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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石推官第一书


  〈景祐二年〉

  修顿首再拜白公操足下。前岁于洛阳,得在郓州时所寄书,卒然不能即报,遂以及今,然其勤心未必若书之怠,而独不知公操察不察也。

  修来京师已一岁也,宋州临汴水,公操之誉日与南方之舟至京师。修少与时人相接尤寡,而誉者无日不闻,若幸使尽识舟上人,则公操之美可胜道哉!凡人之相亲者,居则握手共席,道观欣,既别则问疾病起居,以相为忧者,常人之情尔。若闻如足下之誉者,何必问其他乎?闻之欣然,亦不减握手之乐也。夫不以相见为欢乐,不以疾病为忧问,是岂无情者乎?得非相期者在于道尔。其或有过而不至于道者,乃可为忧也。

  近于京师频得足下所为文,读之甚善。其好古闵世之意,皆公操自得于古人,不待修之赞也。然有自许太高,诋时太过,其论若未深究其源者,此事有本末,不可卒然语,须相见乃能尽。然有一事,今详而说,此计公操可朝闻而暮改者,试先陈之。

  君贶家有足下手作书一通,及有二像记石本。始见之,骇然不可识;徐而视定,辨其点画,乃可渐通。吁,何怪之甚也!既而持以问人,曰:“是不能乎书者邪?”曰:“非不能也。”“书之法当尔邪?”曰:“非也。”“古有之乎?”曰:“无。”“今有之乎?”亦曰:“无也。”“然则何谓而若是?”曰:“特欲与世异而已。”修闻君子之于学,是而已,不闻为异也,好学莫如扬雄,亦曰如此。然古之人或有称独行而高世者,考其行,亦不过乎君子,但与世之庸人不合尔。行非异世,盖人不及而反弃之,举世斥以为异者欤。及其过,圣人犹欲就之于中庸。况今书前不师乎古,后不足以为来者法。虽天下皆好之,犹不可为。况天下皆非之,乃独为之,何也?是果好异以取高欤?然向谓公操能使人誉者,岂其履中道、秉常德而然欤,抑亦昂然自异以惊世人而得之欤?古之教童子者,立必正,听不倾,常视之毋诳,勤谨乎其始,惟恐其见异而惑也。今足下端然居乎学舍,以教人为师,而反率然以自异,顾学者何所法哉?不幸学者皆从而效之,足下又果为独异乎!今不急止,则惧他日有责后生之好怪者,推其事,罪以奉归,此修所以为忧而敢告也,惟幸察之。不宣。同年弟欧阳某顿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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