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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遗(4)


  ◇王文明墓志铭

  至正十四年秋八月癸丑,会稽王文明卒。明年三月十二日,其二兄以其柩葬于山阴温泉乡何塔之原。括苍刘基既志其圹,复铭其墓曰:

  王麟字文明。其上世为太原人。有自太原徙居庐州,后从宋氏渡江,因家于会稽之山阴,而世为宋显官。至将作监簿英孙而宋亡,遂晦其迹,不求宦。传三世至麟。麟生而敏慧,年七岁,诵诗书,能晓其义。王千户振鹏,麟之母姨夫也,以画名于朝,麟尝从之嬉,故遂工绘画。李征士龙光,麟父之执友也,以文名于时,麟尝侍之起居,故遂能诗。由是声誉闻吴越间,吴越之士大夫能文章者,无不乐与之往来。

  基自台来越,寓其家南楼。居数月,麟为诗益大进,基每叹而异之,谓王氏有佳子弟,必当复振矣。麟丧父时年十九,因哭泣得呕血疾,疾愈后,有所触辄作。至是忽大作,作十有五日,竟卒。且卒,犹口占为诗,左右急进笔,已不能书。妻余氏,遗腹子一人,麟卒后二十七日乃生。铭曰:

  桃之夭不如樗也乔,萱之茁不如茨也栗。
  孰为其生,而不为其成?
  呜呼奈何,归以永宁!

  ◇松阳周处士墓志铭

  基还自越之明年冬十一月,前松阳县明善书院山长齐先生来言曰:“志冲以乡贡进士下第于春官,备员教职且三年,得善士焉,姓周氏,名继祖。与之交,远而不忘,近而不亵,久而敬犹一日也。间尝请于志冲曰:‘周氏居松阳县之仁厚里,自故宋时为名家。绍定中乡贡进士讳梓字茂材者,继祖之曾祖也,是生留道,字一之,至元中尝以家财募壮士,从王师伐漳州叛寇,授管军千户,寇平而不愿仕。配潘氏,是生继祖之父,讳铿,字希声。配王氏,生子男三人,继祖其长也。继祖之父自少力学,能诗,通书数。家有积而善散,乡里之死而无棺者,遗之木,雨雪而突不烟者,与之米,寒者赠之衣被,力能田而无田者假之田,其无资者贷之而不取息,岁收田之入,则从田者操量概,族姻死无归则为殡葬,费悉自己出。事父母尽孝,接宾客尽礼。不幸年三十七以卒。卒之时,母氏方年二十四,继祖□岁,弟绍祖□岁,小弟绎祖□岁,而祖千户君已七十五岁。母氏矢死事舅育诸孤,保家业弗坠。今母氏犹在堂,而父不逮养,喜不塞其悲。继祖才下,不能扬名以其父母显,矧敢废先人成德,以获罪于天下之为子者?今幸见知先生,请为状以乞言于时贤,俾勿亡,其何德大焉!’志冲犹辞以未知。及明年,以辟地过其乡,而其乡之老人称周处士之德善者满口,如继祖言,乃摭而为之状。先生继祖之同郡人也,当为铭。”夫齐先生,信人也,授业于今行枢密院判官石末公家,其为言皆有征。于是刘基为之志曰:

  周君希声生于至元己卯五月三日,没于延祐乙卯四月十三日,葬于又至元庚辰十二月十七日,墓地在其所居里曰下垄。至正十七年,县以父老请,旌表王氏孝节上郡,郡移檄风纪之司,核得实,从其请。王氏即周母也。铭亦作于其年,铭曰:

  当寿而夭,尔独得其少。
  惟没弗磨,尔获独多。
  岂非天耶?人其奈何!

  ◇定慧院三塔铭

  圆明智照和尚族严氏,崇净其名,秋潭其号也。年十六,受业于明超师。师居崇德州之定慧院,院在州西南,距惸七里,其地曰尚墅之原,苕水分流环之。故宋淳熙中,有居士曹九公,实创建焉。再传而至超,始大其业。超之徒二人,一曰崇聪,其一即和尚也。和尚与聪同心协力,固其已成,振其未举,而其师之业益衍。

  会聪师先卒,和尚思其世之劳勤,乃以至正元年建三塔于西庑,以其中为曹九公之域,而次及聪,大报本也。自和尚以及后之主是院者,皆豫为兆,缀聪后,严宗派也。众僧居左,其徒居右,广惠爱也。和尚道高而体益勤,德宏而行愈密,其弟子师庆、春泽、春育,皆克承师训,其业可无坠矣。

  先是,塔建于壬地,净慈上人竹川过而惎之,徙于辛地。塔建之明日,有鹊来巢其上。呜呼异哉!铭曰:

