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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不意贼党毫不为意,诙谐鬼手中兵刃一指云海苍虬,哈哈大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几次在飞天狐手下逃得一条老命,还敢在此现世。不用说别的,今天你家四太爷在大街上一路跟着你身后,伸手在你头上变了把戏,你兀自死人一般,毫不觉察。那时要取你头上人头,不费吹灰之力。可笑你这点微末道行,也敢在你家四太爷面前耀武扬威,真是老而无耻了。好!此刻四太爷送你回姥姥家去,免得你丢人现眼。老东西,快替我滚下去,否则四太爷要不客气了!”

  诙谐鬼这一阵抖弄挖苦,云海苍虬真够受的,只气得苍髯乱战,大喊一声:“狂徒休走,立时你做刀下之鬼!”

  八卦刀一顺,便要飞身而下,不料诙谐鬼背后,“唰”的一道寒光,白森森的标枪长锋,飞蛇一般的向胸前刺到。幸而云海苍虬识得此物歹毒,皎月之下,早已留神,慌一退步,八卦刀震地一抡,“当”的一声,把近面掷来的一支飞标磕落假山下。

  这支飞标一照面,两面假山背后也两张硬弓两具匣弩,借着玲珑多孔的假山,正是绝妙的射击之所。弓弦一响,两面夹击。虽然两张硬弓,没有多大威力,两具匣弩,却是霸道。贼人又聚在当院月光之下,似乎吃亏不小,哪知两鬼身手不凡,八名悍目也个个纵跃如飞,竟自一声怪吼,个个施展开就地十八滚,好像明知伏兵俱在两侧。大厦内黑暗无人,眨眼之间,一群贼党,人球似的一路滚到玉石阶下。头一个诙谐鬼一个鲤鱼打挺,跳起身来,一点足,首先腾身跃上台阶。先到的几名悍目,也接踪而上。一上台阶,便是大厦前廊,平时华灯四照,灿烂耀目,此时却黑沉沉的无异深山古墓。可是贼人只要跃上台阶,两旁假山背后的弓箭,毫无所用,而且里面确无阻挡的暗卡,如被贼人穿厦而过,便与内室接近,危险不堪设想。

  云海苍虬尤其又怒又急,一声大吼,首先跃下假山,招呼假山背后的众将们,慌忙从后掩袭。说时迟,那时快。猛听得阶上黑暗中联珠几声,狂叫跃进廊内的贼人,活似抛球一般,一个个腾空跌下阶来。云海苍虬还疑贼人想赶尽杀绝,先来料理自己,再一看跌出来的贼人,一个个横尸阶前,尚未跃上阶去的几名贼,也看得事出意外,吓得连连后退。这时几名弓手,倘能利用时机,开弓攒射,贼人也许全军覆没。无奈事出离奇,同贼人一般的惊诧得手足不灵活了。

  这当口,猛又听得前廊里暗处,一个苍老沉着的声音,声若洪铁一般的呵呵大笑道:“六诏九鬼,还不速速逃命。你们瓢把子怕已九死一生,自身难保,无法顾及你们了。”

  院中白日鬼看得诙谐鬼同几名悍目跌得声息俱无,本已心怯,经不得黑暗中这几句刺心的威喝,更不知是人是鬼,吓得心胆俱落,连蹦带跳,带着未死的几名悍目没命的向外逃走。好在前厅无人拦阻,一路飞逃穿出大厅,竟把内室正门弄开,扭关而出。匆匆向外面吸血鬼、捉挟鬼一说所以,各各大惊失色。本来这许多时老不见瓢把子狮王到来,原已起疑,万不料一路破竹之势,突被后院不漏面的一位怪物,一举手之间,竟杀死诙谐鬼和五名悍目。这一打击,无异万丈高楼失脚。万一黑暗中怪物说的不是虚言,我们瓢把子真个碰着厉害高手,遭了意外,恐怕我们想逃出沐府,也是不容易了。为今之计,赶速退兵,不必向原路退出,就此上去探一探我另外两路人马的动静,再作计较。如果风色不对,赶紧收拾残局要紧。

  一句话没有说完,猛听得大门左面墙上起嘘嘘之声,三鬼急抬头看时,左墙头突然显出一条黑影。定睛细辨,正是九鬼游魂普二。见他举手连招,情甚匆迫,吸血鬼头一个赶去,当先窜上矮屋,再跃上矮墙会见了游魂普二,一问情形,才知左面人马比自己这一面还糟,龙驹寨土司黎思进、第八鬼逍遥鬼和四名头目统统被连珠匣弓摄射而死,只剩游魂鬼普二带着两名悍目逃出命来。其中一名悍目,腿上遭受了箭伤。

