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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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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鼎跨上战马,押队提刀而出,到了堡外,约住队伍,一马当先,却又回头向堡上一望,只见李紫霄已飘飘若仙地立在垛口,和袁鹰儿指点官军。路鼎想在李紫霄眼前卖露自己本领,横刀直冲垓心,大呼道:“三义堡路鼎在此。” 喝声未过,官军队里闪出一匹马,一员将来,提着一支长枪,直奔过来。 路鼎举目一看,只见来将身躯虽然魁梧,坐在鞍上,晃晃漾漾的不稳,一看便知不济。路鼎哪把他放在心上,更懒得和他答话,两腿一夹,直迎上前,来将似想张口,不料路鼎觌面便拦腰一刀横扫过去,慌得来将举枪迎格,无奈心慌意乱,未及一合,竟被路鼎斩于马下,路鼎正待枭取首级,官军队里一声大喝,又是一个手抡双锏的战将,飞马而出。路鼎一看来将颇为精悍,便横刀踞鞍,来个以逸待劳。那将骤马而来,喝一声:“大胆村夫,竟敢戕杀命官,看俺取你首级!” 喝声方歇,两马已交,双锏盖顶而下。 路鼎喝声:“来得好!” 举刀往上一迎,格开双锏,顺着双马盘旋之势,一个独劈华山,向那将后脑劈下。那将也颇知趣,未敢翻身,一催战骑,向前一冲,避过刀锋,重又回身迎战。这样一来一往,战了几十合,路鼎杀得兴起,把一柄长杆阔锋截头刀,舞得呼呼山响,逼得来将心慌意乱,原想虚晃一锏,跳出垓心,不意路鼎这柄刀,力沉势猛,快捷如风,哪有脱身的地步,一个招架不住,便被路鼎拨开双锏,当胸砍人,甲破血飞,滚落马下,那匹战马却自回阵去了。 路鼎一连斩了二将,得意扬扬指着官军喝道:“不济事的少叫出来送死,叫你们黄飞虎自己出来,我有话说。” 路鼎喝毕,却未见官军答话,只见旗影翻动,战鼓雷鸣,一忽儿从大纛底下趋出一二百个异样服色的官军来,火光耀处,只见这队官军个个都蒙着虎皮,一律荷着倒须挠钩,远望去便像一群斑斓猛虎。 这群虎皮兵出队以后,又是一个高大的虎皮军弁,双手捧定黄字帅旗,飞也似的抢出阵来,将到路鼎相近,帅旗向旁边呼呼一摇一摆,猛可里霹雳般一声巨吼,从旗影下突然飞出一员步将,倒拖一条黄澄澄、粗逾核桃的熟铜溜金棍,一现身,便一个箭步窜近路鼎马前,举起铜棍向马头砸下。这一下势如疾风暴雨,锐不可当! 路鼎眼光正注在那面帅旗上,想不到旗后隐着一员步将,人还未看清,猛孤丁地便赶上前来。换了别个,这一下马头先来个稀烂,幸而路鼎究是惯家,跨下也是名马,向后略一退步,横刀一格,当的一声,火星四进,总算把棍扫开。这一碰一格,两下里都明白,对方兵器、膂力势均力敌,却不料那员步将凶悍异常,一看当头一棍砸不了人家,立时改变花样,飕飕飕,左一个枯树盘根,右一个乌龙扫地,专在路鼎马前马后,马腰马腿,乱捣乱扫,忙得路鼎左顾右盼,前挑后拨,夹着马团团乱转。 可是一个马上,一个马下,加着那员步将举步如飞,器沉势足,路鼎自然老大吃亏,一发狠,纵身一跃,跳落马背,恶狠狠提刀指着步将喝道:“哪里来的蛮汉,你爱步战,咱便与你步下交手,但是好汉须通上名来!” 