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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仁虎听了,一时答不出来,心下也真嘀咕,过了一会说道:“好在那个柳花娘光会恣意淫乐,并没有真实本领。她手下那些小毛贼,我想更没什么了不起的人在内。我虽不知底细,那天也略见一斑,倒是将父亲、哥哥救出以后,带着一路行走,恐有些不便呢。”

  说话间,忽从远处送来一声更鼓,数了数,县城里正起二更。精一正待和仁虎说早些准备,猛见从雉堞缺口望到近城的一所房舍屋脊上,似乎有一条黑影,飞快地越过了重重屋脊,向东而去,离着精一等站的庙宇,估量着不到半里之遥。今夜月光皎洁,远望去也尚真切。此人未戴帽子,也未扎包巾,一颗光秃秃的脑袋,看去倒像是个和尚。看他的身法步法,十分矫健灵快,并不是个平凡之辈。精一对此甚是注意,忙问仁虎,可知临湘城内外,有没有好武功的和尚?仁虎答称,自幼并未听说。

  精一想了想,对仁虎说道:“并非我过于悬揣,临湘自从失陷以后,四方发匪,来者甚杂,已经大非昔比。我想此人与发匪必有关系,但临湘小县,失陷迄今,并未见发匪派何重兵留守。听说这一带留驻的只有红旗队,此人必与红旗队有关。”

  仁虎听到此处,似乎顿感兴奋,笑向精一说道:“你提到这一带归红旗队驻守一事,我倒想起一件事来。上次我与李三姑相遇,她曾告诉过我,说是西从石首,北自临湘,南到巴陵及洞庭湖四周一带,都归她管辖,所以她也常要在这三处地方往来巡视。我当时并未十分注意。如今一想,如果她所说非虚,我们还怕什么?但不知这个柳花娘是不是她的部下?还是她的上司?真弄不清楚!不过二人我都见过,看她们的势派,好像柳花娘比她大得多,一应起居仆从,真有点王府的派头呢。”

  精一听了,便问:“李三姑到过临湘没有?”

  仁虎道:“她说那天正是从临湘县来,原要到羊楼去的,走错了路,这才跑到梧桐山、天马山一带去了。”

  精一觉得问不出头绪,便和仁虎暂时坐在殿内,打算等到夜静再去下手。二人躲在殿内商量下手方法,直等到时交三鼓,又待了一会,才由仁虎领道,一路向柳花娘公馆而来。

  县城虽小,只是公馆偏在城的东北。他二人从南门来,差不多要越过全城。此时虽已夜深人静,但因月色正明,易被人见,所以遮遮掩掩,十分迟慢,好多时才到柳花娘公馆。仁虎向精一打了个招呼,拔出背上单刀,精一却提了一柄宝剑,一先一后,越墙而进。仁虎那夜自内逃出,处处留心,所以此刻依稀间还能认识柳花娘的那间密室。

  可是他一个劲地往里走,精一觉得不对,便叫住他问道:“你上哪里去?”

  仁虎愣愣地说道:“到后面的密室去。”

  精一不禁失笑道:“你找她干什么?我们是来救人的呀!”

  一句话提醒了仁虎,连连自骂该死!当即想转身向外走来,可是永福父子究竟押在何处,在这一大片房屋中,却到哪里去找?不由又为难起来。

  精一低声说道:“我们且到外面查看一下。”说完,精一在前,仁虎随后,重又翻了出来。但此刻已交四更,里外睡静,真连个隔壁信儿都没处去偷听。瞧了瞧,除了天上明月而外,哪一间屋子都是漆黑。

  二人正在为难,忽听就在自己藏身的房廊下,有一阵开门声和拖着鞋走道儿的踢跶声。精一忙将仁虎一拉,同时向屋脊一伏身。此时月落西廊,他们却正在东房脊上站着,方才开门走道的那个人,虽在他们脚下,可是能从对面墙上看到他们的身影。

  这也是事有凑巧,出来那个人名叫黄鼠狼杨浪,现在柳花娘部下当一名小头目。此人虽无甚出奇本领,却是一名多年的积贼。江湖上的一切他都解得,又兼生性机灵诡诈,所以职位虽低,却颇得柳花娘信用。他方才从睡梦中直逼得肚子胀疼,一睁眼,立刻翻身爬下床来,开了门,便打算在廊下先撒一泡尿。他是从漆黑的屋里走来,门外月光照耀,眼前一亮,目中自然分外清楚。当他开门之时,尚未跨出门外,偶一抬头,就见对面廊壁上,有一对人影倏地一闪,向下一矮,便看不见了。他略一捉摸,便明白自己站着的屋脊上准有了夜行人。

  好个黄鼠狼!不动声色,依旧撒他的尿,撒完了仍旧走进屋去。一进屋内,他却立即从后窗爬了出去,转弯抹角,他一直就奔了那座桂花厅。

  厅内住了一位贵客,人称飞刀僧净空大师,又称无敌禅师。此人原是长江一带的大盗,借名出家,仍是做那杀人越货的买卖。太平军起,收罗江湖豪客,此人也投在杨秀清门下,后经杨荐与洪宣娇。洪宣娇赏识他的飞刀,赠了他一个徽号,便是无敌禅师,从此在太平军中威名大振。洪宣娇又派他在各红旗队中巡视监督,俨然成了红旗队指导人物。这几天,他本应巡视到崇阳、通城、义宁一带,但因他和柳花娘的私交甚密,闻听柳花娘现在临湘,也就假公济私地跑到临湘来快活几天。他今晚刚从崇阳一路赶到,方才仁虎在枯庙坐守时所见的那个光头黑影,正是他来访柳花娘。

  他刚从柳花娘的密室里和她畅叙而出,回到桂花厅,尚未安歇,那黄鼠狼就匆匆地溜了进来。一见面,来不及寒暄,便将屋上有人的话说了一遍。又凑到净空耳边说道:“听说上回由县里送了来逃走的那个姓崔的壮丁,还是李三姑的人呢。柳头领怕他是故意窥探,所以将他父兄押在公馆内。今晚这两个来人,说不定又是三姑派来的呢。”

  飞刀僧原知道柳花娘和李三姑有过节儿,一闻此言,立即将搭在床栏上的暗器囊向臂上一套,回手又操起一柄朴刀,问道:“在什么地方?你带路。”

  黄鼠狼忙应道:“您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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