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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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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声未绝,便听得啊哟一声,又是一个,噗咚掉下水去了。虞锦雯心想,铁脚板真厉害,用不着我动手,早已在屋外埋伏上人了。正想飞身而起,赶到后门一带墙上,瞧噍外面埋伏的是谁,忽见左面夹墙上,现出两条黑影,身手颇矫捷,一伏身,向内院纵去。虞锦雯双足一踮,一个黄莺织柳,便越过一层屋脊,褪下弹弓,隐身暗处,一瞧那两个贼人,似乎看得杨家屋宇太多,聚在一起商量下手地方,其中一个,右臂一晃,手上发出火星,原来拿着火摺子,虞锦雯暗喊:“不好!这人要放火。” 弹弓一响,联珠迸发,那面两个贼人,虽然也闪开了几个飞弹,无奈虞锦雯手法高妙,弹飞如雨,两人身上业已中了几颗,身子站立不住,只好忍着痛跳过夹墙,从邻居屋上逃跑了。虞锦雯赶过去一看,两贼业已落荒而逃,不知去向,她不敢大意,飞一般从左面又绕到右面,在长的一道夹墙上,展开身法,一路巡查,趟到前厅几层屋面上,并无动静,从前院又返回来,到了后面新郎新娘洞房所在。从侧屋望见楼内烛光微透,茜窗静掩,内外寂寂无声,心想楼内两位梦甜神安,还不知有不少好朋友,替他们前后守夜,抵挡群贼哩!川南三侠果然热心为友,洞房内两位,也真得人缘。虞锦雯对着洞房静掩的楼房,不禁痴痴地立了半晌,一颗心也不知想到哪儿去了,蓦地芳心一惊,暗啐道:“我发的什么痴,我为什么来的呢?” 正想转身,忽听得后园,似乎有人惊喊了一声。一点足,向后园飞驰,到了水榭近处,一眼瞥见一株柳树荫下,闪出一个人来,却是独臂婆婆,手上拿着吹箭筒,虞锦雯飘身而下,一打招呼,独臂婆婆悄悄喊一声:“虞小姐,你来得正好,刚才一个贼人,从那座假山上,窜了下来,被我在暗处一箭吹个正着,不过是侧面,只中在贼人面颊上,那贼惊喊了一声,带着箭,纵上假山,逃出墙外去了,我们开了后门,到外面瞧瞧去,也许还有余党。” 一言未毕,相近假山背后,闪出一个瘦小玲珑,十六七岁年纪,一身黑衣黑帕,腰围亮银九节练子抢的孩子来,向虞锦雯笑道:“两位可以不必出去了,来的五六个小贼,没有什么了不得,我和摩天翮道长,早已把他们一齐赶回去了,我们现在要到大佛岩去,特地进来通知一声,贼人不会再来的了。”说毕,一转身,便纵上了假山,虞锦雯忙问:“你是谁?还有你说的那位道长,怎地没有露面?” 假山上的孩子笑道:“丐侠铁脚板和七宝和尚再三吩咐我们,不要多言多语,今晚大佛岩事了,明天横竖要见面的,您大约便是虞小姐,丐侠还嘱咐我,务必转告虞小姐,今晚的事,新郎新娘面前千万一字不提,明天他们要向新郎新娘讨酒吃呢!”说罢,便跳墙出去了。原来这孩子,便是铁拐婆婆孙子仇儿,他在成都,也替川南三侠做了不少事。 余飞把青牛阁道长摩天翮拉到邛崃派门下,按照定下的计划,叫摩天翮带着仇儿,假扮一主一仆,带着一箱子破烂旧账本,余飞自己带着一个邛崃派门下,也扮作一主一仆,带着一箱子药材,在成都码头,先后下船,先开船的是摩天翮和仇儿,后开船的是余飞,这都是川南三侠商量好的把戏,把活僵尸折腾得不亦乐乎。其实两只船上都没带着玉三星,在活僵尸开船追踪以后,铁脚板七宝和尚才带着真正的玉三星,另备一只快船,稳达嘉定,送进杨家,作为川南三侠的特殊贺礼了。 大佛岩在嘉定南门外,与乌尤山并肩耸峙,峭壁千寻,下临江渚,岩上石佛数十丈,俯瞰江流,为嘉定第一名胜。这天晚上,三更敲过,黄龙活僵尸为首,率领七八个著名同党,走上大佛岩。黄龙立在高处,还向城内东张西望,满想派去同党得手,几把火把杨家烧个精光,黄龙看得嘉定小小一座城池,宛在脚下,可是望了半天,也瞧不见城内半点火光,痴心妄想,还以为杨家一场大喜事,这时上下人等也许尚未入睡,派去的人,尚未动手,心里想着,步步登高,已到了大佛石的岩顶。凉月当空,秋风袭体,大石佛背后,静荡荡的一片广坪,月色平铺,如披银霜,四围松涛谡谡,和岩脚江流急湍之声,隐隐互答,如奏异乐,却没见川南三侠的影子,黄龙便怒喊道:“我们应约而来,他们却一个不露面,这还算人物吗?” 话犹未毕,猛听得空中哈哈大笑,这笑声很奇特,宛似有声无人,从云端里被天风送下来一般,虽然声高音小,两面山谷却起了回音,众人急抬头看时,找了半天,才见大石佛的左肩上,并排立着三个小小黑影。