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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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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丁道:“堡后又来一支兵马,打着玉龙冈旗号,为首一个凶脸大汉,骑着马,直叩堡门,口称探得三义堡被官军围困,特来助阵,请堡主出来,便能认识。” 路鼎大喜道:“事已到此,索性同他们真个联合起来,便不惧官军了!待我出去见见来人是谁!”说毕,便向李紫霄告辞。 李紫霄蛾眉微蹙,似想说话,忽又咽住。袁鹰儿一时心乱如麻,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好任路鼎去了。李紫霄和袁鹰儿送了路鼎出屋,重又回转屋内李紫霄便向袁鹰儿问道:“玉龙冈离此不远,却不知为首何人?有多少人马?平日怎样规模?” 袁鹰儿道:“说起玉龙冈强徒,啸聚已不止一二年。玉龙冈周围四十余里,重山叠岭,路径险仄,天生是绿林潜伏之所。现在为首的,绰号叫作翻山鹞,原是逃军出身,武艺颇不弱,手下很有几个骁勇头目,其中有一个绰号黑煞神,一个叫过天星的,本领最高,是翻山鹞的左右臂膀,统率着一两千喽啰,玉龙冈四面要口,设有关隘,布置得铁桶一般。平时翻山鹞本人仰慕路兄,曾经到咱们堡中来过几次,俺也见过他,虽是绿林,却也长得堂堂威武,咱们路兄同他还很说得来。这次俺们为了他们的事,殃及池鱼,大约他们探得官军消息,过意不去,所以派人来助阵了。但是这样一来,刁干诬蔑我们的话反而坐实了!这时俺真心乱如麻,想不出怎样对付才好。师妹智勇出众,定有高见,趁此要紧当口,千万求师妹想个万全之策才好。” 李紫霄毫不思索地说道:“这时哪有万全之策?官军方面已是有嘴难分,玉龙冈方面又明目张胆地赶来助阵,当路兄匆匆出门时,愚妹本想说话,因路兄走得慌忙,不曾说出,此刻袁兄问到筋节儿上,不由愚妹不说了。不瞒袁兄说,今天的局面,在两三年前,先父在世时,早已料及了。” 袁鹰儿茫然不解,怔怔地望着李紫霄问道:“这事真怪,李老师傅怎能料到死后的事呢?” 李紫霄黯然道:“说破一点不奇!先父在世时常对愚妹说,自从路、袁、李三姓创设三义堡以后,足足过了百把年太平世界,洪武爷一统江山以后,直到现在,中间不过百余年政通人和,可是天下没有长安的道理。在上面的,一代不如一代;在下面的,自然也一年不如一年。你看近年天灾兵祸,接连而至,奸臣朋党,络绎而兴,都是由盛而衰的坏现象。 “就眼前说,咱们三义堡在太平时,真可算世外桃源。到了现在,却正居豫、晋、陕三省险要用武之地,为兵家所必争,以后哪有好日子过!为堡中三姓子孙着想,到了乱世没有道理可讲时候,只有全堡迁地避乱。如果子孙有特出人物,部勒群众,做一个海外扶余,再进一步,也不妨待时应变,由保身保乡而进于保国。 “我平时留心,近在思尺的玉龙冈,形势天险,战守俱宜,倒是三义堡的一个退步。由内也可开垦出几百顷良田,最没法想,便是三姓子孙在玉龙冈自耕自织,也可苟全乱世了。上面是先父一番遗言,时时存在愚妹心上。不幸先父去世以后,便闻山上已占据了强人,最近这些日子,更是强人叠起,到处弄得兵乱年荒,果真被先父料着了!加上今天被官军一逼,咱们想再安居三义堡,已是万万不能!恰好此刻玉龙冈强人又派人来助阵,依愚妹见,不如因机乘势,暂先和玉龙冈结成犄角之势,过几天再看风色如何。万一官军逼得咱们无路可走,只有把全堡老幼迁入玉龙冈中,可是此地为玉龙冈咽喉之地,将来为屏藩玉龙冈基业起见,也应坚守此地,使省里官军,不敢轻视山寨才好。 “至于玉龙冈翻山鹞等强徒,大约都是智勇不足之辈,不是愚妹夸口,略使小技,便叫他们服服帖帖恭听两兄命令。那时咱们有了这班人马为羽翼,便可随时号召四近绿林,增厚自己势力,万一国家有事,咱们一样可以异军突起,做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谁敢说咱们是绿林呢!这是愚妹女流之见,袁兄你看怎样?” 李紫霄这一番话,袁鹰儿非但口服心服,而且惊奇非常,想不到平日沉默寡言的美人儿,忽然一鸣惊人,有这样胸襟,说出这样志高气壮的话来,不但保全了三义堡,而且还埋伏了将来的大事业!平日自己和路鼎虽曾有过这样意思,却没有想得这样透彻,决断得这样果敢,现在经她一说,果真非这样做去,绝没有第二条善路!看来要统率全堡和号召四近绿林,也除非有她这样本领,这样智谋不可!自己在江湖上奔走了这些年,想起来真也惭愧,听了这一席话,才豁然开朗,愁云扫尽,当下连连拍手称妙。 却在这当口,路鼎近身堡勇已奉令来请袁鹰儿、李紫霄到路宅赴席,堡勇还郑重说明:“务请李小姐驾临,有玉龙冈几位英雄在那边恭候。” 袁鹰儿笑道:“路兄未免疏忽,既然仰仗师妹,怎不亲自到此迎迓?” 李紫霄笑道:“这倒应该体谅路兄,他不明白玉龙冈来人小妹愿不愿见面,没有把握,自己又不能分身,只好差人来了,但是小妹既然说出那番话来,两兄如果赞成,此后小妹断难深藏闺阁,说不得要替两兄分劳。今天玉龙冈来人关系非常重大,路兄来叫愚妹赴席,也藏着此意,愚妹只可略去小节,出乖露丑的了。” 袁鹰儿大喜,真佩服她心细如发。李紫需又说道:“袁兄,且请稍待,让愚妹和舍弟到侧屋略一更衣便得。” 袁鹰儿唯唯应着,挥手叫堡勇先回去通知路鼎,自己在外屋坐候。半晌,忽见李紫霄换了一身玄色衣服而出。这身衣服在别个女子身上,无非乡村的荆钗布裙,毫不足奇,但是在李紫霄身上,便觉得修短合度,纤洁绝尘,另外用一幅玄巾齐眉勒额,束住一头青丝,在鬓边随意打了一个不长不短的燕尾结子,衬着一张宜嗔宜喜的俏面孔,格外显得莹润如玉,淡雅若仙。身后跟着小虎儿,梳着一条冲天杵,胸前斜挂着豹皮囊,还背上李紫霄用的那口长剑。 袁鹰儿一见李紫霄出来,慌立起身笑道:“师妹真是细心人,恐怕一身白衣不便进人家,特地换上青色的衣服,可是不论青的、白的,一到师妹身上,便觉飘飘绝世,那般插花衣锦的庸脂俗粉,益觉其形可丑了。” 李紫霄微笑不答,便同袁鹰儿姗姗向屋外走去。袁鹰儿回头笑道:“师妹、师弟都出门,怎不把家门锁上呢?” 李紫霄一笑,指着小虎儿背上宝剑道:“愚妹家除掉此剑,别无长物,也不怕别人偷了东西去,再说咱们三义堡别无杂人,两兄管理得井井有条,也可以说路不拾遗了。” 袁鹰儿一面走一面笑道:“俺不信师妹这柄剑比旁的东西贵重,难道真是口宝剑吗?” 李紫霄尚未答话,小虎儿已忍不住,小嘴一撇,悄悄笑道:“亏你走南闯北,活得这么大,连口宝剑都不识,还混充练家子哩!” 李紫霄笑喝道:“小孩儿又胡唚的什么?” 袁鹰儿讪讪的不好意思,顺手在小虎儿背上抽出宝剑来,立定身,细细一看,果真澄如秋水,寒若秋霜,映月生辉,鉴人毛发,不觉失声喊道:“果然是口好剑,想是李老师傅的遗物。” 李紫霄道:“此剑名称甚奇,剑身上面刻着‘流光’二字,一面刻着‘建兴二年’,都是汉隶。据先父说,‘流光’是此剑之名,‘建兴二年’是后汉吴国孙亮年号,确系古物。最可贵的,看表面并不十分锋利,一经运用,不但吹毛断发,而且无坚不摧,便是今天黄总兵所用的套马索,完全用发丝牛筋制成,不是俺流光剑,怎能一挥而断呢!这柄剑,先父爱若性命,因为它是俺家祖先传家之宝,先父去世,愚妹无非代为保管,等待虎弟长成,便归他保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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