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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沐公府之金线鳝王 当下沐天澜死力咬住那条大鳝鱼,鳝血泉涌,一半吸人沐天澜肚内,一半把沐天澜染得像血人一般。这样人鳝相持,有半盏茶时,那条大鳝血竭命尽,沐天澜也惊吓过度,力竭晕死。一叶小舟,载着一条大鳝鱼、一个小孩子,兀自容与翠叶清波之中,唯有沐天澜撒了手的一个小桨,随风漂浮,不知漂到何处去了。 这时从沐天澜独自走进花园,直到人鳝相战,已有相当时光,等到荷花池中鳝死人晕,前面黔国府中丫头乳娘们发现二公子失踪,已经闹得到天翻地覆了。长公子沐天波率领家人,阖府探寻,寻到花园玉带溪头,沿溪探查,发现上流漂下一个木舟。得着线索,才驾舟下溪,分头细搜,从荷花池中,搜出那只小船,发现真相,各各惊慌失色!赶忙把二公子抬进上房,洗尽满身血迹。一看却无伤痕,就是晕迷不醒,遍请名医设法急救,依然无效。 那长公子沐天波知道这位兄弟,是父亲最爱宠的,出门时再三吩咐自已好好照顾,偏出了这样乱子。最奇荷花湖中会出这样怪鳝,看这种情形却又像被兄弟生生弄死,现在这样昏迷不醒,难道多年老鳝也有毒性不成?心里急得了不得,把昆明名医请遍,也说不出所以然。这样过了一宿,沐天澜依然昏迷不醒,而且遍身滚热如火,四肢渐渐红肿起来。把沐天波急得要死,而且这件事轰动了整个省城这一天近午时分,国公府门却来了一个摇串铃卖草药,治百病的走方郎中,自称能医治二公子的奇病。家将们向里面一回察通报,沐天波急不择医,立时命请进来。一忽儿只见仆人领着一根明杖,后面跟着一个瞎子,背着一个小木箱子,左手托着一串铃,右手撮着一个明杖,慢条斯理地一步一步探着脚步走了进来。 沐天波仔细打量那瞎子,只见他骨瘦如柴面无血色,嘴上有两撤黄胡子,这样大热天,却穿着一领厚厚的棉絮黄土布道袍,撮着一双平头破鞋,头上疏疏的白花头发束着一个黄梁道冠。走到面前,沐天波把得病的情形一说,问道:“你眼子都瞎了,难道还能治病么?” 那瞎子两只枯涸的眼,向上翻了儿个白果,微微笑道:“世上的大夫,眼虽不瞎,却瞎了心。俺虽瞎了眼,却没有瞎了心。虽然说望问诊切,头一个字就要用眼。但是时下名医,有几个真有望的本领的?俺治病专治疑难杂症,与别人治法不同,用不着望字诀。” 沐天波听他口气不小,说的话似乎很有道理。多少名医没有法想,或者这人大有来历,也未可知,不妨试他一试。当下亲自在先领路,另外几个家将伴着瞎子一同走到上房,又走过几次重门叠户,才到沐天澜的屋内。家将退出,由天波陪着瞎子走近床前。那瞎子先把手中串铃、明杖放在一旁,又摄下背上小木箱搁在床前桌上,然后坐向榻前,两袖一挽,伸出一双枯蜡似的手指,解开病人上下衣钮,遍身摸索起来。 他一伸双手,把床前立着的沐天波,床边儿个伴娘丫头都惊奇起来!原来那瞎子十指的指甲非常特别,每一个指头上,把指甲卷得紧紧儿的,好像每个指头上,都顶着一个小卷纸儿。揣想这指甲,如果卷伸开来,怕不有半尺多长,也不知他怎样长成的。正看得诧异,忽然瞎子一面依旧遍身抚摩,一面回过头来问道:“这位公子今年多大?” 沐天波报了岁数。瞎子又问道:“那条已死的大鳝,现在如果还在府中,请取到这儿,让我摸一摸。” 