因为这尊大石佛,太高太大,上下数十丈,从下面望到石佛肩上,站着的三条人影,便像小孩子一般,黄龙等惊愕之下,却见石佛肩上三条人影,霍地分开,顺着石佛身后雕凿出来的衣领摺痕之间,星移电掣般,飞泻而下,晃眼之间,已到大佛下身边座之上,离下面还有三四丈高下,三人微一停身,倏又双臂一抖,飞纵而起,活似三只怪鸟,舞空而下,难得的三人动作如一,轻飘飘地落到广坪上,依然三人并肩而立,众人定睛看时,这三人正是川南三侠,一个也不短。 在黄龙一般人心目中,以为岷江一带是邛崃派的势力范围,大佛岩上,不知有多少邛崃派下的人物,摆成威严阵势,等候他们。来的时候,完全是充硬汉、跳油锅的拼命主意,不料依然只有三个首脑。这三个人中,只有丐侠铁脚板,拿着坐卧不离、哭丧捧似的短拐,僧侠七宝和尚和贾侠余飞两手空空,好像不带寸铁,回头瞧瞧自己带来的人,个个背刀带剑,其中只有活僵尸赤手空拳。暗想这三个怪物,真是狂妄极伦,算他本领高强,也挡不住我们人多势众。 黄龙心头起伏之际,对面三侠飞落当场,向他们拱手为礼,立在三人中间的铁脚板向黄龙呵呵笑道:“贵人不踏贱地,想不到诸位善心大发,到峨嵋进香,路过这小地方,也上来玩玩,”说到这儿,又向活僵尸拱拱手道:“难得,难得,这位大约便是拉萨宫首座,鼎鼎大名的活僵尸了,活佛一般的身份,居然也光临贱地,更是难得,总算凑巧,我们三块臭料,不先不后,迎接着诸位大驾,虽然有心无力,总得表示一点东道的敬意,诸位平日山珍海味吃腻了,此刻请诸位换换口味,我们这位狗肉和尚,是专狗燉腿的名手,捞了几只不花钱的黄狗花狗,燉得稀烂,趁着今天城内杨家办喜事,又偷得几瓶陈酒,东西不算什么,无非表示我们一点小意思,难得诸位远道赏光,真使我们受宠若惊了!” 黄龙活僵尸这般人,以为铁脚板素性滑稽,随口取笑,眼面前除出川南三侠,哪来的狗腿陈酒,活僵尸和三侠初次见面,更看不起叫化似的铁脚板、邋遢不堪的七宝和尚、土头土脑的余飞,便冷笑道:“三位不必客气,咱们不吃偷来的东西,这样空口说空话,白费唾沫,还不如直接了当,说出真意来,倒有商量。” 活僵尸刚闭嘴,便听得七宝和尚自言自语的说:“偷得着倒也罢了,便怕白费许多日子心机,没法到手,还得丢大人。” 这话别人还不以为意,惟独活僵尸听在耳内,实在哑巴吃黄连,心里明白。铁脚板却已大笑道:“我们非但不是空口空话,而且也不是虚情假意,诸位不信往上瞧!”说着向那尊大石佛脑袋一指,笑说道:“这尊石佛,非但是嘉定独一无二的名胜,大约四川省内,也没有这般高大的第二尊石佛了。石佛头上可以摆好几桌酒席,不用说诸位十几个人,便是再多几倍,也容纳得下。 上面又凉爽,又望得远,景象无边。我们一番敬意,所以在佛头上早预备下狗腿陈酒,而且恭候多时了。” 将酒劝人无恶意,铁脚板在石佛头上请客,说的句句都是极和平、极殷勤的话,但是黄龙活僵尸这般人,却不敢领情。不用说石佛头上,只有几条狗腿,几瓶好酒,便是上面摆满了燕窝鱼翅,龙髓凰精,也没法领这份人情。他们一鼓作气,到了大佛岩顶,已经是被人挤得没法儿,才提心吊胆的赴约,现在再要请他们爬上几十丈高的石佛头上去坐席喝酒,仰着脑袋望上去,石佛的头,便像在云端里一般,被风吹雨淋光滑滑的石佛头上,不论上面有多大地方,不论各人身上功夫,上得去,上不去,筵无好筵,会无好会,还不知川南三侠存着什么心?在上面埋伏着什么毒着儿?鸿门宴好闯,这石佛头上的狗腿,却没法领情。 铁脚板这一下,便把黄龙这班人唬住了,所以活僵尸起头说了“咱们不吃偷来的东西”,倒合了此刻黄龙的心思,铁脚板一说出狗腿席摆在石佛脑袋上,黄龙马上接口道:“三位盛情,咱们心领,明人不必细说,三位也不必故弄玄虚,既然亮面,定有赐教,彼时豹子冈擂台上,我黄龙和几位同道,本想光明正大的向三位求教,不意尊驾们花样百出,巧言退场,弄得一无结果。江湖同道,知道我黄龙一片苦心的,尚无话说,不知道的,谁不骂乘机取巧,有始无终,算什么人物呢?” 黄龙话还未完,七宝和尚破袖一展,指着黄龙呵呵大笑道:“好一个光明正大的黄擂主,不说远的说近的,诸位偷偷摸摸赶到此地,存着什么主意?如果真个光明正大的峨嵋进香,我们绝不露面,绝不拦阻诸位雅兴,无奈你们做的事,是正大光明的反面,孔子门前不卖百家姓,诸位回头回到船上去,便知你们派去偷鸡摸狗的几位朋友,尝着什么滋味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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