  苕之水,出天目,
  东驰蜿蜒抱原陆,是谓南津清可沐。
  皋亭临乎森起伏,云宫瑶碧旭卉煜。
  离列鼎趾三塔矗,藏往待来协吉卜。
  明光佛灯联陆续,于千亿年无敢触。

  ◇病眼作

  君不见昔日方相氏,黄金为四目。
  精光倏昱夺长庚,导者趋风观者肃。
  一朝竣事归有司,委弃尘埃同朽木。
  我生两眼粗能视,要探天根窥地轴。
  论价未止连城璧,传声共推天下独。
  宁知用誉贵含章,鬼物由来阚高屋?
  三彭上谇三卢闻,乘时作衅何其速!
  吴回炽炭煎赤汗,灌注清扬发炎燠。
  赫如巨鳟出渊沦,絅若锦衣蒙绮縠。
  泪渍红桃浥露开,眵昏丹雀披烟宿。
  鹧鸪呼雨荔支垂,布谷啼山蓬蔂熟。
  雪深太白眯碧鸡,雾若瑶台落黄鹄。
  自分衰年已无几,膂力卒单筋脉缩。
  春荣秋悴两茫茫,柳绿花红非所逐。
  天公若复可怜生,乞与寸光分粟菽。
  无劳指点某在斯,不用南阳潭上菊。

  ◇赠钦天监夏官章季明(季明,衢州龙游人,所居地名东观)

  灵峰胜迹不可求,东观后人知九畴。
  神仙上天风自送,樵子下山龙出游。
  浑天玉局木客护,太乙宝书金匮收。
  巫咸杳冥何处问?早晚泛槎窥斗牛。

  ◇杭州路重修三皇庙碑

  世有大人,与天地并立而相为无穷,三皇是也。天地开而人物生,蠢蠢焉。三皇不出,天地不位,万物不育,是故为之火食、宫室、衣服、器用,以蔽其体,以资其生,以代饮血茹毛、穴居野处,于是人异乎兽,而后礼义立焉。人之所以参天地者,三皇为之也。皇之德不可名,但见其皞皞荡荡,出乎庶类之表,而以皇称之。后世圣人有作,无不迹皇之所为也。帝王降而杂霸兴,知有皇之名,而不能行皇之道。

  国家混一区宇,乃命郡邑悉立三皇之庙,是盖天道循环,而皇运之当复也。杭于宋为故都,以故宋太医院地为之,庙貌宏肆,瞻视惟恪。其后再毁于燎,郡总管任处一即旧趾新作之,未讫工而改职。至正九年,总管宝珂来,首谒于庙,大惧弗虔,无以称国家初意,命趣完之。甃以瓴甓丹垩,其垣墉甍栋,朽腐倾侧,咸易而新之。于是邦人知公为能急先务也。夫三皇之道德亘天地,天地不坏,三皇不死,庙不庙,不足为皇重轻。而人心之原始报本,自不能已,况世俗小民,不习典籍,将不知有所谓三皇。今见其庙,闻其人,必问其故,而知人之所以异于兽,其有益于世教不亦大哉?遂作颂曰:

  厥初冯翼,玄黄孰判?三皇既出,三才乃建。
  冥冥在上,膴膴在下。维皇赞之,维圣之祖。
  维天有典,皇则敕之;维天有民,皇则极之。
  八卦五行,人文以宣。皇耶天耶,孰恻其然!
  皇德在世,克举维皇。天运往复,有晦必彰。
  奕奕新庙,奠我南服。仰之栗栗,即之肃肃。
  神居既安,祀事孔威。尚引勿替,勒此丰碑。

  ◇坚心石

  我发今已白,我心今尚赤。
  我有一双翼,堕地数千尺。
  地府不敢收,化作坚心石。

  ◇送三宝柱郎中之徐州兵马指挥序

  皇朝混一九有,弓鞞剑,七十有余载。近者河溢齐鲁,饥氓聚为盗贼。吏民生长宴安,所至弗御,故盗日益多,数年之间,乍伏乍动,所司莫能制。朝廷深惟黔首之情,乃立兵马指挥于徐州,选大臣之有谋德威信者为之。辛酉进士、江浙行省郎中三宝柱与焉。命下,众皆叹服。

  公拜命就道,江浙士庶且喜公之见知于朝廷,而又戚不得留公于行省也,相与饯公于杭北门外,咸依依不忍别。儒学副提举刘基作而言曰:“夫感恩怀惠,私情也;为国安民,大事也。山东为天下要害地,盗不可使久聚。公之化行于青徐,青徐安,天下皆安。公之在彼,不多于在此乎?”众悦。又执爵而言曰:“夫民犹水也,水性之就下,犹民之秉彝而好德也。激而跃,壅而突,纵之而不知其所底,非其情也,抑亦有以致之哉。方今天朝,岂无貔貅之士挽弓六钧、袖椎百二十斤者哉?乃弗使,而于进士乎取,吾君之意深且远矣。公其敬体之哉。”公曰:“诺。”遂酌酒以为别。至正辛卯二月日序。