沐天波立刻差人取到那条死鳝。 瞎子霍地站起身来,向屋中一站,左手捏住鳝头,右手一执鳝身,两只白果眼,顿时乱翻起来,忽回头向人问道:“你们眼亮的,当然看得出这是条大鳝鱼。照理说鳝鱼没有毒性,不过你们看见这条鳝鱼背脊上有三条金线吗?是不是从头一直通到尾呢?” 左右说道:“果真有三条金线从头到尾的。” 瞎子把头微微一点,自言自语道:“想不到今天得到这样宝贝,二公子真是福命不浅。” 沐天波忍不住问道:“为这个怪东西,弄得人半死半活,你还说福命不浅哩。” 瞎子并不答言,一撒手,把那大鳝掼在地下,一翻身,宛似不瞎似的从容走到床前,一伸手把二公子上身托了起来,把他两腿盘起,坐禅似的坐在床榻中。从上到下按摩了一阵,天澜满身红肿顿时消退,面色也渐渐红活起来,不过依旧目闭牙紧,兀自晕迷。沐天波心想,多少名医束手无策,经这瞎子抚摩一阵,一忽儿工夫,便已肿退色转,看来这人大有道理,心里顿时安稳了许多,不禁问道:“先生高明得很,一发请先生费神救治。只要舍弟能够回生,定当重重酬谢。” 瞎子笑道:“要二公子回复过来,容易之至,俺一举手就可办到。不过我替你们二公子本身设想,还是慢慢地回复好。” 天波听得不解,误会他江湖生意经。故意使病人拖延,好借此敲诈,不禁提高声音说道:“还是请先生早施妙手,使舍弟早早复原。” 一面又向一个丫餐大声说道,“快叫账房送进来白银两百、蜀锦二匹,预备酬谢先生,快走快去。” 丫头刚想遵命出屋,那瞎子猛一翻身,白果眼一翻,举手一摇,笑说道:“不必不必,大公子爱惜手足,希望兄弟立刻去病安心,原也是人情之常,不过酬谢一层,从此可以不提。我自已愿意到你们府上来医治二公子,原不希望谢来的,如果我不愿医治的人,再比这样贵重十倍的东西送我,我也懒得伸手。再说你们二公子根本没有病,我凭什么来拿人家谢礼呢?” 沐天波听得奇怪,抢着说道:“先生这番说清高之至,令人佩服!不过又说舍弟没有病,实在不解。” 瞎子呵呵大笑道:“大公子已然知道鳝无毒性,你们令弟又没有翻舟落水,无非略受虚惊,何致于许多时间昏迷不醒呢?大公子从这样一想,便知其中大有道理了。” 沐天波这时已知这瞎子绝非常人,今天忽然投门自荐,也许另有道理,不禁把轻视之心,减去大半,很诚恳地说道:“今天逢先生光临。实为寒门之幸。不瞒先生说,家严止生我们兄弟二人。这位舍弟,年纪虽幼,聪颖过人,极得家严宠爱。这次舍弟发生这样奇事,偏又家严奉旨出征,舍弟只要落了一点残疾,我做长兄的,便无法回答我们老人家了。昆明多少名医,束手无策,儿乎把我急死!总算绝处逢生,会蒙先生屈驾,非但在下感念不已,将来家严回来,一定要面谢先生的。所以求先生治好之后,不揣冒昧,还要求先生在寒门盘框几时。此刻又听先生说出舍弟病而非病,其中定有道理。在下愚鲁,务请先生详为解释,以启茅塞。” 这时瞎子听得沐天波虚衷求教,先不答言,略一侧身,伸手一摸床上二公子的脉门,又诊了诊脉息,略一点头,便回身坐在榻畔。一摸几茎黄须,正要回答沐天波的话,忽然一个垂髫小丫餐,双手捧着朱漆填金茶盘,放着两杯香茗,走近瞎子身边,娇声说道:“请先生用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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