  九鬼游魂业已逃出左面围墙外,也因见不着瓢把子,和其余两路的胜败,重新翻身跳上围墙,不敢再进正屋,一路鹭行鹤伏绕到这儿,正碰着吸血鬼等徘徊门外进退两难。

  这当口,白日鬼、捉挟鬼领着没有死的三名悍目,也从矮屋上转到墙头,不敢久停,合在一起,由九鬼游魂普二领路,从屋上飞逃,一齐跳出左首围墙。一看游魂手下两名头目只剩了一人,独个儿在墙根乱转,一见众人跳下墙来,急得跳脚道:“刚才第三路弟兄跑来通知,我们瓢把子遭了毒手,内伤甚重。七寨主也力战身亡。只有六寨主率领几名弟兄,拼命背着瓢把子逃出重围,仍从庙后水路疾退,留下几只梭艇,叫他通知我们,赶速下船连夜退回阿迷,再商报仇之策。说毕,带着我们同伴,先去照管梭艇去了,留我一人在此,等候诸位到来同走。”

  吸血鬼等听得魂魄齐飞,立时拔腿飞奔,一阵风似的奔向沐府家庙,宛如漏网之鱼,没命的跳下梭艇,逃得一个不剩。

  在这第三路贼人失败之际,沐府内也闹得一场糊涂,竟顾不得指挥将弁,追捕贼党,只可让这班漏网贼徒从容逃走了。

  原来云海苍虬和厅后院子里一班家将,眼看被十几名贼党冲进内室,万不料先上堂阶的贼人,竟会一个个跌滚出来,而且前廊黑暗中,竟有人说出这番来,把贼吓跑。非但云海苍虬莫名其妙,连阶下一班家将,也不知这人是谁,会有这样本领。云海苍虬忙于识此人是谁,早已飞步赶到阶下。却见廊下人影一晃,阶上立时现出一位皓首长须,僧袍广袖的老和尚,合掌当胸、呵呵笑道:“老檀樾,老衲们救应来迟,几误大事,尚乞老檀樾恕罪。”

  云海苍虬一看,认出是前晚城外分手的无住禅师,顿时又惊又喜、慌倒提八卦刀,拱手笑道:“老朽无能,幸蒙禅师驾临,赤手空拳,便把贼党吓退,令人惊服!想必葛大侠一同光临,怎的不在一起呢?”

  无住禅师举步下阶,朗声说道:“敝师弟尚有要事,不便久留,业已出府他往。此刻贼党们大约都已逃走,可是沐府也遭劫不小,檀樾们赶紧办理善后要紧。老衲不便久留,后会有期,就此告辞。”

  云海苍虬一听他要走,急得一把拉住僧袍,说道:“老朽也是作客,不过贼首狮王尚未露面,敝友瞽目阎罗此刻不知何往。葛大侠既已他去,务求禅师成全到底。”

  刚说到这儿,蓦听得步履奔腾,火把闪动,从大厦里如飞的跑出一拨人来。头一个是金翅鹏,背上插着一对双鞭,一跃下阶,“咚”的跪在无住禅师面前,叩头哭道:“苦命的徒孙,今天才得见师祖的佛面……”说了这句,下面的话便哽咽得说不出了。

  无住禅师不禁惨然道:“孩子,你起来,老衲满以为今晚飞天狐贼子必到,哪知竟没见他的踪影,想必此贼尚在秘魔崖逗留,所以老衲来不及见你一面,想立刻动身追上你葛师叔,同到贼巢寻那仇人算账。孩子,沐府正在多事之秋,你不能以私废公,待老衲替你走一遭,回来再见罢。”说罢,身子霍地一退,似欲腾身而起,猛见从内奔出二人,大声喊道:“金都司、上官老达官,千万留住大觉寺老禅师!”嘴上不绝的喊着,人已抢下阶来,向无住禅师躬身长揖。

  众人一看,原来是大公子沐天波,后面跟着沐钟。原来金都司金翅鹏从正屋上面指挥射手,射退贼人以后,听得前厅紧急,连忙带着一拨人跳下屋来,赶来接应。想不到贼人业已逃走,竟会见了自己师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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