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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四十七 表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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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江淮水灾上疏〔贞元八年〕 八月日,将仕郎守左补阙臣权德舆谨昧死顿首上疏皇帝陛下。臣闻《书》曰:“百僚师师,百工惟时。”又曰:“理乱在庶官。”然则献替之司,任当耳目,所以达下人之利病,广君上之聪明。惟野人炙背之微,齐士九九之贱,奖其诚心,不致于罪。伏惟皇帝陛下以大中大和,武功文德,亭育天下,十有四年,车书所至,声教大备。微臣生逢明代,官忝谏曹,既当不讳之辰,敢陈无隐之直。伏以人为邦本,食为人天,或阴阳之候暂愆,水旱之沴小至,匹夫匹妇,未安其家,纳隍之心,则有所轸。 臣伏见自去六月已来,关东多雨,淮南、浙西、徐、蔡、襄、鄂等道,霖潦为灾者二十余州,皆浸没田畴,毁败庐舍。而濒淮之地,为害特甚,因风鼓涛,人多垫溺,其所存者,生业半空。江东诸州,业在田亩,每一岁善熟,则旁资数道。春雨连夏,农功不开,人心既骇,亡者则众。幸者京师岁稔,夏麦又登,成为根本之固,以保斯箱之庆。然赋取所资,漕挽所出,军国大计,仰于江淮。以陛下忧劳,方务励精为理之若是,而天灾尚至者,将使陛下圣虑日新又日新,而儆戒之耶?不然,臣所未喻也。诚灾不胜德,赋有定制,倘又留圣念,因而拯之,斯实代天理物,为人父母之明征也。 伏望与元老台司定议,速下德音,遣使臣之有明识通方者,将恤隐之命,尽劳俫之方,访其疾苦,蠲其租入,与连帅守长讲求所宜,鳏寡幼艾,周知其病。诏令所下,自如丰年,休嘉感通,疵疠销散。况赋无工拙,皆取于人,不若藏于人之为固也。盍俾有司析量入之数,节经用之源,务求便安,以去冗费。纵灾害不甚,陛下过而忧之,无乃益圣德之光大乎?玄元皇帝之三宝,曰慈,曰俭、曰德;明皇帝之昌言,曰在知人,在安人。此陛下已行之効,在恒久而已,在敦固之而已。 臣每读《汉史》,至贾谊、谷永之徒,数陈理道,痛言得失,汉朝不以受之为贬,数子不以言之为罪。我太宗文皇帝之有天下也,魏征、王珪等危言正词,上裨大化,无疆之祚,实兆于斯。伏惟陛下远览西汉之风,近师文皇之德,则凡百臣庶,敢尽其词。臣鄙贱顽固,不识忌讳,既窃官命,岂敢爱身?盖有所闻,则合上献,虽蹈鼎镬,犹生之年。不胜恳款惶恐之至,伏惟陛下裁择。谨奏。 ▼论度支疏 十一月十二日,将仕郎守左补阙臣权德舆谨昧死顿首上疏皇帝陛下。臣闻建官惟贤,任人以器,细大毕効,辕辐无遗。盖就其所长,以求至当,古人所以有优于赵魏而劣于滕薛,败于栗邑而理于频阳,诚才各有所极也。伏见司农少卿权判度支裴延龄,早以文学,累居官次,固而似守,刻而少通,徒有专勤之心,且非适时之器。 往者贰大农之卿长,司太仓之出纳,号为称职,盖有恒规。陛下急于奖能,切于赏善,权委邦赋,冀其有成。且度支所务,天下至重,量入为出,从古所难。使物无遗利而不可竭,竭则害生类;使奸无隐情而不可刻,刻则伤人和。调其盈虚,制其损益,上系邦本,下系元元,苟非全才通识,则有所壅。自延龄受任,已近半岁,群议纷然,皆曰非宜。且权其轻重,固与守之之才不同。边储经费之切,懋迁移用之法,贵无留事,以酌乎中。簿领简书,用行郡国,失于毫釐,利病相万,一物未理,所轸皇情。而延龄切于感恩,昧于量力,思有以効,强所不通,则有枉尺直寻之心,多方自固之计。