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康有为 > 孔子改制考 | 上页 下页
三四


  故孔、墨之后,儒分为八,墨离为三,取舍相反不同,而皆自谓真孔、墨。孔、墨不可复生,将谁使定后世之学乎?孔子、墨子俱道尧、舜,而取舍不同,皆自谓真尧、舜。尧、舜不复生,将谁使定儒、墨之诚乎?殷、周七百余岁,虞、夏二千余岁,而不能定儒、墨之真。今乃欲审尧、舜之道,于三千余岁之前,意者其不可必乎?无参验而必之者,愚也。弗能必而据之者,诬也。故明据先王,必定尧、舜者,非愚则诬也。愚诬之学,杂反之行,明主弗受也。墨者之葬也,冬日冬服,夏日夏服,桐棺三寸,服丧三月,世以为俭而礼之。儒者破家而葬,服丧三年,大毁扶杖,世主以为孝而礼之。夫是墨子之俭,将非孔子之侈也,是孔子之孝,将非墨子之戾也。今孝戾侈俭,俱在儒、墨,而上兼礼之。〔《韩非子·显学》〕

  〔孔、墨俱改制,上托尧、舜。韩非在儒、墨外,犹知其托古,故得而攻之。异教相攻,原不足计,然儒、墨之托古可为据矣。〕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而人主兼礼之,此所以乱也。夫离法者罪,而诸先王以文学取;犯禁者诛,而群侠以私剑养。〔《韩非子·五蠹》〕

  国平养儒侠,难至用介士,所利非所用,所用非所利。是故服事者简其业,而游学者日众,是世之所以乱也。〔同上〕

  〔韩非学于荀子,本为儒家。然《解老》、《喻老》,专言刑名法术,归宿在老学,故攻儒、墨也。墨子之学,以死为义,以救人为事,侠即其流派,故与儒并攻。当时诸子之学,亦无与儒并驰者。墨之为侠,犹孔之为儒,或以姓行,或以道显耳。〕

  以为儒者用文乱法,而侠者以武犯禁。〔《史记·老庄申韩列传》〕

  〔儒者孔子也,侠者墨子也,流派各分。墨子之学,不畏死,故其学为侠。侠者,墨学之号,犹孔学之称儒。诸子史中或称孔、墨,举其姓,或称儒、侠,举其号;至称儒、墨者,杂举之也。太史公云者,盖史谈为老学,不满于儒、墨也;而云二者交讥,亦见二学之至盛也。〕

  孔、墨之弟子,皆以仁义之术,教导于世,然而不免于儡身,犹不能行也,又况所教乎!是何则?其道外也。〔《淮南子·氾真训》〕

  〔此老氏学攻儒、墨之言。老氏内学为多。〕

  夫三年之丧,是强人所不及也,而以伪辅情也。三月之服,是绝哀而迫切之性也。夫儒、墨不原人情之终始,而务以行相反之,制五縗之服。〔《淮南子·齐俗训》〕

  〔此在儒、墨之外,而兼讥二教者。〕

  今世殊死者相枕也,桁杨者相推也,刑戮者相望也,而儒、墨乃始离跂攘臂乎桎梏之间,意!甚矣哉,其无愧而不知耻也!〔《庄子·在宥》〕

  〔此道家攻儒墨之说。〕

  道之所一者,德不能同也。知之所不能知者,辩不能举也。名若儒、墨而凶矣。故海不辞东流,大之至也。圣人并包天地,泽及天下,而不知其谁氏。〔《庄子·徐无鬼》〕

  故有儒、墨之是非,以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庄子·齐物》〕

  ——右老攻儒、墨。

  二世责问李斯曰:吾有私议而有所闻于韩子也,曰:“尧之有天下也,堂高三尺,采椽不斫,茅茨不剪,虽逆旅之宿,不勤于此矣。冬日鹿裘,夏日葛衣,粢粝之食,藜藿之羹,饭土匦,啜土鉶,虽监门之养,不觳于此矣。禹凿龙门,道大夏,疏九河,曲九防,决渟水致之海,而股无胈,胫无毛,手足胼胝,面目黎黑,遂以死于外,葬于会稽,臣虏之劳,不烈于此矣。”然则夫所贵于有天下者,岂欲苦形劳神,身处逆旅之宿,口食监门之养,手持臣虏之作哉!此不肖人之所勉也,非贤者之所务也。彼贤人之有天下也,专用天下适己而已矣。此所以贵于有天下也。〔《史记·李斯列传》〕

  〔韩非有《解老》、《喻老》之篇,是老氏学。故太史公以之与老子同传。此为杨氏学。杨朱为老子弟子,即老氏学,故韩非兼收老、杨之学者。秦始愚民,韩非以老学行之,遂至今日。然则统论诸子,为害之大莫若韩非,关系之重亦莫若韩非矣。〕

  ——右老攻墨学。

  惠子为惠王为国法,已成,而示诸先生,先生皆善之。奏之惠王,惠王甚说之。以示翟煎,曰“善”。惠王曰:“善可行乎?”翟煎曰:“不可。”惠王曰:“善而不可行,何也?”翟煎对曰:“今夫举大木者,前呼邪许,后亦应之,此举重劝力之歌也,岂无郑卫激楚之音哉?然而不用者,不若此其宜也。治国有礼,不在文辩。故老子曰:‘法令滋彰,盗贼多有。’此之谓也。”〔《淮南子·道应训》〕

  〔翟煎引老子,盖是老学而攻名家者。〕

  ——右老攻名家。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