯特的听证会。

  为使听证会符合法律程序,还需按要求任命一位行政官员。其职责是就程序问题或证据或证辞的可接受性作出裁决,因无论是听证会的专业或非专业委员都不具备法律知识。行政官员就等于是法官,尽管他不主持也不表决。然而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的权限比法官还大,因为听证会的程序很灵活,因而行政官员可以适当发挥,甚至听从自己偏见的影响。

  当位于纽约州首府阿尔班尼的州卫生委员会得知要任命一位行政官员时,州长办公室立即接到了一个电话。打电话的人谨慎地提了一个要求,答复同样是谨慎的口气:“近来州长在选举中得到施托伊弗桑特先生在资金方面大力的支持,但任命行政官员的事不能受外界影响的左右。”

  此话的意思是不打算任人为亲,但明确无误地暗示出,州长的意图是要把这一差事犒赏给在政治上对他效忠的人。

  按程序规则,行政官员必须从州卫生部的法律人员中选出,与职业医疗行为委员会无关,其表面的意思是为了避免给人一种偏见的印象。

  当消息传出克劳德·施托伊弗桑特对此次听证会极为关注,听证会还要任命一名行政官员时,州参议员弗兰西斯·卡希尔便决心插手此事。卡希尔利用他在议会中的影响,设法使这项任命落在了他外甥凯纹的头上。

  律师凯纹三十初头,最早是通过他舅舅的后门在州卫生部谋到一份律师工作。凯纹干得恪尽职守,但也无甚突出的业绩。

  曾经一度,弗兰西斯舅舅觉得为他这个毫无起色的外甥安插工作,实在是白白浪费了他政治上的关系。因为参议员曾预想,凯纹也将像多数年轻律师一样,在政府机构混上一年半载,积累一些经验,建立一些私人关系,然后就利用这些自己出去单干。无论是在州府还是在华盛顿,靠兜售政府工作经历而吃饭的实在是一种普遍现象。

  然而令弗兰西斯舅舅失望的是,凯纹偏偏没有这份野心。为此,参议员在为凯纹弄到了福莱斯特听证会行政官员的任命后,便请他外甥共进午餐。此时在政治圈内,人们已管这次听证会称做施托伊弗桑特听证会。

  “凯纹,你妈妈在世时,有句话我从没跟她提起过。现在是我们两个大男人谈话,我不妨直说。我对你非常失望。”

  “为什么?”凯纹愕然地问。

  “我觉得这个时候你早该跳出那个州政府的差事,自己单干了。我甚至和查理·海根谈过了,希望你能到他的事务所做行政法,处理州委员会乃至最终联邦委员会的案子。可你一直没表现出我期待的那股冲劲。”

  “弗兰西斯舅舅,我喜欢目前这份工作,”凯纹试图作出解释。“我感到我在保护纽约州人民的健康方面能尽把力。”

  “胡说,凯纹,”参议员雷霆大作。“没有一份政府工作是目的的本身。它们不过是单干时可资利用的踏板!”

  “我不想独自单干,”凯纹不服气地说。“我想按部就班地干下去,最后能混到委员会法律部门的负责人。”

  “荒唐!”他舅舅气愤地咆哮道。“如今我又在政治上领了个大人情,把你任命到施托伊弗桑特听证会上。千万仔细别坏了事。因为我听说施托伊弗桑特本人也决心出席每次听证。其实我还听说,要不是为了那个可恶的老家伙,根本不会有这次听证会。”

  “我已经看到了调查委员会的初步报告,”凯纹说。“听证会的结果可能有两种。”

  “决不允许有两种结果!”参议员大声说。“凯纹,你听我说!你不是希望某一天成为法律部门的头头吗?你不是想回报你舅舅为你做的一切吗?一定要听我的劝告。最有用的劝告。听证会期间,你做的每一次裁定必须要像最高法院做的判决那样。法律味儿十足,特专业。但万万不能在裁决时抵触克劳德·施托伊弗桑特的利益。我希望让他注意到你。给他个好印象。因为一旦法律部主任的职位出现空缺,我就能轻易地让克劳德·施托伊弗桑特帮忙,因为他欠你的人情。总之,你要想要那个头衔,就得去争。在听证会上争。明白吗?”

  “明白了,弗兰西斯舅舅。”

  “你去纽约出席这个听证会时,记住,受审判的不仅是福莱斯特医生,还有你!”

  委员会的三名成员业已选定,行政官员亦指派停当,阿尔伯特·豪斯金斯便开始着手起诉官方称之为的“凯特·福莱斯特医生案件”。

  听证会的日期日益迫近,斯考特·凡·克里夫因觉得自己的当事人从未与法律事务打过交道,便认为很有必要给她灌输与本案有关的法律知识,就像她曾对他讲解医学名词那样。

  由于他们已经找到了关键性证人,腾出了晚上时间,斯考特便在晚饭后帮着凯特熟悉听证会程序,辩护时的各种战略,以及可能会遇到的性格上的冲突等。

  为了避免让凯特深更半夜在空无一人的华尔街上行走,另外也不至干扰罗茜·庄的弹性作息时间,斯考特把与凯特会面的地点安排在他的住所。他住在东区六十街的一栋私人公寓里,独自占据了整个第四层。凯特对此颇感惊讶,后来发现远不像想像的那样富丽堂皇。那幢白石头楼房实际只有二十一英尺宽。整个一层只包括一间面对后花园的起居室、一间小厨房、一间供一人住的不大的卧室和一间浴室。

  她的印象是这是一个极一般的单身汉的公寓,倘若有女人稍微布置一下,会给人一种温馨之感,但搞装修的却是专业人员,制造出一种霸道的气氛。

  外出吃饭太耽误时间,斯考特就买回三明治,并用一只复杂的国外咖啡壶大张旗鼓地煮咖啡。

  他们立即就进入工作状态。斯考特只吃喝了几口,就站起身在屋里踱来踱去给凯特讲着,后者悉心倾听。

  “暂且忘掉你在电影或电视上看到的关于法庭审判的情景。听证会和法庭不同。法律?有。证人?也有。但没有法官,主持者是委员会主席,做裁决的是行政官员。当然也没有陪审团,而有一个由三人组成的委员会替代,最后由他们作出决定。”

  “幸好不是审判,”凯特说。“这太好了。”

  “不对,其实更不利,”斯考特说,“取证的规则很不严谨。这意味着,我可以在法庭审判中排除的不利证词在听证会上却可以允许接受。评判你的是你的同行,而不是普通公民组成的陪审团。况且眼下你们这一行正受到抨击,怨声载道。‘医生们都是吸血鬼,乱收费。’‘医生们关心的不是病人的健康,只贪图昂贵的外国车、免税的、实际是变相旅游的会议。’‘医生们钻医疗保险的空子,中饱私囊。’”

  “不对,多数医生并非如此!”凯特愤然地说。

  “可老百姓这样想。这意味着医生们认为他们全体都在攻击之内。于是就像早期移民似的,医生们只能用牛车把自己围成一个天衣无缝的圈儿,捍卫自己的职业。抵御公众,抵御媒体。也抵御引火烧身的同行,这类人中很不幸就包括……”

  “我,”凯特抢白说了出来。

  “一点不错。”

  凯特微微地点一下头,思忖道,他是不是想让我输掉?

  “此事一边进行,你一边得把克劳迪亚·施托伊弗桑特病情的细节指点给我。但首先我要问你,你和罗茜有没有探清委员会中两位专业成员的医学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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