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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1)


  ◇诚意伯刘文成公文集序

  余弱龄侍家长者谈国初翊运诸名臣,辄凝听之,憬然有怀焉。长而宦游四方,窃愿表扬先哲,博综其遗文,颇喜善本。若宋文宪公诸集,海内翻刻者,几刻益良。刘,宋匹也,其文独刻于栝苍,岁久字讹舛,板又漫漶,莫或新之者。

  余奉命按行东浙,以瓣香谒公祠下。询遗文,仅睹此编,忾而叹曰:“嗟乎!逝将以功业揜文章耶?何善本之寡也!”属太守陈君烈萃诸文学,重加订正,付于良梓,俾海内同好者共焉。序曰:

  高皇帝呼刘伯温为吾子房,盖开国首功云。然子房自二三筹画之外,其言论风旨,不少概见。而公著书之多乃若此,何哉?说者谓子房授书黄石,舒卷如龙,虽神机时出,竟善藏其用,塞兑闭门,不迫不应,为得老氏之术。公刚毅慷慨,持大节,留心经济。既遇真主,期以王道致太平,却小明王御座诸正论,义形于色,危行危言。高皇帝天威严重,惟公抗辞,不以利害怵其中,振纲纪,斥奸慝,虽李善长亦忌谮之,况胡惟庸乎。考公履历,岂孔氏所谓以道事君者非耶?汉文成侯,我明文成公,上下相符合特帷幄中诸筹画耳。

  公守孔氏家法,多著书,贻后世,不若子房之秘密,宜也。夫其玄机洞鉴,神启于中,天之所授,以辅开天之圣;妙算所纡,乘时鸷发,载在国史者,既与云汉同其昭回。其诸喻志之说,观物之篇,愤世之词,羁旅之幽思,薄游之清况,与夫庙堂之所述作,士大夫之所应酬,又浩浩如江河,嵚嵚如山岳,醺如惠风,朗如景星,丽如卿云,无意拟古,而神情悠邈,才气雄豪,体裁音节,如庖丁解牛,靡不中于自然者。公之文章,与其功业并传无斁,恢恢乎有余芳矣。余受观风之寄,光昭往训,树之风声,为世型范,何敢让哉!

  或曰留侯子辟疆,方少年,能策制诸吕,计安刘氏。而公仲子璟不忘嗣君,卒全大节,兹亦两文成胤嗣之相似者。刘氏子孙,当世世敬修也。因附及之。

  隆庆壬申仲春望日,巡按浙江监察御史后学豫章谢廷杰顿首拜书

  ◇写情集序

  《写情集》者,诚意伯栝苍刘先生六引三调之清唱、四上九成之至音也。

  先生生于元季,蚤蕴伊吕之志。遭时变更,命世之才,沉于下僚;浩然之气,厄于不用。因着书立言,以俟知者。其经济之大,则垂诸《郁离子》;其诗文之盛,则播为《覆瓿集》。风流文彩英余,阳春白雪雅调,则发泄于长短句也。或愤其言之不听,或郁乎志之弗舒,感四时景物,托风月情怀,皆所以写其忧世拯民之心,故名之曰《写情集》,厘为四卷。其词藻绚烂,慷慨激烈,盎然而春温,肃然而秋清,靡不得其性情之正焉。宜其遇知圣主,君臣同心,拨乱世反之治,以辅成大一统之业,垂宪于万世也。先生当是之时,深知天命之有在,其盖世之姿,雄伟之志,用天下国家之心,得不发为千汇万状之奇而龙翔虎跃也!呜呼!千载之前,千载之后,英迈挺卓,能几人哉?

  今先生既薨,其仲子仲璟与其长孙廌,谋以是编锓梓垂远,以蕃于先生辱平昔之好,命为之序。顾蕃愚陋,何敢措词!追慕高风,其容让乎?

