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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诸子改制托古考 〔荣古而虐今,贱近而贵远,人之情哉!耳目所闻睹,则遗忽之,耳目所不睹闻,则敬异之,人之情哉!慧能之直指本心也,发之于己,则捻道人、徐遵明耳;托之于达摩之五传,迦叶之衣钵,而人敬异矣,敬异则传矣。袁了凡之创《功过格》也,发之于己,则石奋、邓训、柳玭耳;托之于老子、文昌,而人敬异矣,敬异则传矣。汉高之神丛狐鸣,摩诃末、西奈之天使,莫不然。庄子曰:其言虽教,谪之实也;古之有也,非吾有也。古之言莫如先王,故“百家多言黄帝”,“尚矣”,一时之俗也。当周末,诸子振教,尤尚寓言哉!〕 世俗之人,多尊古而贱今。故为道者,必托之于神农、黄帝,而后能入说。〔《淮南子·修务训》〕 〔《淮南子》尚知诸子托古之风俗,此条最为明确。盖当时诸子纷纷创教,竞标宗旨,非托之古,无以说人。〕 寓言十九,重言十七。卮言日出,和以天倪。寓言十九,藉外论之,亲父不为其子媒,亲父誉之,不若非其父者也。非吾罪也,人之罪也:与己同则应,不与己同则反;同于己为是之,异于己为非之。重言十七,所以已言也,是为耆艾。年先矣,而无经纬本末,以期年耆者,是非先也。人而无以先人,无人道也。人而无人道,是之谓陈人。卮言日出,和以天倪,因以曼衍,所以穷年。〔《庄子·寓言》〕 〔《庄子》一书,所称黄帝、尧、舜、孔子、老聃,皆是寓言,既自序出,人皆知之。然此实战国诸子之风,非特《庄子》为然,凡诸子皆然,所谓“亲父不为其子媒,亲父誉之,不若非其父者也”。故必托之他人而为寓言。寓言于谁?则少年不如耆艾,今人不如古人,耆古之言则见重矣。耆艾莫如黄帝、尧、舜,故托于古人以为重,所谓重言也。凡诸子托古皆同此。《庄子》既皆寓言,故皆不录。〕 今逮至昔者三代圣王既没,天下失义,后世之君子,或以厚葬久丧,以为仁也,义也,孝子之事也;或以厚葬久丧,以为非仁义,非孝子之事也。曰:二子者,言则相非,行即相反;皆曰吾上祖述尧、舜、禹、汤、文、武之道者也,而言即相非,行即相反。于此乎后世之君子,皆疑惑乎二子者言也。〔《墨子·节葬》〕 〔“皆曰吾上祖述尧、舜、禹、汤、文、武”云云,则当时诸子纷纷托古矣。然同托于尧、舜、禹、汤、文、武而相反若是,与韩非《显学》所谓孔子、墨翟皆自以为真尧舜,“尧、舜不复生,谁使定孔、墨之诚乎”?可知当日同为托古,彼此互知,以相攻难。〕 孔子、墨子俱道尧、舜,而取舍不同,皆自谓真尧、舜。尧、舜不复生,将谁使定儒、墨之诚乎?〔《韩非子·显学》〕 〔同是尧、舜,而孔、墨称道不同。韩非当日著说,犹未敢以为据,非托而何?不能定尧、舜之真,则诸子皆托以立教,可无疑矣。〕 今儒、墨者称三代文、武而弗行,是言其所不行也。〔《淮南子·氾论训》〕 有为神农之言者许行。〔《孟子·滕文》〕 〔许行托古,人多信之者,得无孟子辟之乎?然信此而疑彼,是亦知二五而不知一十之数也。〕 且夫世之愚学,皆不知治乱之情,讘多诵先古之书,以乱当世之治。〔《韩非子·奸劫弑臣》〕 夫称上古之传,颂辩而不悫,道先王仁义而不能正国者,此亦可以戏,而不可以为治也。〔《韩非子·外储说左》〕 太史公曰:“学者多称五帝,尚矣。然《尚书》独载尧以来,而百家言黄帝,其文不雅驯,荐绅先生难言之。孔子所传宰予问《五帝德》及《帝系姓》,儒者或不传。余尝西至空桐,北过涿鹿,东渐于海,南浮江、淮矣,至长老皆各往往称黄帝、尧、舜之处,风教固殊焉。总之,不离古文者近是。予观《春秋》、《国语》,其发明《五帝德》、《帝系姓》章矣,顾弟弗深考。其所表见皆不虚,书缺有间矣,其轶乃时时见于他说,非好学深思,心知其意,固难为浅见寡闻者道也。余并论次,择其言尤雅者,故著为本纪,书首。”〔《史记·五帝本纪》〕 〔见于《大戴》,安得谓儒者或不传?此与古文近是,皆刘歆窜改。百家多称黄帝,可见托古之盛。〕 公见乎谈士辩人乎?虑事定计,必是人也。然不能以一言说人主意,故言必称先王,语必道上古。虑事定计,饰先王之成功,语其败害,以恐喜人主之志,以求其欲。多言夸严,莫大于此矣。〔《史记·日者列传》〕 〔战国诸子皆谈士辩人,言必称先王,饰先王之成功。至汉时人尚知之。〕 ——右托古要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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