吏伺其隙,人售其奸,因缘蒙蔽,触类滋长。致远恐泥,学制实伤,异时甚败,罪之何补。 伏料圣意久未正授延龄职名,似观其能否,以为进退。官司闾里,众口一心,评议喧哗,所不可遏。伏望与一二宰臣,时或诏问度支郎官,使得以事实条对。苟言者谬妄,盍有以辨之。或才实未称,难恐久处,倘择能代,命以他官,以全延龄,以便天下,上副求理之意,下遂陈力之宜,则事任交修,职业不废。 臣忝备陛下谏诤之官,尝服师训,缄默自负,无以为容。阮嗣宗口不言人之短,臣心尝师之,但以束带立朝,则异于是,职当献纳,岂敢顾身?耳有所闻,心有所见,义在无隐,以奉圣明。言而获戾,臣之死所。不胜愚瞽悃款之至,伏惟陛下裁择。谨奏。 ▼请置两省官表 臣某言:臣闻尧之为君也,百工允厘;舜之官人也,九德咸事。伏惟陛下文明御宇,建用大中,德厚侔二仪,利泽施四海。中外庶政,寝兴求思。举一事必稽于礼法,命一官必询其望实。故朝无虚授,时绝幸人。励精万枢,超冠前古。可封之俗,比屋相欢。 《诗》曰:“嗟我怀人,寘彼周行。”言思其才也。又曰:“翘翘错薪,言刈其楚。”言选于众也。盖在精别能否,循责功实,以爵禄为砥砺,以群才为铓刃,则举不失职,人効其能。左右掖垣,首承明诏,奉行详覆,各有攸司。然后下于中台,颁于海内,诚至重也。弥纶政事,侍奉轩墀,分曹十员,今则殆绝。昔卫多君子,晋有卿才。况巍巍圣朝,淳化所被,济济多士,岂谢古人。要重之司,旷阙既久,则事有所壅,吏得为非。亦虑四方闻知,谓朝廷乏士,事关理道,岂止官常。 臣以凡庸,过蒙慈渥,尘污清近,逾越等伦,前后对扬,备承奖饰,德音顾问,魂爽震惊。而朴讷孱微,不能自达。又去四月三日面奉进止,令臣有所见则条疏奏来者。辄以愚管,手疏上闻。干渎宸严,伏待罪责,无任兢惧陨越之至〔云云〕。 ▼淮西招讨事宜状 右,自去岁出师,今已周月,军威未振,寇孽犹虞,中外臣庶,实同愤切。臣伏思之,以王命讨不庭以平天下,师临区区淮西之地,况申、光褊小,惟有蔡州。以宗社威灵,睿谋上略,所宜朝出令而夕献捷,乘城授首,指顾可期。 今胜负之间,犹未相直,师老财废,劳而无功者,何哉?盖有以也。以寇之乘乱专地,已十五年,财征不至于有司,杼轴难资于军实,而又峻威令,同丰约,兽穷则搏,人自为战,此皆必死之众也。以全义之忠朴果决,固思报恩,而驭众伐谋,力或不足。况山东士旅,骄悍且久,苟非威望素重者,岂能制之?又诸侯之师,头会乌合,或幸灾养寇,或绵力薄材,胜既众分其劳,败又无所归罪,其心不一,姑务自安,此非成功之人也。 臣以为征师太广,命将太轻,轻则无功,广则难制。议者或曰:“统师之名不重,则策勋之时,其赏易足;偏师之任至一,则劳旋之际,其功自分。”且以希烈襄阳为之惩创,此乃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也。成功之后,在法制钤键之而已,岂可早计过虑,使陷于必不成功哉!自古以兵多而败者非一,以近事,则乾元邺城之围,大历魏州之讨,非师不众也。今因其数道会师,可以精择将帅武略威重,为圣心所知,群情所伏者。其余方面二千石,与汝、邓之地,环寇四境,度其不能者速易之。两河远地之师,未能制其死命者,悉罢去之。但以便地劲兵,练其可用者,誓以赏罚,使之掎角设备于要害,同心以进取,程其力用,如臂使指,此决胜之道也。 其次则严戒慎固,勿与争锋,来则遏其驱侵,去则保兹经界,使士皆贾勇,终不妄动。有虏获者,悉释而归之,耀以武力,浃之恩信,既无馈运之费,又无杀伐之伤,彼竭我盈,可以岁月待其毙也。倘以其未有出境之暴,且开请罪之词,下诏班师,旷然全宥,虽根本未靖,且罢战息人,又其次也。若止如今者二十余军,禁令不一,以怀归之众,无効命之心,望其成功,亦已难矣。