  时洪武十三年岁在庚申春正月上浣,永嘉儒学训导安固紫华山叶蕃叔昌序。

  ◇郁离子序

  《郁离子》者,诚意伯刘公在元季时所著之书也。公学足以探三才之奥,识足以达万物之情,气足以夺三军之帅,以是自许,卓然立于天地之间,不知自视与古之豪杰何如也。年二十,已登进士第,有志于尊主庇民。当是时,其君不以天下繁念虑,官不择人,例以常格处之,噤不能有为。已而南北绎骚,公慨然有澄清之志。藩阃方务治兵,辟公参赞,而公锐欲以功业自见,累建大议,皆匡时之长策。而当国者乐因循而悦苟且,抑而不行。公遂弃官去,屏居青田山中,发愤著书。此《郁离子》之所以作也。

  郁离者何?离为火,文明之象,用之,其文郁郁然,为盛世文明之治,故曰郁离子。其书总为十卷,分为十八章,散为一百九十五条,多或千言,少或百字。其言详于正己,慎微修纪,远利尚诚,量敌审势。用贤治民,本乎仁义道德之懿,明乎吉凶祸福之几,审乎古今成败得失之迹。大概矫元室之弊,有激而言也。牢笼万汇,洞释群疑,辨博奇诡,巧于比喻,而不失乎正。骤而读之,其锋凛然,若太阿出匣,若不可玩。徐而思之,其言确然,凿凿乎如药石之必治病,断断乎如五谷之必疗饥而不可无者也。岂若管、商之功利,申、韩之刑名,仪、秦之捭阖,孙、吴之阴谋,其说诡于圣人,务以智数相高,而不自以为非者哉!

  见是书者,皆以公不大用为憾,讵知天意有在,挈而畀之维新之朝乎?皇上龙兴,卒以宏谟伟略,辅翼兴运。及定功行赏,疏土分封,遂膺五等之爵,与元勋大臣,丹书铁券,联休共美于无穷,不其盛哉?传有之曰:楚虽有材,晋实用之。公之谓也。初公著书,本有望于天下后世,讵意身亲用之?虽然,公之事业具于书,此元之所以亡也;公之书见于事业,此皇明之所以兴也。呜呼!一人之用舍,有关于天下国家之故,则是书也,岂区区一家言哉?

  一夔蚤尝受教于公,后谒公金陵官寺,出是书以见教,一夔骇所未见,愧未能悉其要领。今公已薨,其子仲璟惧其散轶,以一夔于公有相从之好,俾为之序。顾一夔何敢序公之书?然得系名于简编之末,亦为荣幸,因不让而序之。公讳基,字伯温,栝苍人。若其言行之详、官勋之次,则具在国史,兹不著。

  洪武十九年冬十有一月,门生杭州府儒学教授天台徐一夔谨序。

  ◇郁离子序

  古之君子,学足以开物成务,道足以经纶大经,必思任天下之重,而不私以善其身。故其得君,措于用也,秩之为礼,宣之为乐,布之为纪纲法度,施之为政刑文明之治,洽乎四海,流泽被于无穷,此奚特假言以自见哉?及其后也,虽孔子之圣,可大有为,而犹不免述作以传道,况其下乎!然则必假夫文以自见者,盖君子之不得已焉耳矣。君子以为学既不获措诸设施,道不行于天下,其所抱负经画、可以文明治世者,独得笔之方册,垂示千百载之下,知而好者,或推以行,是亦吾泽所及,其志岂不为可尚矣夫?然自秦汉而降,能言之士何限?非不欲如前所云也,率多淫于异端,失于伪巧,诡而不正,驳而不纯,弗畔夫道固鲜。人苟用之以求致治,殆犹适燕而南其辕乎!阐天地之隐,发物理之微,究人事之变,喻焉而当,辨焉而彰,简而严,博而切,反复以尽乎古今,恳到以中乎要会,不袭履陈腐而于圣贤之道若合符节,无一不可宜于行,近世以来,未有如《郁离子》之善者也。

  夫郁郁文也,明两离也。郁离者,文明之谓也,非所以自号。其意谓天下后世若用斯言,必可底文明之治耳。呜呼!此宁虚语哉?从善少尝受读,叹其义趣幽赜,岐绪浩禳,或引而不发,或指近而归远,懵乎莫测其所以然。逮阅之之久,触类而求,然后稍得窥夫涯涘。窃譬诸医师之笼,一药必治一病,玉石草木禽兽之属,皆可以已疾延年,无长物也。此其为书所以深得古君子立言之旨,使其得君而措于用,其文明之治益天下后世为不薄,讵止度越诸子而已耶!

