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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术第四道


  臣闻古者君臣之间,相信如父子,相爱如兄弟。朝廷之中,优游悦怿,欢然相得而无间。知无所不言,言无所不尽;开心平意,表里洞达,终身而不见其隙。当此之时,天下之人出身以事君,委命于上而无所忧惧,安神定气以观天下之政,荡然肆志,有所欲为,而上不见忌。其所据者甚坚而无疑,是以士大夫皆敢进而博天下之大功。至于后世,君臣相虞,皆有猜防之忧,君不敢以其诚心致诸其臣,而臣亦不敢直己以行事。二者相与龃龉而不相信,上下相顾,鳃鳃然而不能以自安,而尚何暇及于天下之利害?故天下之事,每每扰败而无所成就。臣窃伤之,而以为其蔽在于防禁之太深而督责之太急。夫古之圣人,至严而有所至宽,至易而有所至险,使天下有所易信而有所不可测,用之各当其处而不失节,是以天下畏其严而乐其宽。至于后世之君,徒知天下之不可以甚宽也,而用之其君臣之际,使其公卿大臣终日忧惧,不得安意肆志以自尽于其上,而以为畏威。徒知天下之不可甚严也,而用之其法律之事,使其天下之官吏欺其长上,得以苟免取容,不畏天子之法,而以为行惠。盖其所以用之之术甚悖而不顺者,至于如此。夫天下之人,上自百官,而下至于庶民,其为数安可穷尽?而天子者,以其一身寄乎其中。论其众寡之势,则天下至众,而天子至寡。论其智诈巧伪之术,则天下之众,固必有过于天子者。吾欲临之以天子之威,则彼有畏惮而不敢言。多为之堤防,以御其变诈,则彼之智,将有以出于堤防之所不能及。是以古之圣人,推之以至诚,而御之以至威;容之以至宽,而待之以至易。以君子长者之心待天下之士,而不防其为诈,谈笑议论,无所不及,以开其欢心。故天下士大夫皆欣然而入于其中,有所愧耻而不忍为欺诈之行,力行果断而无忧惧不敢之意。其所任用,虽其兄弟朋友之亲,而不顾徇私之名;其所诛戮,虽其仇怨睚眦之人,而不恤报怨之嫌。何者?君臣相信之笃,此所谓至严而有所至宽者也。然至大吏纵横放肆,犯法而无所忌,天下之所指目,律令之所当取,则虽天子有所不可辄释,使之一入而不可解,而后天下知有所畏,此所谓至易而有所至险。二者其事不同,而相与为用。夫是以至宽而天下无颓惰靡迤之风;至险而君臣无猜防逼迫之虑。夫惟能通其君臣之欢而尽行其刑法之所禁,而后可以及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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