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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议序


  〈治平二年〉

  臣某顿首死罪言。臣闻事固有难明于一时而有待于后世者,伯夷、叔齐是已。夫君臣之义、父子之道至矣,臣不得伐其君,子不得绝其父,此甚易知之事也。方武王之作也,人皆以为君可伐;濮议之兴也,人皆以为父可绝,是大可怪骇者也。盟津之会,诸侯不召而至者盖八百国,是举世之人皆以为君可伐矣。彼夷、齐者,眇然孤竹之二羁臣也,以其至寡之力,欲抗举世之人,而力不能胜,言不见察。二子以谓吾言废,则君臣之义废,而后世之乱无时而止也,乃相与务为高绝之行以警世,于是不食周粟而饿死首阳之下,然世亦未之知也。后五百余年,得孔子而称其仁,然后二子之道显。使孱王弱主得立于后世,而臣不敢伐其君者,二子之力也。夫以甚易知之事,二子为之至艰如此,犹须五百年得圣人而后明。然则濮园之议,其可与庸人以口舌一日争邪?此臣不得不述其事以示后世也。

  方濮议之兴也,儒学奋笔而论,台谏廷立而争,闾巷族谈而议,是举国之人皆以为父可绝矣,世又无夷、齐以抗之。虽然,赖天子圣明仁孝,不惑群议,据经酌礼,置园立庙,不绝父子之恩,以为万世法,是先帝之明也。今士大夫达于礼义者,涣然释其疑,盖十八九矣,固不待夷、齐饿死,孔子复生,而后明也。然有不可不记者,小人之诬罔也。盖自汉以来,议事者何尝不立同异。而濮园之议,皆当世儒臣学士之贤者,特以为人后之礼,世俗废久,卒然不暇深究其精微,而一议之失,出于无情,未足害其贤。惟三数任言职之臣,挟以他事,发于愤恨,厚诬朝廷而归恶人主,借为奇货以买名。而世之人不原其心迹,不辨其诬罔,翕然称以为忠,使先帝之志郁郁不明于后世,此臣子之罪也。臣得与其事,而知其详者,故不得已而述焉。臣某谨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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