  ◇庆元路新城碑

  上嗣位之二十年,诏浙东道肃政廉访使纳琳哈喇以中奉大夫为浙东都元帅,适海寇再叛之明年。浙东帅府治庆元,庆元与台州邻,寇发台之黄岩,与庆元相密迩,守臣议治城以防不测,众口聒聒弗克定。公至,召属吏庭谕之曰:“重门击柝以待暴客,制也。我国家以武德一九有,弛城郭弗葺,以示归马放牛之意,至今七十有余年,天下不见金革,可谓安且久矣。吾闻穷则变,变则通,《易》道也。圣人作《易》以前民用,愚者可以乐成,而不可与虑始。平世之人,溺于宴安,鲜不以苟且从事。平居论是非哓哓,风后力牧不能尚,一旦变起仓卒,则手足无所措,以至堕身名、离骨肉而不自悟者不少矣。夫以佚道使民,虽劳不怨。吾将佚之,怨何懵焉。无耽迩言以速咎也。”众应曰:“诺。”

  乃命有司序民产高下,以差其役轻重,先豪右大姓、沙门道士,以及于齐民,斥监督吏勿用,先事者有赏,后至则加劝勉无罚,民大敬服,无敢慢。时故城久废,室其址者数百家,公命悉徙处官地,发廪粟以助不给,民忘其徙。凡六月而城成,周十有八里,高丈有八尺,上环列睥睨,机弓弩炮石,建楯戟,罗戈槊,旁开六门。门有楼,周庐百九十有二,简戍卒,昼夜严警不怠。西、南二方,旧各有水门,皆致而新之。东门去江远,则凿其外为隍。北门因江为隍,则筑堤以捍之。凡所设施,罔不中度。

  未几而江东、浙西诸郡皆以无城郭失守,众咸赖公之猷为,莫不乐其佚而遗其劳。于是郡之大夫士及庶人俱请勒石颂公功,且曰:“公之惠不独于吾身,而施及吾子若孙,世世有所依倚。”乃以状白于刘基,俾为之文。基惟庆元为浙东大府,六郡之干也。干强则枝叶有所附,则斯城之完,不独可为鄞人贺,而六郡咸嘉赖焉。公之功不大矣哉?公蒙古沙卜珠台氏,字惟仁。自始仕至于今,政绩之在民,不可悉数。兹独志其治城之事,故述鄞(一作郡)人之情而系以诗曰:

  于皇有元,受命于天。武定文守,以洽八埏。
  八埏荡荡,无此疆彼界。仁池礼垣,式廊无外。
  阴阳回斡,寒暑往来。随时之义,亦曰大哉。
  溥彼藩邦,猗于海堧。蛟蛇罔象,雨啸风骞。
  帝命有赫,元臣是临。用壮我戎,公克协帝心。
  鄞城未筑,鼋鼍走陆。鄞城孔完,枭化为鸾。
  大府既雄,侯甸以宁。民曰“呜呼,维公之成。
  我有家室,公实全之;我有毒螫,公实捐之”。
  树桑菶々,艺麻滃々。涛波不汹,宵寐不悚。
  鄞人拜手,公寿如山。公拜稽首,天子万年。

  ◇台州路新修城濠碑

  皇元诞受天命,际乾极坤,罔不臣妾。民蕃物丰,兵刃销戢。官吏守文,人习于矣。孽种窃茁,蔓于草莱。皇帝惠闵下民,乃熙德裨政,振乂庶官,大简守令,以代抚怀。维台为州,东南薄海,海上之寇,实生自台。乃延访于一二大臣,择可监是郡者以行。宣政院判布延呼图克前倅密州,监中兴、盐城二县,皆以廉能闻。及守郑州,又奏绩最。天子遂简用焉。君至,奉宣上德,威惠大行,吏民敬服,盗贼知畏。明年,中书参知政事资善公受命为江浙行省左丞,领海右征讨事。寇闻兵且至,即纳款行省乞降。公遂改受,命与江南行台侍御史、资善公同察便宜招谕。二公既至,寇乃卒降。上于朝,未报。其年夏六月大雨水溢,城堕且半,众议谓筑城以防寇,今寇既涤为民,城当且勿修。(下阙,有——君(李颜忽都)乃集耆老于庭,谓之曰: “……其鉴于饶、徽、杭、常,无偷小康,以大乃劳……”众悟,咸应曰:“诺。”以曰……秋八月,城成。——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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