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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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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墨子言曰,仁之事者,必务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将以为法乎天下。利人乎?即为。不利人乎?即止。且夫仁者之为天下度也,非为其目之所美,耳之所乐,口之所甘,身体之所安。以此亏夺民衣食之财,仁者弗为也。是故子墨子之所以非乐者,非以大钟鸣鼓琴瑟竽笙之声,以为不乐也;非以刻镂文章之色,以为不美也;非以刍豢煎炙之味,以为不甘也;非以高台厚榭邃野之居,以为不安也。虽身知其安也,口知其甘也,目知其美也,耳知其乐也,然上考之不中圣王之事,下度之不中万民之利,是故子墨子曰“为乐非也”。今王公大人,虽无造为乐器,以为事乎国家,非直掊潦水、拆壤垣而为之也,将必厚措敛乎万民,以为大钟鸣鼓琴瑟笙竽之声。譬之若圣王之为舟车也,即我弗敢非也。 古者圣王亦尝厚措敛乎万民,以为舟车,既以成矣,曰:“吾将恶许用之?”曰:“舟用之水,车用之陆,君子息其足焉,小人休其肩背焉。”故万民出财赍而予之,不敢以为慼恨者,何也?以其反中民之利也。然则乐器反中民之利亦若此,即我弗敢非也。然则当用乐器,民有三患,饥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劳者不得息。三者民之巨患也。然即当为之撞巨钟、击鸣鼓、弹琴瑟、吹竽笙而扬干戚,民衣食之财将安得乎?即我以为未必然也。意舍此。今有大国即攻小国,有大家即伐小家,强劫弱,众暴寡,诈欺愚,贵傲贱,寇乱盗贼并兴,不可禁止也。然即当为之撞巨钟、击鸣鼓、弹琴瑟、吹竽笙而扬干戚,天下之乱也,将安可得而治与?即我未必然也。 是故子墨子曰:姑尝厚措敛乎万民,以为大钟鸣鼓琴瑟竽笙之声,以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而无补也。是故子墨子曰“为乐非也”。今王公大人,惟毋处高台厚榭之上而视之,钟犹是延鼎也,弗撞击,将何乐得焉哉?其说将必撞击之。惟勿撞击,将必不使老与迟者。老与迟者,耳目不聪明,股肱不毕强,声不和调,明不转朴,将必使当年,因其耳目之聪明,股肱之毕强,声之和调,眉之转朴。使丈夫为之,废丈夫耕稼树艺之时。使妇人为之,废妇人纺绩织蓧之事。今王公大人惟毋为乐,亏夺民衣食之时,以拊乐如此多也。是故子墨子曰“为乐非也”。 今大钟鸣鼓琴瑟竽笙之声,既已具矣,大人锈然奏而独听之,将何乐得焉哉?其说将必与贱人不与君子。与君子听之,废君子听治。与贱人听之,废贱人之从事。今王公大人惟毋为乐,亏夺民之衣食之财以拊乐如此多也,是故子墨子曰“为乐非也”。昔者齐康公兴乐《万》,《万》人不可衣短褐,不可食糠糟,曰“食饮不美,面目颜色不足视也,衣服不美,身体从容丑羸不足观也”,是以食必粱肉,衣必文绣。此掌不从事乎衣食之财,而掌食乎人者也。 是故子墨子曰,今王公大人惟毋为,亏夺民衣食之财,以拊乐如此多也。是故子墨子曰“为乐非也”。今人固与禽兽、麋鹿、蜚鸟、贞虫异者也,今之禽兽、麋鹿、蜚鸟、贞虫,因其羽毛以为衣裘,因其蹄蚤以为裤屦,因其水草以为饮食,故唯使雄不耕稼树艺,雌亦不纺绩织蓧,衣食之财固已具矣。今人与此异者也。赖其力者生,不赖其力者不生。君子不强听治,即刑政乱。贱人不强从事,即财用不足。今天下之士君子,以吾言不然,然即姑尝数天下分事,而观乐之害。 王公大人蚤朝晏退,听狱治政,此其分事也;士君子竭股肱之力,亶其思虑之智,内治官府,外收敛关市、山林、泽梁之利,以实仓廪府库,此其分事也;农夫蚤出暮入,耕稼树艺,多聚升粟,此其分事也;妇人夙兴夜寐,纺绩织蓧,多治麻丝葛绪綑布縿,此其分事也。今惟毋在乎王公大人说乐而听之,即必不能蚤朝暮退,听狱治政,是故国家乱而社稷危矣。 今惟毋在乎士君子说乐而听之,即必不能竭股肱之力,亶其思虑之智,内治官府,外敛关市山林泽梁之利,以实仓廪府库,是故仓廪府库不实。今惟毋在乎农夫说乐而听之,即必不能蚤出暮入,耕稼树艺,多聚升粟,不足。今惟毋在乎妇人说乐而听之,即不必能夙兴夜寐,纺绩织蓧,多治麻丝葛绪,綑布縿,是故布縿不兴。曰:“孰为大人之听治而废国家之从事?”曰:“乐也。”是故子墨子曰“为乐非也”。何以知其然也?曰:先王之《书》,《汤之官刑》有之,曰:“其恒舞于宫,是谓巫风。其刑,君子出丝二卫,小人否。似二伯黄径。乃言曰:呜乎!舞佯佯,嘉言孔章,上帝弗常,九有以亡!上帝不顺,降之百蒐,其家必坏丧。”察九有之所以亡者,徒从饰乐也。于《武观》曰:“启乃淫溢康乐,野于饮食,将将铭苋磬以力,湛浊于酒,渝食于野,《万》舞翼翼,章闻于天,天用弗式。”故上者天鬼弗戒,下者万民弗利。是故子墨子曰:今天下士君子,诚将欲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当在乐之为物,将不可不禁而止也。〔《墨子·非乐》〕 乐者,圣王之所非也,而儒者为之过也。〔《墨子·佚文》〕 ——右墨学攻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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