那步将此时却也对面立定了,指着自己鼻子笑道:“你不是要会一会黄飞虎吗?本总兵便是!我看你也是一条好汉,怎的同强人暗通声气,劫杀官军,做出埋名灭族的勾当来?” 路鼎仔细打量黄飞虎,见他矮矮的身躯,紫巍巍的面孔,却长得虎头燕颔,铁髯如猬,颇为雄伟,即大喝道:“你休听刁干胡说,俺们清白良民,岂肯辱没祖先!你们倚势凌人,信口诬蔑,有谁见俺同强人来往,有何证据为凭?” 黄飞虎哈哈大笑道:“如果真是清白良民,还能提刀杀戮俺的部下吗?今此话暂且休提,只怨他们脓包,死不足惜。你同强人有无瓜葛,也挂在一边,现在咱们用真实本领来较量一下,你胜得了我,本总兵一概不究。如胜不了我,只有两条路,让你自择,第一条是活路,从此在我手下,做个军官;第二条是死路,便是杀身灭族。这两条路让你挑选。” 路鼎大笑道:“好,好,咱就较量一下再说!”说罢,两人各自抖擞精神,酣战起来。两人这样各逞武艺,才是棋逢对手,斗了一百多回合,兀自不分胜负。 堡上观阵的袁鹰儿,恐怕路鼎有失,和李紫霄带了一小队堡勇,出堡来掠阵。小虎儿也不肯落后,依然跟在李紫霄身旁,惹得对阵官军诧异非常,尤其是隐在旗门后的刁干,看见了李紫霄,馋涎欲滴,恨不得飞马过去,抢了过来,却见李紫霄身旁立着一个棱棱的汉子,双手提着两柄西瓜般的大铜锤,便不敢冒昧,只希望黄总兵一棍打死路鼎,挥动军马杀过去,便可如愿以偿,不料他这番痴心,几乎被他料着。 原来,这时路鼎和黄飞虎又战了许久,虽然旗鼓相当,却只吃亏了手上使的是长家伙,在马上固然挥霍有余,这番下马步战,却嫌累赘,黄飞虎又是步战惯家,手上熟铜棍又是步战利器,初时并未觉得怎样,战到一百多合开外,便觉相形见绌了。这时黄飞虎看出便宜,奋起凶威,把一根铜棍舞得呼呼山响,着着都是利害招数,逼得路鼎渐望后退。路鼎心里一急,蓦地生出急智,故意虚掩一刀,向斜刺里拖刀败走,黄飞虎笑喝道:“无知村夫,在老子面前休想用拖刀计!” 路鼎闻言暗喜,故意脚步放缓,暗地刀换左手,掏出毒镖来,蓦地一回头,右臂一扬,喝声:“着!” 黄飞虎真也辣手,他虽料不着敌人拖刀计是虚,施暗器是实,却也逐步留神,一见路鼎放镖,微一停步,只举手一抄,便把迎面飞镖抄住。路鼎见头一镖落空,正想施展连珠镖法,黄飞虎已提棍赶来。 路鼎一个箭步,窜离丈许远,正待回头放镖,不料脑后一阵寒风袭来,路鼎喊声不好,慌一低头,以为黄飞虎也施袖箭、飞镖之类,低头便可避过,哪知黄飞虎惯用类似套马索一类的东西,从小练成的绝技,这种套马索不用时,藏在胸兜内,临用时只用手向胸兜一探,顺势向外一抛,便抛出五六丈长的索子,这种索子是用牛筋细发绞就的,头上挽着一个大圆圈,打着活扣,套住人和马时,只向后一抖,便把人马捆住,顺势一拉,像风筝般连扯带收,捆了过来。 黄飞虎倚仗这套马索,擒降无数马上勇将,因此得了威名。此时路鼎一施飞镖,把他套索引了出来,而且出于路鼎意料之外,一低头时,当头罩下的套马索,已扣住颈项。 路鼎心里一急,反臂一刀,想把绳索砍断,哪知这种牛筋细发绞成的绳索坚韧异常,而且黄飞虎手段何等迅捷毒辣,刀方砸下,人已跌倒,原来套住脖子的活扣儿,经黄飞虎用劲一收,立时紧紧地扣住路鼎咽喉,这一下猛劲儿,非但咽喉被人扣住,连大气儿也几乎背了过去,所以想举刀砍索时,那边猛力一扯,当然跌倒,哪有还手的工夫。 