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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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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元超道:“我初见高潜蛟的时候,何尝不是这样?其中也说不出所以然的道理来,大约本人原有一种可爱之处,偶被识者所赏,就象琥珀拾芥,磁石吸针一般。话虽如此,一半也是造物安排定当。比如我们因为那册书跟踪到此,料得这册秘笈定在醉菩提手上,已可十拿九稳,哪知醉菩提先自来了一场空欢喜,我们也随着来了一个白辛苦。照眼前讲,我们虽然白辛苦一场,比那贼秃毕竟还有希望,不过以后的事,究竟没有把握。既然能够得而复失,也能够失而复得,是得是失,谁也看不到底,所以天下万事,差不多都在得失两字上翻筋斗,变花样,无穷无尽的一幕幕推演下去。其中所以然,谁也说不出一个透彻的道理来,只可以说一句造物的安排了。” 黄九龙笑道:“我的见解与你就大不相同,不管他天公安排得如何,命运造成得如何,我只抱定人定胜天,凭着一股勇气向前走去。” 王元超道:“三师兄这番见解,其中也有极大的道理,千古英雄,做出掀天覆地泣鬼惊魂的事业,就凭着这股勇气做成的,倘然一味委运认命,如何做得出大事业来?至于是成是败,又是另外的问题。不过古人有从权达变、因时制宜的话,有时也要彻底审慎一番,也不能只凭一股勇气做事的了。” 黄九龙又笑道:“我们不谈这些空话,目前就有一个难题委实有点难以解决。你想我们现在把庵内贼寇赶尽杀绝,明天我们甩手一走,偌大一座古刹,就要委诸榛莽了,倘然惶惧后来仍被其他海寇占据,不如一把火烧他一个精光。但是这种因噎废食的举动,我有点不大赞成,你看有好法子没有?” 王元超道:“这又何难?我们明天回到太湖,写封信通知四师兄叫他就近处理便了。想他身边僧侣很多,定可派几个人来暂行管理,也是一件功德事,他一定喜欢承揽的。” 黄九龙突然双手一拍,哈哈大笑道:“这样办最稳妥不过,怎么我会想不起来?看起来运筹帷幄,还是让老弟。这一次同愚兄到太湖,务请老弟代我多多策划一下。” 王元超笑道:“老实说,我们同大师兄一比,哪里谈得到运筹帷幄?不要说大师兄满腹经纶,天下奇才,又得老师传授奇门战策,我们固然望尘莫及,就是二师兄也是深藏莫测,文武全才,千万人中也难得挑选出一个来的。太湖内一切布置已经大师兄安排过,我们只要遵照他的规模去做,绝不会错的。” 黄九龙道:“说也奇怪,我初到太湖东查西查,忙得不亦乐乎,没有师父指点,真有点不大好办。不料大师兄一到,略一巡视,就头头是道,口讲指划,一时把我的茅塞开通。料一桩事,看一个人,无论路远路近,事大事小,坐在屋内,好象亲眼目击一般,真可以说料事如神。同一个人,怎么我们就没有这种能耐,也只可说造物注定的了。” 两个人正在信口开河谈得起劲,忽然窗外一阵微风吹来,屋内烛光乱晃,倏明倏暗。黄九龙坐在床沿,离窗较远,恰正对窗户,王元超坐在窗口,却靠窗背坐。风起时,两人都说这阵风有点奇怪,可是烛影乱晃,弄得眼花缭乱,一时也觉不出异样来。一时又风定烛明,眼光聚拢,屋内依然如故。黄九龙偶然一眼看见王元超膝上,兜着一张粉红色的雪涛笺,不觉诧异起来,指着笺道:“咦?这是什么东西?” 王元超顺着他指头低头一看,果然自己双膝并拢处,兜着一张诗笺,赶忙执在手中一看。上面写着几行簪花小字,秀逸绝伦,一望便知是女子写的。王元超一看是女子写的字,尚未看清写些什么,心中顿时突突乱跳,强自镇定,从头仔细一看,原来写着:“翠壁峰下,无意邂逅,洵亦奇缘。愚姊妹知奸秃设伏待君,深为君危。及亲见匹练如虹,贼寇丧胆,方惊学有家数,毕竟不凡。钦佩之余,毋劳越俎,惟有袖手作壁上观耳。对山群囚,冥顽可悯,已代为儆诫释放,网开一面,君等当亦不以为忤。倚鞍留别,聊贡数行,屈指数日后,当拜谒于太湖之滨以求教益也。石上留言,不期触君之怒,蹴面沉诸涧中,实百思不得其解,敢质一言以启蓬衷之幸。一笑!” 王元超不看犹可,这一看又惊又喜又羞又恼。惊的是这两个可喜姑娘飞行绝迹,来去自如,喜的是武艺既绝,文字尤高,羞的是翠壁峰下一段隐事,毫不客气的写在上面,恼的是蹴石投涧的一番无聊举动,都被她们暗中看去。将来当面一问,人家原是一番好意,叫人如何回答?尤其是起初没有把这桩事告诉三师兄,此刻明明写在笺上,虽然三师兄文学不大高明,未必看得澈透,终觉于心有愧。这几层意思,在心上七上八落忐忑不定,搅得他不知所措。 对面坐着的黄九龙,看他手上拿着那张诗笺,两只眼盯在笺上,许久没有声响,好象失神落魄一般,大为诧异。立起身走过去一看,笺上几行字却有点似解非解。举手一拍王元超肩膀道:“五弟,你看这张笺来得多么古怪。云中双凤是谁呢?” 王元超被他肩上一拍,悚然一惊,把手上那张诗笺向黄九龙一扬道:“师兄,这张笺来得古怪。” 黄九龙哈哈大笑道:“五弟今天怎么这样颠倒?我已看了一个大慨,正问你哩。”王元超全神贯注在笺上,黄九龙走近身问他,始终迷迷糊糊没有入耳,此时被黄九龙一反问,回过味来,益发忸怩不安。 黄九龙看那笺上几句话,虽不能完全了解,大意是能会意的,觉得王元超神色有异,略一思索也自瞧料几分。暗自微笑,也不详细深究,只微微笑道:“五弟看了这张突然而来的信笺,想必想自己研究一番,据我想此刻一阵微风就送来了一张诗笺,我们两人竟会不觉得有人进来,这位送笺人的轻身功夫,着实可以。我看笺上写的几句话,字既秀丽,文亦不俗。按照信内口吻字迹,定是个女子,也许就是龙湫师弟说的那话儿了。” 王元超此时被黄九龙一拍,已摄定心神,赶快接口道:“三师兄说的不错,定是那话儿。师父柬帖不是写着凤来仪的话头吗?恐怕就应在这云中双凤身上了。可是笺上的语气,似乎我们今天的举动,她们在暗地里看得非常清楚,临走又特意露了一手绝艺,而且还能酸溜溜的掉几句文。巾帼中有此好身手,确也难得,不过凭两个女子单身闯荡江湖,总觉不大相宜,师兄你看怎么样?” 黄九龙一面点头,一面肚里暗暗好笑,心想她们露这一手,特意露给你看的,不然怎么那张粉红笺偏会掉在你的身上呢?将来在太湖会面,定有一场好戏,恐怕还要我居中来成全呢。肚里想了一阵,嘴上随口答应。 王元超见他不深究笺上露出的马脚,暗称侥幸,也就神色自然的笑道:“那两个还把对山捆着的强徒代为释放哩!此时那两个女子定已向太湖进发,我们此地事已了结,也可早点安息,明天一早回去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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