  是书为诚意伯刘先生所著。先生尝自任以天下之重,于经纶之道、开物成务之学,素所畜有。曾以其概,翊当今之运,辅大明之业,昭昭矣存诸方册者。故御史中丞龙泉章公虽已刊置乡塾,然未盛行于世,先生之子仲璟与其兄之子廌谋重刻以传。嗟乎!兹岂一家得而私之者哉?僭为叙其大略,俾贻方来云尔。

  翰林国史院编修官诸生吴从善序

  ◇翊运录序

  天生圣人,开基启运,必生命世之臣,以为之辅。如伊挚于商,吕望于周,张良于汉,皆翊其君建皇极,行王道,以致太平,以开景运,以制礼乐,动为世轨也,行为世则也,黼黻河汉也,昭回日星也,衣被草木也。后世畏之如雷震,望之如神明,禁其力而不敢肆。故其君端拱无为,飙行霆驱,莫之谁何。我朝太祖圣神文武钦明启运俊德成功统天大孝高皇帝以天纵之圣,除胡元之乱,不数年间,遂开六合,奄有万国,荣光贯日,王气浮淮,跻斯民于春台之上,熙熙皞皞,玉烛调,泰阶平,虽曰虓虎熊貔,柱国之臣,为之宣力,然亦藉明良豪杰与图治功也。

  方天造草昧,定都建康,西有伪汉,东有伪吴,长舻大舰,日夕相搪击,天下未知所向,有若开国翊运守正文臣、资善大夫、御史中丞、兼弘文馆学士、太子赞善大夫、护军、诚意伯刘先生者,沉几先物,独识真主,遂委身而服事焉。太祖敬而信之,用其宏谋。西平江汉,东定吴会,天下大势,固已定矣,于是席卷中原,群雄归命,混一四海,大抵皆先生之策也。今观御书诏诰之推奖,国计事几之商榷,词命往复,弥缝参赞,千载一遇,虽伊挚、吕望、张良之卓越,亦不过于先生矣。先生真豪杰之士哉!年愈高,智愈明;功愈大,德愈邵。遂分爵土,终始荣显,殷周以来,一人而已。

  先生栝苍之青田人。予忝为同郡,今年守职翰林,其孙廌等集其御书诏诰、行状事实等文,名之曰《翊运录》,盖取诰文“开国翊运”之语也,请予序其首简。予谓先生之器识事功,通于神明,文章道德,衣被后世,溥天下皆称道之,而先生不自以为至,是则先生之所至,世之人未必能知之。是录也,企太祖之知人善用贤也,企太祖之圣神文武同符于汤文也,见先生之真识也,见先生之宏谋也,见先生之勋业也。圣明会遇,自古为难,乃独于今见之。

  先生之子中奉大夫、江西布政使司右参政又能继武其后,结知太祖,以廉能见褒于制诰,可谓耀于前而光于后矣。后之子孙,尚亦继继承承,深惟祖宗积德创业之不易,绍隆先范,以副朝廷优礼功臣之意,将见与是录同垂于千万载之不泯也。

  永乐二年龙集甲申夏四月中浣,翰林学士、奉议大夫、兼修国史同郡王景序。

  ◇覆瓿集序

  大明太祖高皇帝受天明命,奠安华夷,二十年间,殄伪汉,歼强吴,汛扫腥膻,廓清寰宇,复先王之疆理,开万世之太平,是虽熊罴貔虎之士,相与竭股肱、奋威武以佐神功,抑亦赞襄庙谟、运筹帷幄之中有其人也。若栝苍刘先生伯温,真其人乎。

  先生讳基,始以文学上谒于金陵,知我圣祖之克典神天也,即委心听命,遂成鼎定功。累官太史令兼太子赞善大夫,历御史中丞,迁弘文馆学士,卒拜诚意伯。盖匹休伊吕者,几二十年。今既九京不作,后进之士,景休风,仰末照,幸先生之文章犹有存者耳。

  先生之作,有《郁离子》,有《春秋明经》,有《犁眉》、《覆瓿》诸集,寿诸梓者久矣,惟《覆瓿》一编,未有序之者。其孙刑部照磨貊间以嘱余。嗟夫,先生之心,志于道;先生之道,著于文。人皆知先生见知当时者以其文,而不知太祖高皇帝知先生于俦人中者以其心。人皆知先生之事高皇帝能尽其心,又不知天以先生辅佐圣神、肇建鸿图者,唯在于道。然则是编也,将以五味之藏,饫斯民于饥顿颠踣者也。覆瓿云乎哉!

