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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二


  ▼第四十四章 一发千钧的攻守战

  原来内宅大厅前面,喊杀混战的一路贼党,便是贼人派出来的第二路。吸血鬼、捉挟鬼、诙谐鬼、白日鬼等四鬼,率领阿迷悍目八名,从右面墙外,杀死一队巡逻军健,剥下军装,乔装沐府将弁。占据内外两道腰门,用诡计混过了云海苍虬的耳目。眼看云海苍虬转身去远,由四鬼当先开路,率领八名悍目,立时趋入内宅,夹墙下的一道腰门内,从更道绕向前面内宅正门。这十二名贼党冒险从黑暗狭窄的更道,蹑足潜踪,一路疾驶,竟无沐府的埋伏的一兵一卒,霎时到了内宅正门。

  两扇金碧辉煌的朱红大门,紧闭得严丝合缝。上面雕檐下高高地挂着四盏宫灯,黯淡的灯光,照出门外阒无人影,连阶下甬道两面空地,罩着的一片月光,都是静荡荡的,显得鸦雀无声,夜寒似水。可是对面甬道尽处还有一座巍巍宫殿式的门楼,门楼下面满缀疙瘩铜钉的两扇巨大朱门也紧闭着。从对面门楼两面衔接蜂窝式的许多矮屋,圈着中间一片空地。左右矮屋内,灯光全无,好像没有人一般。四鬼一看内宅门外情形,心里动疑。明知对面门楼外面,便是黔国公发号施令的大堂。此地正是保卫内宅要紧处所,怎会人影全无?

  把八名悍目伏在更道口墙脚下,四鬼当先走近几步,打量内宅两扇朱门,坚厚异常,要想斩关直入是不易的。两旁风火墙也有二丈多高,墙上却没有铁壁倒须钩之类,估量自已四人还上得去,悍目们便不易了。猛一回头,看见头目们隐伏的上面,正是右面一排矮屋的尽头,虽与内宅风火墙不相衔接,距离却止四五尺。从矮屋上接脚,再跃上风火墙,不难飞渡。四鬼一打招呼,立时返身,走近右面矮屋。四鬼更不停留,从黑暗处接纵蹿上屋面,指挥八名悍目也一齐上屋。

  十二名贼党齐上屋面,正值左面第一路同党黎思进、逍遥鬼、游魂普二等,从左面屋上用诡计攻进内宅,杀散三面匣弩手之际。门外矮屋上,四鬼一听到内宅屋上业已动手,形势紧急,哪敢耽延时刻,立时举手一挥,想率领八名悍目,从矮屋上,飞上内宅墙头接应第一路。不料,宅门对面的门楼内,突然警锣当当几下。声振远近,锣声未绝,两面矮屋内,喊声如雷,门户洞启。立时每间屋内涌出不少人来,灯球高举,兵刃耀光,齐喊不要放走了强人!

  四鬼从屋上一看,人数真还不少,足有四五十名。不过削刀手居多数,带弓箭的似乎不少。四鬼哪把沐府将弁放在心上,喝令头目仍尽管放胆上墙。八名悍目,竟自不顾一切,已有几名从矮屋上奋身跃上墙头。下面空地上弓弦一响,嗖嗖破空之声,十几支长箭向矮屋上射来。四鬼中的吸血鬼手中一对镔铁怀杖,招数精奇,和背上十二支甩手箭,为六诏山九鬼中第一个能手,这时一看下面业已放箭,勃然大怒,向三鬼道:“你们只管上去,我来打发他们。”

  捉挟鬼拔下背上一对雪花亮银刀,左右手一分,也说道:“急不如快,我陪大哥收拾这班废物,让四弟、五弟先进内宅。”

  原来捉挟鬼在九鬼中行三,诙谐鬼行四,白日鬼行五。这当口,下面空地上一群削刀手由四五名材官率领着,奋勇向右面矮屋包围过来。不料矮屋上,吸血鬼一声大喝,两足一点,宛如一只海燕,掠空而下,捉挟鬼也跟纵而下,接连几个箭步,一对镔铁怀杖、两柄亮银刀,业已寒光森森滚入一群削刀队内。

  削刀队人数虽多,苦于领队的几名材官,武术未得真传,被两鬼一搅,立时波分浪裂,招架不住。两鬼更来得狡毒,专注意放箭的。削刀队内十几名弓手,个个带了重伤。抛弓弃箭,只顾逃命。霎时门前一片空地,血染黄沙,伤亡遍地,惨不忍睹。吸血鬼、捉挟鬼得意之下,纵声狂笑。回头一看屋上伙伴,都已跃进内宅,一个不剩。正想纵身上屋,翻进高墙。忽听得墙内杀声大起,兵刃交鸣。中间两扇朱门,吱喽喽一声响亮。白日鬼舞着一柄厚背截头刀,当先冲门而出,后面只跟着三名悍目,宛如狞鬼一般,没命地跳了出来,大呼:“大哥、三哥快来,我们老四折在窑里了!”

