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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比方说,喝喝姜汁汽水,吃吃三明治,有约翰尼作陪哪。”

  “约翰尼?”(我这个人一起醋意就是掩饰不住。)

  “就是卡森①呀。有他妙趣横生的谈话,陪我吃饭。”

  ①约翰尼·卡森(1925—),美国一位由喜剧演员改行的电视节目主持人,以口齿伶俐、出言诙谐、表情自然著称。

  “哦,原来如此!”心上一块石头落了地,我于是就又重新部署新的攻势。

  “你除了工作就不干别的了吗?”

  “马歇尔·麦克卢恩①说得好:‘一旦整个人儿全部投入,就再无工作二字可言。’”

  ①马歇尔·麦克卢恩(1911—1980),加拿大学者、传播理论家,特别强调电视等传播手段对社会的巨大影响。

  “他胡说八道,你也跟着他胡说八道。你错了,玛西。你自以为干得好投入,其实你不过是想以‘工作’作为麻醉剂,好让自己忘了寂寞。”

  “我的天哪,奥利弗!”她感到有些吃惊。“你对一个相识未久的人怎么会了解得这么深透?”

  “这我哪儿能呢,”我回她说。“我那都是在说我自己。”

  也真够奇怪的。对双方下一步的心意我们俩都是心照不宣的,可是我们却谁也不敢破坏了我们的这一场对话。最后我只好从几个小小的现实问题讲起。

  “嗨,玛西,都十一点半了。”

  “你是不是怕犯‘宵禁’了,奥利弗?”

  “我头上没有‘宵禁令’。这个‘禁’那个‘忌’的,我一条都没有。比方说穿衣服吧,我就很无所谓。”

  “你说我在电话上是羞于启齿呢,还是有些含糊其辞?”

  “我看可以这么说吧,”我说,“你没有把话说得清澈见底,我也没有打算把我的帆布小衣包一起带来。”

  玛西微微一笑。

  “我那是故意的呢,”她坦白了。

  “为什么?”

  她站起身来,向我一伸手。

  床上是一床的绸衬衫,总有不下一打吧。都是跟我一个尺码的。

  “假如我想盘桓上一年呢?”我问。

  “这话尽管听来好像有些奇怪,我的朋友,不过要是你有这个意思,我供应一年的衬衫绝对没有问题。”

  “玛西?”

  “嗯?”

  “我倒是挺有……这个意思呢。”

  我们这一宵真是恩爱备至,相形之下,昨大晚上就只能算是正式上演前的彩排了。

  天也亮得实在太快了。大概才五点钟吧,玛西身旁的闹钟就已经在响起床号了。

  “几点啦?”我哼哼着鼻子问。

  “五点了,”玛西说。“快起来吧。”说着就来亲了亲我的前额。

  “你疯了吗?”

  “定好的呀,六点钟开始的场于。”

  “什么‘定’啊‘开’的,又不开庭……”但是我随即就领会了她的意思。“你打算去打网球?”

  “定好的球场,六点到八点。花了钱不去,有点可惜呢。……”

  “嗨,我倒有个好主意。何必去打网球呢,我们就打这个球得了。”

  “什么球啊?”我都已经在她身上动起手来了,玛西却还是傻姑娘一个。“打排球?”

  “对,你愿意叫打排球,就算是打排球吧。”

  不管叫打排球还是叫什么,反正她就顺着我的意思打了。

  不同之处在浴室。

  我一边洗淋浴,一边却在默默玩味:这沃尔特·宾宁代尔的公馆,跟我二老在马萨诸塞州伊普斯威奇镇的老家多弗庄,到底不同在哪里?

  不在挂的那些画。因为我们家也有珍贵的名画。不过我们家发家致富年代比较久远,因而其藏品也都是上一两世纪的名作。家具陈设也大致相似。在我看来,占即是老;至于那些古玩摆设的年代特点等等,我是一窍不通的。

  可是两家的浴间却大不一样!巴雷特家的浴间,表明了他们还离不开清教徒的传统:注重根本,讲究实用。只消白瓷砖一砌,简朴得很——可以说都有点斯巴达人的味道了。洗完澡便完事,自然也没有什么值得你流连半天的理由。可是宾宁代尔家却不一样。他们家的浴间,简直就是供罗马皇帝使用的。说得确切些,是供其创始者——现代的罗马王子王孙们使用的。居然想得出造这样的浴间!巴雷特家的人哪怕就是思想最最开明的,听说了这样的事管保也会忍不住义愤填膺!

  镜子里,从开了一道狭狭的缝的门内,看得见卧房。

  卧房里推进来一辆手推车。

  推车的是米尔德里德。

  车上装的是早餐。

  等到我把面孔擦干净,玛西也已经在餐桌上坐好了——穿着那么件衣服,我相信她是不打算就这身打扮去上班的。我只是拿条毛巾一裹,就坐了下来。

  “咖啡,火腿,蛋,请随意用吧。”

  “我的天哪,你这不是开大饭店了吗?”

  “你好像还是很有意见哪,巴雷特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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