伏惟陛下留念。 ▼徐州事宜奏 右。张愔狂愚,敢阻朝命,但虑强邻潜导,故使之然。或闻移牒出军,屯于境上,外示攻胁,其实卫之。倘诸军进攻,事至危迫,度其不能济也,则必执以为功。既居将相之崇,又有讨伐之绩,不待朝廷加地进律,而徐方去矣。虽万万无之,亦不可不虑。诚在率励整训,合力急攻。但一方底平,则四方知惧,倘向淹时月,未就诛夷,则不如委以州师,俾其传达,苟安反侧,以为后图。但运路通流,师律精劲,更命文武兼材之臣,徙为三州节度。 且扬、徐乖远,控摄异宜,移镇则兵力难分,遥制则威重不足。愚夫武校,积习常情,欲其复制旌旄,不隶邻道,但得人以授,必易为理。又防闲暴慢,皆在其初,实由藩镇岁深,没于其位,将校窃报恩之义,子弟蓄乐祸之心。陛下务人之安,含垢屈法,因以授仕,其风浸然。 臣以为三载考绩,先王之制。或惜其为理,就加爵秩者,不过五年,则必交代。不幸物故,虽其子亦可继之者。麾下有可代之者,则必授于诸镇,而命其帅于朝。不得已则命于邻壤,又其次也。擢其上介,又其次也。设有龃龉者,则以严师临之,以大顺责之。人各有心,固思自効。凡举事固计其当否,而不计其济否。 《易》曰:“师出以律,否臧凶。”正谓此也。位与望未至而骤居之,其效必速,又使人人有觊幸之心,此四方所以多故也。酌理道之源,尊朝廷之柄,归于上则事理于下。但修之近者,则远者自至矣;制于易者,则难者自化矣。如此则纲维毕举,利泽潜流,自古覇王之道也。《易》曰:“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伏惟陛下留念。以前淮右未平,徐方犹梗,师徒淹久,率土同忧。 臣自十数年间,叨礼官记言司言之任,愚陋无补,忝冒掖垣。又思汉朝梅福,以南昌尉之微,犹远陈时政。敢以血诚管见,博采群情,辄竭肺肝,因陈本末。理有似迂而实近,言有过直而不诬。干黩宸严,莫识忌讳。心魂震越,伏待刑书。无任恳款惶悸之至。谨奉状陈奏以闻。谨奏。 ▼贺给事中许孟容论齐脑授官事状 右。《易》曰:“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书》曰:“嘉言罔攸伏。”然则致理之道,在感之而已。伏惟陛下睿圣钦明,覆露宏纳,奖善求理,冠于百王。一昨许孟容以齐脑未有殊劳,超擢非次,上州刺史,品秩过优,驳议之司,爱惜法度,迫于守职,不敢顾身,封进诏书,披历诚恳。中朝久无此事,人情为之愕然。 陛下特开延英,非时召对,辍已行之诏,察无隐之忠。天下之人,踊跃相庆,麟凤五灵,未足为瑞。臣能匪躬,君能虚受,使百执事之人,尽忠奉上,此实瑞之大者。自前日已来,众情为孟容危惧;昨日已来,众情荷陛下开纳。巍巍圣德,横绝古今,朝廷欣欣,感甚以泣。臣忝职近侍,受恩每深,不任抃跃悦怿之至!谨奉状陈贺以闻。臣德舆诚欢诚喜顿首顿首。谨言。 ▼论灾旱表 臣德舆言: 伏见自春三月不雨,连夏涉秋,田里嗷嗷,农收无望。陛下斋心减膳,悯恻元元,告于宗庙,祷于天地。一物可祈者,必致其礼;一介有请者,必诚其言。忧人闵雨,可谓至矣。而甘泽未降,众情如焚,公私窘迫,日日以甚。臣闻水旱之沴,阴阳之数,前哲王之所不免,但有备之之术而已。销天灾者,莫若修政事;感人心者,莫若流惠泽。人和浃洽,则天地之和应矣。昔尧舜在上,天下无穷人。今陛下爱人之心,远过尧舜,而犹有穷困未济者,此臣所未喻也。敢以朴愚,条陈管见,伏惟圣虑裁择。 一、顷年纵旱,亦皆有苗,但时雨或愆,不秀不实。今则甸畿之内,多有不下种而不生出者,才出短苗,旋即燋乾者,大率皆赤地而无所望。流庸转徙之人,或趋近辅,或抵京西,毙踣雕耗于道途者,又居其外。但虑至种麦时,无种可下。顷者夏麦所收盖寡,旋属旱歉,性命是虞,迫于目前,苟利餬口,蚩蚩愚夫,须与支计。