  吸血鬼、捉挟鬼大惊之下,一齐转身,向白日鬼奔去,一面留神门内情形,却是静荡荡,黑黝黝,并不见有人赶逐出来。惊疑之下,匆匆一问情形,才知白日鬼和诙谐鬼率领八个头目跃上墙头,一看墙内崇楼杰阁,广厦栉比,从正门内屏门起直接一座大厅的甬道上,盖着长长的一条乂字长廊,走廊两旁高梧翠柏,木石精奇,一派富丽堂皇之象,却无灯火,也无人影。两鬼遵照瓢把子计划,预备从屋下穿过大厅,攻入后院,接应屋上弟兄夹攻,侵入内室。

  哪知这班贼党从风火墙跃上厅前廊顶,又从廊顶跃下平地,如入无人之境。白日鬼等猜测定有暗桩隐伏,也无非像门外一般。这种窝囊废料便是十面埋伏,又有何惧。偏巧这当口,内院屋上芦笛和口哨的声音,一阵阵传入耳内。这是他们预定集合的暗号。料得第一路从左面屋上攻入的同党,业已得手。一听这种声音,喜心翻倒,哪敢再事犹疑。两鬼兵刃一举,率领众人跃上厅阶。厅内深沉,比院中黑暗。几个头目掏出火折子一扇,向四面一照,立时两侧步履奔腾,伸出十几把挠钩,齐向贼党身上搭到。

  未待两鬼施展,好厉害的八名悍目,已挥动手上的锋利鬼头刀,势疾刀沉,一阵挥霍,吱吱连声,顿时把搭上来的挠钩,砍折大半这当口两鬼已看清两旁埋伏着一二十名挠钩手,其中有几个穿着不同,手上持各种短兵刃家将,一看挠钩无功,急忙退后几步,雁翅排开,扼住厅背进内要口,预备死命一拼,嘴上齐声大呼杀贼,希望救兵赶来。哪知贼人主意更毒,并不同他们拼斗。

  八个悍目,早已掣出背上喂毒标枪,脱手飞掷。相距既近,家将又挤在一处,自然发无不中之理。惨嗥过去,立在前排的,首先遭难,立时跌倒了五六个。家将们一看情形不佳,一阵风地退入厅背屏门。贼人得理不让人,两鬼哈哈一阵狂笑,立时追踪而入。转过屏后,豁然开朗,一片皓月照澈七八丈开阔、光洁无尘的大院地。四周玲珑湖石,堆成蟠龙舞风之形,对面玉石为阶,现出一座画栋雕梁的大厦。逃进来的一班家将,这时却一个不见了。

  诙谐鬼志傲心骄,不顾一切,当先跃人院中,大喝道:“不怕死的,赶快滚出来,免得俺们多费手脚。”

  喝声未绝,对面右侧翻檐上唰地飞下一条黑影,却落在下面一座太湖石的假山顶上,身形一长,现出一个苍髯飘胸的老者,手上一柄厚背阔锋八卦刀,向贼人一指,厉声喝道:“阿迷狂寇,竟敢混入省城,夜袭国公府,真是胆大泼天,罪该万死。要知道堂堂国公府,猛将如云,早已设下天罗地网,你们现已身陷重围,断难脱逃。还不束手受擒,等待何时?”

  这老者一阵威喝以后,葛地两侧喊声如雷,火光烛天。假山背后涌起麻林似的刀枪,夹杂着灯球火把,足有三十余人。其中竟有几名弓手,大约从前厅退进来的家将,也在其内。老者巍然高立,便像领队大将一般。这班人一见云海苍虬赶到,立时气粗胆壮起来,高声呼喝助威。

  原来云海苍虬巡查右面墙外时,这吸血鬼等乔装家将混过耳目,跃上墙头,看出内宅紧急,飞也似的赶来。在屋面上远远看见靠近花园内崇楼杰阁上,两条黑影飞跃追逐,身法奇快。后面追的身影,好像瞽目阎罗。眨眼之间,便失所在。有心赶去又怕内宅失事,心里踌躇了片时,才决计先向内宅过来。等他赶到内宅,屋上业已转危为安。前厅却又吃紧,他又翻身,向外院奔去。这一去恰是时候,替厅后家将们,壮了几分胆,才把侵入厅后贼人截住。

  不意贼党毫不为意,诙谐鬼手中兵刃一指云海苍虬,哈哈大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几次在飞天狐手下逃得一条老命,还敢在此现世。不用说别的,今天你家四太爷在大街上一路跟着你身后,伸手在你头上变了把戏,你兀自死人一般,毫不觉察。那时要取你头上人头,不费吹灰之力。可笑你这点微末道行,也敢在你家四太爷面前耀武扬威,真是老而无耻了。好!此刻四太爷送你回姥姥家去,免得你丢人现眼。老东西,快替我滚下去,否则四太爷要不客气了!”

  诙谐鬼这一阵抖弄挖苦,云海苍虬真够受的,只气得苍髯乱战,大喊一声:“狂徒休走,立时你做刀下之鬼!”

  八卦刀一顺,便要飞身而下,不料诙谐鬼背后,唰的一道寒光,白森森的标枪长锋,飞蛇一般的向胸前刺到。幸而云海苍虬识得此物歹毒,皎月之下,早已留神,慌一退步,八卦刀震地一抡,当的一声,把近面掷来的一支飞标磕落假山下。

  这支飞标一照面,两面假山背后也两张硬弓两具匣弩,借着玲珑多孔的假山,正是绝妙的射击之所。弓弦一响,两面夹击。虽然两张硬弓,没有多大威力,两具匣弩,却是霸道。贼人又聚在当院月光之下,似乎吃亏不小,哪知两鬼身手不凡。八名悍目也个个纵跃如飞,竟自一声怪吼,个个施展开就地十八滚,好像明知伏兵俱在两侧。大厦内黑暗无人,眨眼之间,一群贼党,人球似的一路滚到玉石阶下。头一个诙谐鬼一个鲤鱼打挺,跳起身来,一点足,首先腾身跃上台阶。先到的几名悍目,也接踪而上。一上台阶,便是大厦前廊,平时华灯四照,灿烂耀目,此时却黑沉沉的无异深山古墓。可是贼人只要跃上台阶,两旁假山背后的弓箭,毫无所用,而且里面确无阻挡的暗卡,如被贼人穿厦而过,便与内室接近,危险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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