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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这时候我突然灵机一动。

  “嗨,玛西,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不会是那种人呢?”

  “能凭什么呢?只能但愿如此了吧。”

  说着她轻轻按了按我的胳膊,那指头到处,连我的脊梁上都感受到了一阵无比的快意。看这局面进展很快,单纯的灵的阶段已快要过去。还是痛痛快快来个‘咽豆子”吧。

  “玛西呀,你有没有想到过我的姓?”

  “没有啊。我要想这个干吗?”可是她随即就悟出了其中的道理。

  “巴雷特……就是开那家投资银行的?开了好些纱厂的?那就是你们家?”

  “只能说有一点关系吧,”我说。“老板是我父亲。”

  我们坐在车里好半晌没有作声。后来她才轻声说道:“我本来倒不知道。”说老实话,我听了心里倒一轻松。

  车子一直往前开,进入了新英格兰的地界,这时四野早已像张上了黑丝绒一样。

  倒不是我还不想找个地方停下。我只是想找一个能一洗世俗之气的好地方。

  “我想我们得弄堆火来烤烤了,玛西。”

  “好呀,奥利弗。”

  一直开到佛蒙特州境内,才找到了一个绝顶理想的环境。那个地方有个招牌,叫“阿布纳叔叔的小屋”。位于一个叫凯纳伍基的小湖边上。十六块半一夜,柴火的费用包括在内。要吃饭的话就近便有一家村野小酒店,大路那头就是。店名叫“霍华德·约翰逊记”。

  就这样,在炉边的一宵缱绻之前,我带上玛西先到“霍华德·约翰逊尼”去美美地吃了一顿。

  我们一边吃饭,一边就各自诉说自己童年的境遇。

  先是我不嫌其烦地给她讲我小时候对父亲又是钦佩又是不服的那种心理。接下来轮到她,她给我唱的竟也是这支歌,只是唱的是第二声部。她说她生活中的一举一动都是对她那了不起的爸爸的一种挑战,至少也都是特意做给他看的吧。

  “说老实话,一直要到哥哥去世以后,爸爸的眼睛里似乎才有了我。”

  我们就像两个演员,各自演了一台《哈姆莱特》,此刻就在各自分析自己的演出。不过使我惊奇的是,玛西扮演的却并不是奥菲莉亚。她也跟我一样,扮演了那位“忧郁王子”的角色。我本来总以为女性要找竞争的对立面,总会找上自己的母亲。可是在这个问题上,她却一次也没有提起过妈妈。

  “你小时候有母亲吧?”我问。

  “有,”她说,却没带一丝感情。

  “她还健在?”我问。

  她点了点头。

  “她跟爸爸在1956年就分手了。她没有要我。她嫁了圣迭戈的一个房地产开发商。”

  “你后来见过她吗?”

  “我举行婚礼的时候她也来了。”

  玛西脸上虽然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我却不信她心里会没有一点疙瘩。

  “对不起,我不该问。”

  “反正你不问我也会告诉你的,”她说。“现在该你说啦。”

  “说什么?”

  “你过去干过什么要不得的坏事,快说些我听听。”我想了一下,就向她坦白了:

  “我过去是个冰球运动员,打球可野蛮了。”

  “真的?”玛西眼睛一亮。

  “嗯嗯。”

  “说详细些我听听,奥利弗。”

  她是真的想听。我说了半个小时,她还缠住了我没完,要我讲冰球场上的故事。

  这时我却用手在她的嘴上轻轻一掩。

  “明天再讲吧,玛西,”我说。

  我付帐的时候,她说:“嗨,奥利弗,我从来没有一顿饭吃得这样美的。”可是我总觉得她指的不会是那通心面,也不会是那“火烧”冰淇淋。

  后来我们就手拉着手一路而行,回“阿布纳叔叔的小屋”里来。

  于是我们就生起了一炉火。

  于是在相互的曲意体贴下,原先怯生生的双方都不那么怯生生了。

  夜深了,不自然的心理也大大解除了,于是功德也就圆满了。

  我们也就相拥入了睡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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