伏望以今年夏税麦中,各于本县量留,充临时赈贷麦种。今年秋税,除水利地据分数外,余一切放免。远年逋负,悉皆蠲除。发德音,下明诏,沛然及物,使皆闻知,则人心重迁,喜气交感。假使不放,亦决无可征。不若先事图之,则恩归于上,此乃今之至切也。去贞元十四年,夏旱不甚于今,官吏多督责取办以为心,不副陛下视人如伤之旨,至有县令为部内百姓欧击者。前事不远,伏惟陛下留念。 一、漕运之事,以济关中,有司量入,固已支计。以臣愚所见,且自东都已来,缘路仓所贮米,随水陆节给,倍程般运,应给脚价,皆与实钱,务令速到京师,不计在途省费,续计料江淮米入运,以备恒数。又以太仓粟,约一岁经费之外,出粜于人,则时价必减,而蓄藏者自出矣。 一、《书》曰:“罪疑为轻。”又曰:“宥过无大。”陛下已命省寺,疏理系囚,各从减等,务使原免,此诚睿慈恤隐莫大之泽。臣愚以为不如特降成命,敷宣于朝,使毂下万人,涣然受赐。又比来有经黜放者,自谓永无录用之期,坐为匪人,感动和气。冬荐官踰三年未受命者,不敢出城,相顾以乞食,溘然而就毙,此亦穷人之一端也。近有超擢黜于二千石者,其徒必互相尉勉,上荷圣恩,虽未命者,知牵复可望,冬荐官皆叙已用,适其轮辕,此诚睿慈勤虑,奖人于禄也。伏惟因而宏之,使人人自効。昔颜子不贰过,蘧伯玉知非,则明古之贤人,皆不能无过,在知而改之而已。弃瑕奖善,用其所长,则无废人,此理道之至切也。 一、天下理在百姓安,百姓安在赋税减,赋税减在经费省,天下未有不由此塗出也。生之者少,靡之者多,物力既屈,人命必蹶。大历中,绢一疋价近四千,今止八百九百。设使税入之数如其旧,出于人者已五倍其多。又四方守臣,锐于上献,为国敛怨,为身市恩。或广军实之求,而兵有虚籍;或倍地征之数,而取以多方。固非家财皆出于人力者也。虽有心计巧历,能商功利者,其于困人均也。割股啖口,莫甚于斯,在陛下虑之而已,行之而已。大《易》节之说曰:“天地节而四时成。节以制度,不伤财,不害人。”伏望俾有司审量入之数,节轻用之源,无冗食,无浮费,百事省啬,以俟丰年。此一救灾恤患之切务也。 一、前史云:“一时不雨,人且狼顾。”今历三时矣,农之望岁,以食为天,京师比屋,惶惶靡措。《诗》曰:“先人有言,询于蒭荛。”古语云:“愚者千虑,时有一得。”况含齿戴发,斯人最灵。伏望俾百执事之人,皆得上言利病,可者酌而行之,否者容而恕之。此亦恻隐含宏之大要也。 以前臣伏以今年饥旱,京师艰食,圣心忧轸,臣下何安?臣谓救之者不在于祷求,乃在于事实;有备者不止于公廪,亦在于编人。苟怀愚管,不敢缄默,上烦宸扆,事或非宜。慺慺血诚,所贵无隐。不任惶灼陨越之至,谨藁手疏以闻。臣某诚恐诚惧顿首顿首。谨言。 ▼昭义军事宜状 右山东节将,有沃壤利兵,三十年间,浸以强大。或父殁子继,起复临戎,名器虽出于中朝,爵地实专于外阃。泽潞素为雄镇,礠邢洛与数道犬牙,故欲变山东之俗,先在择昭义之帅。可以练兵赋,循法制,镇以威重,扼其咽喉,化彼诪张,纳诸轨度。此为枢键,不可不慎。卢从史拔自军校,列于藩垣,以先朝含煦之恩,积臣下宠禄之重。 且自建中、贞元以来,每命一方镇,遂绵历岁时,就加爵秩,以至于没身吊赠。自陛下圣泽亭育,天威震曜,吴蜀底定,人神洽和。三四年间,易置节将,出入中外者,凡数十辈。执介圭不俟驾者,相望于道塗。而从史宴安自居,未著勋绩。顷来群情,犹望除代,今则因其忧服,可以慎选守臣。况卢虔以文学至大官,殁于阙下。以从史之贤,自可全儒家丧纪之仪,宏圣朝孝理之道。以从史非贤,则连衡非人,煽结为患,贻朝廷忧,恐自此始。且成德事体,与昭义不同,众情以为许成德之请则可。 许昭义之请则不可。以恒、冀习俗颇久,倘类相因,含垢推恩,制之以渐,故上党内地,未尝因循,失之毫厘,利害相万。