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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好的……今天是相当盛大的宴会啊!新娘也漂亮,你看她有几岁?”

  “这……”

  “据说,父母曾经为她错过结婚年龄非常焦急。二十七、八岁了吧?”

  “没那么多……至多是二十五吧。二十八的话不就和我差不多了吗?”

  “那也是的。”

  教之助说后,觉得自己的话是多余的,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接着他慢吞吞地喝着春枝端来的大碗茶。喝完后边解领带边站起来。

  教之助去洗澡,洗完澡换上毛巾睡衣上楼。这段时间美那子一直坐在饭厅里。不知怎的,她还不想解开和服腰带卸装。

  美那子走出浴室,查看了各间房门是否关上,走上二楼卧室,这时已经将近十一点钟了。十铺席宽的卧室里,有两张床紧靠着两边墙面对面放着。

  教之助上了床,扭亮枕边的台灯,在看外文杂志。见美那子进来,他招呼道:“我先睡了。”可是脸仍然朝着那边,眼睛也没离开杂志。

  美那子走到屋子角落的镜台前坐下,注视着映在三面镜子上的自己的脸庞,嘴里说:“您这样要伤眼睛的。”

  教之助平时经常说,晚上看书伤眼睛,以后不看了,话是这么讲,可每天晚上还是照样看杂志。

  “嗯,不看了。今晚有点累了。”

  他把杂志放到床边台子上,顺手关了台灯。天花板上的吊灯早已熄掉,所以他的床的周围暗了下来。美那子坐在床和镜台之间。床边灯和镜台灯照亮了半个卧室。

  “经过实验,登山绳会不会断,能知道吗?”

  “这……?”从黑暗中传来了教之助的声音。

  “正因为不知道断不断,所以才决定要试验一下,没试验以前很难说。”

  “那当然……不过,您的看法怎么样?”

  “不知道。”教之助大概翻了个身,床发出了声响。“虽然不知道,但一般来讲,造登山绳以前要进行好几次这样的试验。从这意义上讲,说登山绳断了反倒是怪事。恐怕这样看问题要自然些吧。要进行各种各样情况下的试验才知道,一般来讲是不会断的。”

  “那么,试验结果是不是不断的可能性比较大。”

  “不知道。”

  “可是,您刚才说一般是不会断的呀!”

  “一般是不会断的。但究竟断不断,还得等试验后才能知道。”说到这里,教之助轻轻地打了个呵欠。

  美那子一边凝视着镜子里自己的脸,一边又问:“如果不断的话,会怎么样呢?”

  “不怎么样。只不过确保登山绳的商品信用罢了。”

  “可是鱼津先生的处境呢?”

  “鱼津先生……就是和小坂一起去登山的那个人罗,曾经来过我们这里的那个人?”

  “是呀。”

  “这……”教之助停顿了一会说:“对这嘛,有各种各样的说法。今天来商谈试验的人也讲了。”

  “…………”

  “即便是认为割断的,也有各种不同的看法。有一种是认为怕死才把它割断的,也有持不同观点的。”

  “已经在议论这样的事了吗?”

  “好象是的。”教之助似乎是站在第三者的立场上说话似的。

  “了解鱼津为人的就认为:他是为了庇护小坂而割断它的——绕在小坂身上的登山绳松开了,因此小坂跌落下去了。登山绳松开,这对登山运动员来说是很不光彩的。为了掩饰朋友这种不光彩的事,鱼津君就把登山绳割断了……这,说起来嘛,是有可能的。”教之助说。

  教之助的“为了掩饰朋友这种不光彩的事”虽说是一带而过的,美那子却感到它象一把锋利的尖刀刺进了自己的胸膛。教之助说的是登山绳松开,可是美那子听起来就觉得丈夫是在含沙射影。

  “会有那种事吗?”美那子问道。

  “同样是割断,为了自己怕死和为了掩饰朋友的不名誉两者大不相同。我不知道他是属于哪一种情况。”

  “那么,如果试验的结果说明登山绳不会断的话,那鱼津先生就会被认为是属于其中一种情况罗,是吗?”

  “不,还有别的可能。他们是怎么说的呢?”教之助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大概是在思索吧。

  美那子觉得教之助沉默的时间太长,令人纳闷。她猜想着丈夫接下去将会讲出什么话来。

  “对啦、对啦!在日本的登山界里,他们两人大概属于孤立派……因此,似乎有人怀疑小坂他们的登山技术。所以他们说,可能两人在登山绳的操作上有毛病。那是啊,要是操作粗暴,再牢的登山绳也会断的。好象还说了些什么的。”说到这里,教之助又停下了。

  “什么?”

  “好象是什么来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沉默又使美那子十感到气闷。

  因为点着煤气暖炉,房间里相当暖和,可是到底穿的是毛巾睡衣,总还觉得冷飕飕的。

  “还有些什么呀?”美那子问。她想,说不定会从丈夫的嘴里说出“自杀”二字。

  美那子发现镜子里面自己的脸正以沉思的表情凝视着自己,忽然又疑心丈夫是否也在窥视她。她倏地伸手将镜台上的日光灯关掉了。

  与此同时,美那子听到了丈夫的均匀鼾声,确是睡着了的呼吸声。美那子放心了,一放心却反而对这种丈夫生起气来了。

  然后她象往常那样,蹑手蹑脚,悄悄地,缩着身子钻进了自己的床铺。

  夜里,美那子做了个梦;

  无穷无尽的柞树林,树叶已枯成了鲜红色。左右前后全是柞树。树枝上满眼都是摇摇欲坠的枯叶。

  美那子在树林里走着,大概走了很长时间了吧,她很疲倦,不知道柞树会枯成这么红的颜色。小坂的家到底在哪儿呢?应该是在这一带的,可是为什么连它的影子都看不到呢?美那子心里越发没底了,她很想就这样回去,干脆不去见小坂了。可是一想到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是要向小坂讨还自己送给他的打火机,又觉得不能就这样回去。

  必需找到小坂,向他讨还打火机。那是教之助去国外旅行的时候买来送给自己的礼物。自己怎么搞的,竟然不假思索地轻易送给了小坂,那是非讨还不可的。自己和小圾发生关系的事说不定会因那个打火机而败露的。

  美那子继续往前走。但是随她怎么走,还是走不出叶子已经枯红的柞树林。走了好一会,看见一个男人迎面过来。也许他就是小坂,走近一看却是个素不相识的人。

  美那子想问问路,便向他招呼。

  “您知道小坂先生的家在哪儿吗?”

  “小坂?小坂不是在穗高山死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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