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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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瞽目阎罗微一点头,也只可如此。说话之间,师徒二人已走出园门,二人一伏身,都跃上屋檐,一个向东,一个向西,分道向内宅淌去。 瞽目阎罗向东,正是起火所在。越过几重屋脊,便到了那座锦阁近处。一看那座锦阁。是内宅最后一所院落中的高楼,雕梁画栋,非常富丽。这本是供佛所在,府中都称作对音阁,大约上层供着观音大士,这时观音阁,四面屋顶上,立着不少军弁,下面布着几只长梯,拿挠钩的,递水桶的,乱嚷嚷闹得沸天翻地。 其实经瞽目阎罗行家一看,便知贼人并不存心纵火,无非洒了几把松香末,掺了一点硫磺,用火一引,满阁火光,足够惊扰全府了。其实观音阁纹风不动,只阁上的窗棂,略有焦灼之痕,经军健们用水乱浇,冒着腾腾的白烟,可是一股硫磺气味,随风摇曳,兀是直冲鼻管。 瞽目阎罗心里明白,断定确是贼党施的调虎离山之计,完全是想营救游魂普二无疑。内宅有这许多军弁,在屋内爬上爬下,虽无大用,贼人也不致再用别计,我还得赶回“小蓬莱”去,才是正理。主意想定,并不露面,立时转身,望花园退回。刚飞身到靠近园门一重屋脊上,猛见靠西远近一所院落的屋顶上,现出两条黑影,一追一逃,也向园内,疾驰而来。追的身法奇快,手上晃动着一对奇形兵刃,眼看追得首尾相接。 瞽目阎罗低喊一声:“要糟!”一塌腰,施展轻功提纵术,沿着内宅后身的一道风火墙,巧蹬轻纵,宛似一道轻烟,拦头迎去。前面逃的人也抬头看到,转身向这边飞奔而来。眨眼之间,已到跟前,正是通臂猿张杰,喘吁吁地说了一句:“女贼厉害,师傅当心。”一偏身,斜刺里面向近墙的屋面一跃,刚让开正面,追的那条黑影,也在三丈开外的墙头上立住,兵刃交到左手,右臂一松,竟悄不声的发出两点寒星,分向师徒二人袭来。 通臂猿张杰窜上房屋,刚一转身,那点寒星,挟着一缕尖风,正向面门前飞到,总算张杰已得本门真传,慌不及一转身,顺势向瓦面一伏,只听得铛的一声,那颗寒星落在身后屋瓦上,又骨碌碌滚落檐下去了,虽然躲过了暗器,已吓得一身冷汗,不敢立时跳起身来,偷眼一看师傅,却纹丝不动地屹立墙头。 原来两点寒星,虽然分向两人发出,可以说同时袭到。瞽目阎罗已知来人身手不弱,恐怕暗器喂过毒药,不敢硬接,只微一侧身,嗤的从耳边飞去,听到滚落瓦面的声音,便知是铁莲子、铁蒺藜一类的小巧暗器,慌举目留神贼人身形,却是个身材苗条的女子,借着星月之光,看清对面女子年纪不过二十左右。虽然面庞黝黑如漆,五官眉目依然位置楚楚,掩不住秀媚之气。包头青绢,在鬓旁打了个蝴蝶结,垂着尺许余绢,随风摇曳,益显娉婷。通体竟着浅色紧身密扣夜行衣,月下不辨正色,大半是杏黄色,腰束紫红洒花软巾,斜跨一具革囊,足下穿着薄底拨尖鹿皮小蛮靴,虽不是三寸金莲,也显得瘦小玲珑。最奇左手抱着一对异样兵刃,远看去银光闪闪,宛如长剑,不过剑锋上弯过来是个钩形。 瞽目阎罗识货,知道这对兵刃名叫“鸳鸯钩”,是从古代吴钩剑脱化出来的,正是峨嵋玄门独门传授,江湖上使这种鸳鸯钩的还不多见,想不到这女子能够使用这样兵刃,武功当然不弱,怪不得张杰落荒而逃了。