或者虑苟未受命,则劳王师,诱劫武人,阻拒旬朔。臣愚以为凡朝廷计之甚远大者,以来至当。倘成命既下,不时率道,邻道戒严,备于境上,人各有心,必思自効。前秘书省校书郎薛贻谋,比充从史掌书记,去岁恳求罢免,归里京师。 臣比任礼部侍郎日,贻谋进士及第,数与相见,访其人情。泽潞山东事体,贻谋一二详悉。言其恩信不及于下。若命将以伐,万无所虞。或召贻谋陈奏,亦冀少广聪听。事更淹缓,转失机宜。臣备位班行,禀性愚鲁,苟有所见,辄披肺肝,得于众多,事甚明白。不敢缄默,上疏上陈,无任惶惧恳迫陨越之至。谨录奏闻。谨奏。 ▼恒州招讨事宜状 右,臣伏见诏旨,以王承宗未禀朝命,薛昌朝未赴德州,大兴师徒,以务攻讨。中外臣庶,不任愤激。臣伏计数日已来,朝官论用兵害者已多,臣不敢更引烦词,徒惑圣听。臣今直举管见二事,冒昧上陈。 一则神策等兵在城中,多是市井屠沽,庇身军籍,未经战阵,难以成功。经途既远,所虞非细。或中路溃挠,结为雚蒲,未至交锋,别有此虑。况恒冀马军素劲,兵数颇多,倘淹时月,则损威重。又西戎淮右,凶狡多端,或乘间犯边,或干纪出境,禁卫武备,不可顿虚。山东犹疥癣也,京师犹心腹也,不可不深以此为念。 一则恐须便除成德及德棣两道节度使,则六州之人知有所奉,兵交之际,各图自抜。不然,则以壤界所接而尽分其地,如乐寿、博野可以却还瀛州之类,使其四邻各务攻取,则人人自战,而恩归于朝,不劳师费,则坐剪妖孽,此亦必然之理也。伏惟陛下忧劳之际,臣忝备班行,苟有所知,不敢缄默,无任惶惧恳悃之至,谨录奏闻。谨奏。 元和四年十月十七日,太常卿权某状奏。 ▼山东行管事宜状 山东行营,以臣愚所见条件于后: 一、自去年十月兴师讨罪,今已半岁,未见成功。时渐入夏,水潦疾病,众心不一,主客相悬,若更因循,必虑溃挠。窃闻自出师以来,已费用五百余万贯。物力既屈,人心则摇,不可不深以此为念。 一、山东诸侯未朝觐者,各有息男为副大使,其心不相远,孰肯为陛下尽力者耶?以陛下神武睿图,埽定吴、蜀,凡观陛下讨王承宗者,虽迹似忠荩,其意在于必不成功。朝廷惩创,遂不问山东之事,此其计也。 一、凡举众行师,须因众心喜怒。王武俊实有破朱滔之劳,而地广兵劲,若更淹延,挫损转甚。今日中朝公卿大夫之论,莫若爱人息众,含垢忍耻,沛然下哀痛之诏,宥其罪辜,若更败伤,则无所及也。 一、若以直赦承宗,诚人心所便,而师出半岁,无功而旋,则不若因有制置,使众情有所观听。如卢从史者,诱设陈璀,每事逗遛,贵出草粟,贱收缣帛,倚寇为援,以邀宠利。其间情伪,非止一途,比于承宗,其过实甚。今若于在近命行营节度,令其倍道兼程,度其行至半途,授以泽潞,然后别命从史京西已来一镇,既离本处巢穴,即奸计不行,新授朝命宠荣,必不虑不至。况闻其贪虐,人心厌苦,有所改更,必求悦随。若从史除官及除替,并恩宥承宗,三道制书,同时焕发,则众情感浃成命。伏惟试以此为念。 一、军储国计,仰给江淮,江淮早歉,人心日急,若连兵不解,则忧患非细。顷者众情以淮西三州之地,四面劳师费财,谓必命帅于朝,以正王度。昨者已除吴少阳充留后使,伏计圣慈,必以爱人为心,含宏覆育。淮西既犹如是,即承宗理固不疑,但在速耳。 以前臣自去年四月十五日上奏,以欲变山东之俗,先在择昭义帅,恐从史煽结为患,贻朝廷忧。入去年十月十七日上奏,以禁军多市井屠沽,未经战阵,倘淹时月,则损威重。今物情忧骇,思竭肺肝,以陛下圣德圣姿,虚受宏纳,敢以疏贱,上干聪明。无任惶惧恳悃迫切之至,谨录奏闻。 元和五年三月二十七日,通议大夫守太常卿臣权舆奏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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