在这危及一发当口,眼看路鼎要被官军生擒,想不到黄飞虎蓦地一声狂吼,右手甩掉套马索的皮套儿,急急捧着面孔,回头就跑,同时各人眼前一亮,宛似堡下飞起一只大白鹤,却似闪电般落在路鼎身旁。众人急定睛看时,原来便是一身缟素的李紫霄。却见她宝剑出鞘,只随意一挥,便把路鼎项上拖着的套索斩断,路鼎这时绝处逢生,真合得上感愧交萦的那句套语,一骨碌跳起身来,自己解掉项间活扣,恶狠狠便要提刀赶去。 恰好袁鹰儿也自赶到,挽住路鼎道:“路兄息怒,黄飞虎没占了半点便宜,反而吃了大亏,这一下已够他受的了,你看他们自己也鸟乱起来了。” 路鼎不解,向官军队里一看,果见他们弓箭手在前,后面旗影翻动,也步步退去,猛想起黄飞虎为何不见,正想启问,忽见李紫霄身后转出小虎儿,拉住李紫霄衣襟问道:“姊姊,你看那边装老虎吓人,想射死俺们咧,俺再赏他几下吧。” 李紫霄笑喝道:“不许你胡来,快随俺回去。” 一手拉住小虎儿,笑对路鼎说道,“今晚他们不致攻堡,同他们这样厮拼,也非了局,不如暂先回堡,从长计议吧。”说罢,和小虎儿竟自姗姗回堡去了。路鼎还想再决雌雄,经不住袁鹰儿死拉活扯,才劝住收兵回堡,好在那边官军,因为主将受伤,也不敢轻放一箭,副总兵刁干更是明白自己不济,只调弓箭手挡住阵前,后队作前队,步步向后退去,等得路鼎收兵回堡时,官军已退下里把路了。 路鼎和袁鹰儿回到堡上来,问起黄飞虎正在得手,如何便吃了亏,收兵退去?袁鹰儿笑道:“我真佩服小虎儿,这样小小年纪,有这样智谋,这样本领,将来真不可限量,谁也料不到李老师傅留下这样一双姊弟,更想不到咱们三义堡有这样人物,而且还是出在人单丁薄的李姓家内。” 话还未完,路鼎急得跳起脚来道:“你怎的变成这样婆婆妈妈的脾气,我问的要紧话不说,老绕这大弯子做啥?” 袁鹰儿笑得跺脚道:“你且休急,听我说呀!当你下马步战时候,紫需悄悄对我说,断定你要吃亏。她说了这句,却向小虎儿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等得你们一追一赶,施展毒药镖当口,小虎儿已溜步到你们近处。你果然无暇顾及,便是黄飞虎也心无二用,小虎儿一个小孩子家,官军也注意不到,等到你吃亏跌倒,俺急得没法当口,却在那一霎儿工夫,小虎儿伸手在豹皮囊中掏出两枚金钱镖,觑准黄飞虎,悄没声儿地双手齐发。黄飞虎总算祖上有德,两眼没有全废,一枚着在眉心,弄得血流满面,掩脸而逃。这一下,大约黄飞虎也够受了。最惊奇的,黄飞虎掩面而逃的当口,紫霄师妹金莲一点,便像白凤凰似的凭空飞出五六丈远,并不落地,只在半天空里再一叠劲,便飞落在你身旁了。你想这种燕子飞云纵的功夫,从来只有耳闻,并未目见,想不到出在咱们三义堡女子身上,岂不可喜?而且这位绝世无双的俏佳人,又是你的……” 路鼎一听明了来踪去迹,不待他再说下去,拉住袁鹰儿,拔脚便向堡下跑去。袁鹰儿被他一路拉着没命地飞跑,闹得个脚不点地,外带着昏头昏脑,不明所以,路上连连问他是何意思,路鼎偏不搭理,一忽儿工夫,被路鼎拉着跑到李紫霄家门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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