心里这样一转,也无非是一眨眼的功夫,对面女子却已双足微点,窜到跟前五六步开外,一停身,右手一指瞽目阎罗,娇喝道:“对面何人?快快通名,俺宝钩不斩无名之辈。” 瞽目阎罗冷笑道:“女流之辈,也敢口出狂言,老朽成都瞽目阎罗便是,你是何人,夤夜闯进府来,意欲何为?” 对面女子倏的把双钩,左右手一分,钩墩上垂着尺许长流苏,随风飘拂,形态极为美观。左钩纹风不动,右钩向前一平,樱唇微启,只说了一句:“俺是秘魔崖,九子鬼母门下,黑牡丹便是。”身形微恍,竟从不到一尺宽的墙头上,欺近身来,右臂一抬,钩柄的尺许流苏,在瞽目阎罗面前一恍,左钩疾逾飘风,“螳螂探爪”,已向胸前递到。 瞽目阎罗鼻孔里微微哼了一声,一矬腰,人已倒退出去五六尺,哗啦一声响,从腰中卸下鳝骨鞭,却向花园内一指道:“那边溪头,秋千架下,有块草地,你有胆量随老夫去较量较量。”说毕,不待还言,人已飞落墙外。 张杰不敢停留,向女子一招手,也跟着跳向园内去了。 黑牡丹大怒,喝道:“姑娘岂惧你辈,今天先叫你们尝一尝俺宝钩的厉害!”语音未绝,小蛮靴一点墙头,“一鹤冲霄”,凌空拔起一丈多高,在空中柳腰一折,双钩一分,头下脚上,活似一只飞燕,向园内秋千架,斜掠下来,其疾如矢。一近秋千架顶上,忽地用手上双钩,向顶上横木一搭,正钩住那条横木,随着下落之势,且不落地,两腿一悠,把搭在横木的双钩,变作秋千索,整个身子,悠了一个半轮形,双钩一松,恰恰正停在那支横木上。向园内深处瞥了一眼,才转过身来。 这当口,阖府军弁们已得知发现女贼,正有一拨家将,领着不少的弓箭手拥进园来。黑牡丹在秋千架上一停身,远近皆见,这拨军弁们嘴上齐声高喝,忽喇喇向秋千所在包围过来,可是同时听得园内,远远人声惊喊,堤上巡逻的军健也举着兵刃,疾驰赶去。 瞽目阎罗同张杰,已立在秋千架下的草地上,一听到远处的喊声,也是愕然四顾,所怕的“小蓬莱”出事,可是被这女贼牵制,一时不易分身。 不意玉带溪对岸,玲珑太湖石上,突然发出一阵尖咧咧的哨子声音。秋千架上的黑牡丹本已一顺手上的双钩,想飞身而下,一听后面远远的哨子声音,突又屹然停住。双钩一併,伸手从腰间革囊一掏,一按樱唇,竟也发出同样的悠远尖锐的哨音。 从黑牡丹飞立秋千架到贼人哨音暗和,可以说同时的动作,真是一瞬的工夫。老练的瞽目阎罗,灵敏的张杰,也闹得顾此失彼。这时一听女贼旁若无人的口哨遥应,瞽目阎罗又惊又怒,向围上来的军健们大喊:“休放走女贼,赶速放箭,格杀不论。” 一声喊毕,军弁们四面喊声如雷,立时扳开匣弩,克克之声乱响。原来这种匣弩,内有崩簧,一发五支,连珠而出,可以射到百步开外,力量比普通弓箭大得多,据说是武侯遗制,非但沐公府弓箭手擅用匣弩,连土司们的苗兵,也能利用匣弩,而且精益求精,有比沐府所用还强胜百倍的。 这当口,开放匣弩的弓箭手也有一二十名,都散立在对岸溪边的树影下。溪面甚窄,距黑牡丹立身的秋千架,也不过几十步远近。只要众弩齐发,贼人万难躲闪。哪知略微的迟了一步,黑牡丹只在秋千架身形一恍,已向靠近秋千的一座假山飞跃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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