  先大父弘文馆学士复仁公,与先生俱以佐命显,余于照磨为通家子弟,故不辞而序之如此云。若夫先生翊戴之绩,与先公俱有国史在,兹不复也。

  宣德五年冬十月,嘉议大夫、工部右侍郎、前翰林侍讲、兼修国史吉水罗汝敬书。

  ◇犁眉公集序

  《犁眉公集》者,开国功臣诚意伯刘先生既老所著之作,故取此以为号云。

  先生自少颖敏。既长,于书无所不读,凡天文地理、阴阳卜筮、诸子百家之言,莫不涉猎。元末登第,为瑞之高安县佐。县耆老有稍知天文术数之学者,而其书甚具,先生召与之语,其人曰:“公既聪明绝人,而器识宏远,当为一代伟人。吾书尽以相付。”先生遂得究观其说而领其要。世乱,弃官家居。洎我太祖高皇帝渡江,先生知为真主也,应召辄出,佐兴大业。及其功成名遂,引身而退,卒以寿终,而其术亦不传。呜呼!公之出处进退,比之子房,岂不明白正大、伟然大丈夫之所为哉!

  予尝观于先生,非惟其勋业冠绝前古,而文章亦足以垂世,而莫之与并也。是故其仁义积中,发而为言,可以方驾古人者,则于《郁离子》见之。伤今悼古,牢笼百态,可以超迈当世者,则于《覆瓿集》见之。若夫优游闲雅,托兴微婉,而有以尽其自得之趣者,则于是编见之。其气壮,故其辞雄浑而敦厚;其学博,故其辞深宏而奥密;其志忠,故其辞感激而切直;其行廉,故其辞蠲洁而清劲。吁!古今之能以勋业、文章并显于当时而垂耀于后世若先生者,几何人哉?先生虽没,而有不没者存,其在此也欤!

  先生之孙为刑部照磨,名貊,字士行,以才贤笃厚见称于人,是亦有以见故家文献之足征也。

  宣德五年冬十一月之二日,翰林侍读学士、奉训大夫、兼修国史金陵李时勉书。

  ◇重锓诚意伯文集序

  国初诚意伯刘公伯温尝著《郁离子》五卷、《覆瓿集》并《拾遗》二十卷、《犁眉公集》五卷、《写情集》暨《春秋明经》各四卷,其孙廌集御书及状、序诸作,曰《翊运录》,皆锓梓行世。然诸集涣而无统,板画久而浸堙,学者病之。巡浙御史戴君用与其采薛君谦、杨君琅谋重锓,乃录善本,次第诸集,而冠以《翊运录》,俾杭郡守张君僖成之,属守陈序。

  嗟乎!自昔夷主华夏,不过膻一隅、腥数载耳,惟元奄四海而垂八纪,极弊大乱,开辟以来未有也。公以命世豪杰之才,出佐我高皇,剪群雄,混六合,扫百年之胡俗,复三代之华风,其谠言谹议,牖道天衷,伟略奇谋,指授群帅者,鼎彝勒之,汗青书之,四方尚能道之。方其未遇也,郁积感愤,发之文辞,若四岳之出云无穷;若公输之营众宇,各尽其制;若孙武子之师,戈甲蔽野而不闻喑呜叱吒之声;若大海浩溔,中畜虬螭、䱴䲛、𪓛𪓹之属,睹者骇愕而莫能名。然皆载道之航轮、济世之粱帛,时已传诵之。及达而施之朝庙,播之华夷,垂之百世之下,焯乎不可朽也。三代之英卓矣。汉以降,佐命元勋,多崛起草莽甲兵间,谙文墨者殊鲜。子房之策,不见辞章;玄龄之文,仅办符檄。未见树开国之勋业而兼传世之文章如公者,公可谓千古之人豪矣!而世或疑其仕元、或独称其观象者,是犹訾伊尹之五就,知周公止于才艺而已,不已陋乎?

  三御史之重锓兹集,盖高山景行之志也。守陈之序,居培而论嵩岱,持土苴而置之夜光朝采之上,可乎哉?

  成化六年夏六月吉,赐进士出身、奉训大夫、太子洗马、兼经筵讲官、同修国史、前翰林侍讲四明晚学杨守陈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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