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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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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苍虬上官旭对船家推说有事,等自己回来,再定行止。嘱咐妥定,暗地紧束头巾,换上夜行衣靠,整顿好兵刃暗器,外披玄色风衣,飘然上岸。不意钻出船舱,踏上纵板时,忽见岸上“唰”的飞起一条黑影,疾逾飘风,窜上左面靠岸一家铺面的屋檐上,便不见了。 上官旭这才明白,贼党已盯住自己,绝不放松。慌拢住目光,手按佩刀,借着沿江高挂的桅灯和天上星月微光,徐步向街心走去。过了临江楼,一看长长一条街,已断行人,恐怕贼党暗地阻击,施展轻功,腾身上屋,从栉比的街屋上,向左疾驰。 片时到了市稍,一片田野,阡陌纵横,侧面沿江长堤,蜿蜒如带。田野尽处,一座笔架形峰影,临江耸峙,峰脚伸入江心,宛如一个顶天立地的巨神,意欲跨江而过的神气。 上官旭猜度前面定是狮吼峰。从屋上向长堤细瞧,寂无黑影,堤下一二只夜行船,扬帆徐驶,划破了玻璃似的江面,潺潺水声,隐隐入耳。 上官旭哪有心思赏玩江月夜景,一心只惦着那位无住禅师有否到来。明知这样人物决不会失信,但是事到临头难免忐忑不宁,只好跃下平地,向沿江堤走去。 前面狮吼峰越走越近,片时到了峰脚,却见壁立危峰,石多土少。峰脚凿成一条石路,同长堤相接。转过峰脚,沿江怪石如林,树木稀疏。远远一条起伏如龙的小岗子,从狮吼峰背后蜿蜒过去,环抱江湾,足有三四里路长短,大约此处便是鸦嘴湾了。原来狮吼峰的峰脚,尽是光滑的坚石,斜伸入江,远看真有点像老鸦嘴在江心啄鱼吃。 上官旭已到地头,四面打量,既不见约定的无住禅师,也不见一个贼党,更不知狮吼寺在何处,又向前走了几步,极目向前望去,江边岗脚,草木没有遮隐的地方,哪有寺院的一椽一瓦。暗想:方向、峰形和远近,都一点不错,狮吼寺虽然残破,总有寺基可寻,哪会踪影全无?也许走过了头,在长堤那一面? 刚一转身,却看到这面峰脚下如林的乱石中,依稀还有一条仄径。回身走近一看,果然,在突兀不平的石坡下面,有条小道。先纵上石坡,想探一探小道通到哪儿。一到坡上,才看出这般小道,若断若续,通到一箭路开外。狮吼峰侧面峰坳内,露出残缺的一段围墙。墙内满是参天古柏,隐约露出一角佛殿。殿后藏入峰坳以内,被柏林遮住,看不出来,心想那边定是狮吼寺了。 正想跳下石坡,向狮吼寺走去,忽见“唰”的一条黑影,窜出围墙缺口,宛如脱弩之矢,似向小道这边,飞驰过来。却因小道两边,怪石如林,草木丛杂,来人忽隐忽现,看不清切。 眨眼之间,忽听身后有人呼喝道:“该死的老东西!自己躲着不敢出头,却叫别人偷偷摸摸施行诡计。你记着,这是第三次了。终有一天,叫你们个个都是死数!” 上官旭刚一回身,坡下一声怪喊,便见“嗤”的一点寒星,向坡上袭来,慌不及就地一伏身,身边矗立着一人多高的一块怪石上,“喀嚓”一声,火星四爆,石屑纷飞。 上官旭一抬身,刚看出坡下仄径口立着一条黑影,又是“克克”两声,两点寒星,分咽喉、胸口袭来,这一次坡下暗器,悄没声地连珠袭到,电掣星驰,奇快无比,而且正在上官旭抬身注目当口,实在不易闪避。 上官旭刚喊声“不好”,却见自己面前铮錝连响,火星爆空,两支袖箭竟在面前五六步开外,从空中掉下坡来。 上官旭惊魂乍定,明白自己生命呼吸之间,定是有人搭救,把敌人联珠箭中途击下来,没有别人,定是酒楼碰着的老和尚。四面留神,却没有踪影。最奇的在这一瞻之间,连坡下的飞天狐也走得无影无踪。 上官旭愣愣的痴立坡上,宛如做了一场恶梦。万想不到这样险恶万分的事,竟这样轻飘飘地躲过去了,正在悚然惊疑当口,忽听得身后远远有人笑道:“替你赶跑了狐狸精,还不回去,在这儿等待甚么呢?”说毕,一阵哈哈大笑。 上官旭一转身,看不出说话的人落在何处,慌高声说道:“恕老朽目力不济,请老禅师现身相见,待老朽来拜谢大恩。”说毕,绝无回音。 那阵笑声隐隐地还留在耳边,又似乎一面笑一面走远的样子,把上官旭弄得莫测高深。人家施恩不望报,连见一面都不能,只可怏怏的独自下坡,循原路回来。片时走到泊船所在,市上更锣当当,已报三更。却见岸下一排船只,黑沉沉的都已息灯安卧。一眼看到自己船内舱中,却漏出灯光来,后稍船老大一家子却又鼾声如雷,心里微觉奇怪,也许特地替我留着灯烛,免得我误踏邻船。 心里想着,人已跳上船头,也不惊动船家,躬身钻进舱内。烛光闪动之下,猛见一位须眉皓然的老和尚,在中间木坑上,盘膝而坐。定晴一看,正是酒楼上的无住禅师,也就是自己意想中的救命恩人。这一来,又出上官旭意料之外,未免又是一愣。其实他自己心里恍惚迷离,忘记了人家字条里早说过“事毕促膝篷底”的话。 那位老和尚却已飘腿下炕起立,向南微笑道:“老衲深夜闯入宝舟,尚望老施主多多担待。” 上官旭慌不及躬身长揖,满脸惶恐地说道:“今天幸蒙老禅师伸手相助,得脱危难。此恩此德,没齿难忘。刚才狮吼峰下,还以为老禅师不屑赐见,飘然远引,想不到老禅师功夫惊人,已先到敝舟相候,使老朽又感激又钦佩!此后老朽风烛余年,都是老禅师的恩赐。这样的大德,岂有不谢之理。”说罢,便要纳头拜下。 老和尚两臂微伸,已把上官旭架住,口中大笑道:“老施主,你我这样年纪,何必如此多礼。武当少林,本出一源,除暴安良,便是功德。何况老施主,还有点误会。替老施主解围的人,早已走远了。老衲无功可居,怎能受老施主这样的大礼呢!”说罢又呵呵大笑不止。 这几句话,又把上官旭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暗想,今天碰着的事,全是恍惚迷离,像做梦一般,楞柯柯地立在老和尚面前,半晌作声不得。 老和尚却反客为主,从容微笑道:“难怪老施主怀疑,且请安坐。老衲把内容一说,老施主便明白了。” 上官旭这才安定心神,知道其中有事,像今晚神出鬼没的举动,以及这位老和尚居然肯光降舟中,安坐相侯,定然另有说处,慌语老和尚上炕安坐,自己下首对面相陪。这种船上的木炕,无非几块木板搭成。可坐可卧,白天收起铺盖卷,中间设一矮脚小炕桌,便可用茶吃饭。 当下二人一周旋,后稍船老大,也自惊醒,起来从舱缝里一张,客人已经回来,还多了一个老和尚。原来老和尚先在舱炕坐了半天,他还全然不觉,这时弄了点茶水,送进舱中间,问了客人,当夜不开船,并无别事,才回到后梢,再钻进被窝,自去高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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