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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一


  “啊,失礼了。我是财前教授委任的律师国平。”君子闻言,表情瞬间僵硬起来。

  “其实,相信你也知道,我是为官司的事来找你的。在你担任病房护士长期间,有位叫佐佐木庸平的病人住院。听说,这位病人手术前会诊时,你也刚好在场。”

  “嗯……不,我不在场。”

  “咦,那就奇怪了。安西医局长把这位病人从住院到死亡期间,曾经参与诊疗和护理的医局员和护士名单都列了出来。我看了那份名单,发现当时你担任病房的护士长,那次教授总会诊时,你也在场。你应该听见过财前教授向柳原医生做出什么指示的。”国平凝视着对方,细心观察着她的反应。

  “不,我什么都不记得。”君子虽然否认,但国平没有放过她脸上掠过一丝的抽动。

  “如果你当时在场,即使没有完全记住那时的情景,应该也会记得一、两件事吧。身为病房的护士长,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吧?”

  君子用力地吞了一口口水:“不,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我离开那家医院快两年了。女人一旦走入家庭,就会把以前工作上的事忘得一乾二净……”

  说完,她便像海螺闭上口盖一样,紧抿双唇,一言不发。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喂,我回来了。肚子好饿,吃饭,吃饭!”

  她的丈夫冢口雄吉一路吼着走了进来。君子狼狈地正想起身,国平马上站起身来,冲向玄关。

  “您是冢口先生吧?冒昧登门造访,这是我的名片。”

  他递上了名片,雄吉将满是汗臭味的工作服一丢:“上次是个叫东的医生女儿来,今天换律师了……为什么老是跟我们纠缠不清呢?你们不管来几次都没有用。”

  君子在一旁惊慌失措地戳着丈夫的手臂,但为时已晚。雄吉误把国平律师当成是佐佐木的辩护律师了。

  “东佐枝子小姐真的来过吗?”国平既惊讶,又难以置信地问道。

  “对啊,来过两次了。第二次还带了水果来,被我丢了出去。不管你们怎么说,我们都不会去为一个和我们毫无关系的人的官司当证人,和医生作对没什么好处,我们才不做这种吃亏的事。”他狠狠地撂下这句话。

  国平立刻挤出一张笑脸:“不,我不是控告医生的病人家属的律师,我是财前教授委任的律师。您太太在当护士长时,刚好参与了财前教授的总会诊。我今天来,只是想要提醒您太太,如果她记错了当时的事,做出对佐佐木一方有利的证词,不仅会影响到财前教授,对你们今后也会产生不良的影响。”

  他的态度虽然恭敬有礼,却是话中有话。他很明显地在暗示,如果君子这么做,将会产生对他们不利的后果。

  “刚才冢口先生也说了,无论如何,都不要笨到和医生作对的地步。一旦生了病,医生和病人之间绝对不是平等的关系,而是治疗者和被治疗者的上下级关系。”

  他说完后,脸上泛起了笑容。雄吉的脸上倏地露出复杂的表情,那是平民百姓在极力维护自身的生活之外,对那些倚仗权势的人所具有的与生俱来的一种厌恶感。

  “我们不帮任何人说话!不管谁说什么,我们也不会帮任何一方作证,你别耗在这里,我们不欢迎你!”

  “但是,冢口先生……”

  国平的话还没说完,便立刻被打断了——“我老婆怀孕了,别再烦她了。如果你还不快滚的话,小心我揍你!”

  他抡起拳头,肩膀上露出车工工作练就的结实肌肉。国平不禁害怕起来,但还是结舌地说:“不可以动手。不管有任何理由,都不应该动手。那,我就告辞了。”

  他以律师的姿态说完,手上还拿着点心盒就走了出去。走出玄关,经过两、三户人家,在光线比较暗的地方突然停下脚步,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白色的信封袋,迅速塞进点心盒的包装纸内,再度折返冢口家。

  “你怎么又来了?这次又想干吗?”

  “不,我忘记把礼物拿给你们了。”

  “我们不要这种东西,你带回去!”

  “请你不要这么凶嘛。只是一盒点心,聊表心意而已,请你别客气……”他强人所难地说完,像是怕遭到对方拒绝似的快速走出玄关。

  国平快步走到车子等候的地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大汗淋漓的他随即吩咐司机前往堂岛财前妇产科。

  车子在财前妇产科旁的住宅前停下,国平一下车,老女佣立刻出门迎接,领着他穿过走廊,来到冷气开得很足的和式房间。

  身穿白袍的又一一看到国平,便迫不及待地问:“龟山君子那里的情况怎么样?”

  坐在又一身旁的财前五郎也担心地看着国平。国平一边坐下一边说道:“真的好险。东佐枝子竟然去拜托过龟山君子,请她当佐佐木方的证人。”

  “什么?东佐枝子……”财前五郎的脸上尽是错愕。

  “结果怎么样?”

  “龟山君子的丈夫算是那种大老粗型的人,脑筋转不过来。”他把刚才在君子家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财前又一晃着像海怪似的光头,说:“哇,那可真是惊险啊!后天就是上诉审的证人讯问了,幸好你发现了龟山君子的事,在紧要关头阻止了她。多亏你想得周到,准备了两个信封,一个包一万,一个包五万,在感觉情况不妙时,就拿出五万元的信封塞进点心盒里,而且信封上没有写任何名字,这一招实在太高明了。她老公虽然自以为是地唱着高调,但现在这时候可能已经打开点心盒,一看到这五万元,态度绝对会有一百八十度的大改变。”

  “不,那家伙很古怪,很可能会把钱退回来。不过,到那时候,我再去找他们公司上头的人,让高层对他施加压力。”

  “你认识他们公司的高层吗?”

  “对。刚好我在四年前接手过三光机械专利申请的诉讼案件。”

  “那就太好了。真不愧是国平律师,有一肚子的锦囊妙计!”又一称心如意地说道。

  但财前五郎更想知道龟山君子到底知道多少事:“你觉得龟山到底知道多少?”

  “问题就在这里。我虽然问了她好几次,但她一直推说不清楚,忘记了。最后还说什么‘女人一旦走入家庭,就会把以前工作的事忘得一乾二净’,之后就噤口不说了。财前教授,你认为她知道多少?”国平反问财前。

  “虽然那时候龟山的确是病房护士长,但我已经想不起来那次总会诊时,龟山到底有没有在现场。在教授总会诊时,只要病人的情况出现变化,病房的护士长就会赶过去处理,所以,很可能她是后来才进来的。但即使她进入病房,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在我身旁看我诊疗的情况。”

  财前突然想到,龟山君子的个性很温顺,颇得前任教授东的赏识,但在自己当上教授后不久她就离职了。对此,他有点不放心。

  “龟山君子说,她不会帮任何一方,再说,她也不可能马上出庭作证。对了,上次北方万力料亭那个服务生,应该处理好了吧?”国平再度向又一确认。

  “当然搞定了。我上次说了,我又去万力玩了两、三次,暗地里调查五郎举行国际外科学会饯行会那天曾经在场的艺妓和服务生,最后打听到五郎在走廊上打电话时,有一个叫阿绢的服务生刚好从他身后走过。我就给了她一点小甜头,封住了她的口,绝对不会有问题。”

  当时,财前五郎在饯行会高潮时,接到柳原报告病人病情恶化的电话,他带着醉意回答:“一定是发生了术后肺炎,你用抗生素看看,我已经有点醉了。”岳丈又一已经谨慎地为他湮灭了这个事实。

  “最后,只剩下医学方面的证人和鉴定人的问题了。财前教授,你已经采取相应措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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