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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祐元年六月(6)


  左司谏王岩叟言:

  臣累日来,风闻陛下欲降诏书,以安人心反侧事。臣不知果有果无,然臣既有所闻,不可不先事而言,以备采择。未审此事出于圣虑耶?出于左右者之谋耶?出于圣虑,则臣以谓陛下私忧过计耳;出于左右者之谋,则臣以谓误陛下矣。自古以来,朝廷黜邪退奸,亦是常事,何须过当以为忧疑,反动奸人之心?将谓陛下畏之,必潜增凶焰,阴造祸机,倾摇善良,窥伺新政矣,可不戒哉!

  伏惟陛下即位以来,上合天心,下从民欲,斥远奸邪,登崇忠直,纳天下善言而不厌,革天下弊事而不疑,故能使四夷靖安,百姓歌咏,以复见祖宗太平之盛。陛下惟当日笃此心、隆此道,以永社稷无疆之休,不宜少移初意也。夫奸心抑之且不可止,况于进之;直言求之且不可得,况于沮之。长君子而消小人,在陛下一言,长小人而消君子,亦在陛下一言,此国家否泰之关,而天下治乱之几也。陛下不可不深思,不可不豫防。臣恐诏书一出,则言之后时,故冒犯而先论。愿陛下纳臣愚忠,收诏勿下,使群邪自静,以养朝廷之威;使众正自安,以重国家之势。天下幸甚!

  贴黄称:“臣窃思降诏之后,老奸宿邪则安矣,而忠臣义士必不自安。陛下方求天下大治,以追祖宗之盛,而使忠臣义士不得尽其心,非陛下之福也。愿因臣之言反复思之,重此诏书之发,幸甚!舜去四凶,当时四凶之党,不应无人尚在中外,未闻下诏安四凶之党也。臣自风闻下诏,寝食不复自安,必料陛下畏见多言,故有此指挥,不知令臣今后如何居职,有言则犯令,不言则负恩,进退之间,未知所处。幸陛下察之,无误此举。言事官当忠于主上,公于天下,是为称职。忠则不肯立朋党,故言无所隐;公则不敢任喜怒,故言无所欺。或朋邪罔上,或意在报私,或厚诬其人,或以讦为直,或阴怀顾忌,则陛下当深察其情,罢之则可也,窜黜之则可也,以为约束一切,闭其言,则不可也。如果有诏书,即望陛下采纳臣言,只作圣意取入禁中,以安言路之心。”

  岩叟又言:

  臣前日以风闻欲降诏书安搢绅之心,辄犯天威,论奏不便,乞收诏勿下。深虑言之未切,圣心未加采纳。窃缘此事出于陛下举动,所系国体至重,臣不敢苟且自安,便为俛默,负陛下平日待遇之意。

  伏睹陛下即位以来,惟以求言为盛德,纳谏为圣功,天下风闻,莫不鼓舞。虽前代英主,有所未及,正宜日进此道不倦以终之,以副天下之望。今方踰年,而遽下此诏,虽名为安慰罪人,其实乃约束言者。窃恐四方流闻,疑朝廷厌言而拒谏,有损陛下盛美。臣谓此诏之出,上无益于圣德,中无益于治体,下无益于忠言,惟是挫端良之心,增奸邪之意耳。不独如此,而又将有人睥睨朝廷,以为可以窥测;侮易政令,以为可以动摇。自古欲治之主,惟患言之不多,天下之善恶有所不闻,以塞其聪明,未闻禁言者使之不言也。言者言之,陛下择可行者而行之,仰不累陛下之明,俯不失言者之职,则言虽多而何伤!

  臣初为谏官,对于帘下,亲闻德音丁宁谕臣等曰:“天下之事无大小,一一言来,当一一主张。”臣感激至恩,恨不倾沥肝胆以为补报。今日诏书,臣所未喻,陛下求言如此之切,不应厌言如此之早也。近古好谏莫如唐太宗,敢谏莫如魏郑公,太宗一日问曰:“今日所行与往者何异?”郑公曰:“贞观之初,恐人不言,导人使谏;三年以后,见人谏诤,悦而从之;一二年来,不悦人谏,虽勉以听受,而终有难色。”太宗曰:“如何事如此?”郑公遂一一陈之。太宗曰:“诚如公言,非公无能道此者。人皆苦不自觉,公向未道时,都自谓所行不变,及见公论说,过失堪惊。公但存此心,朕终不违公。”臣读之至此,每叹美太宗之服义,景仰郑公之尽忠。愿陛下慕太宗贞观之初心,导人使谏,群臣亦当有希魏公事君之大节,以报陛下者。以诏书未宣布间,惟陛下断自清衷,早赐追还,天下幸甚,臣不胜激切之至!

  贴黄称:“臣窃谓进此说者,非纯诚爱君之人也,或出于全身之谋,或出于为子孙之计,或出于养誉邪正之间,欲收人情而两得,或出于怀奸计以事陛下,浸开间隙,倾陷忠良,援引邪佞,复为前日之过,深可惧也!惟陛下精虑而深思之。臣恐诏书既下,正士知陛下有厌言之心,不敢遑安,稍自引去;后来者不过得循默之人,以为称职;其次得苟且偷惰之人,废坏纪纲;又其次得阿谀柔顺之人,靡敝政事。皆所以与奸为党,壅蔽下情,欺罔之罪复结矣。陛下深拱帘帏之中,久而安之,浸不复得闻天下之事,此非陛下今日求治之本意也。众人之说,皆谓诏书欲以安反侧,臣窃疑之。所谓反侧者,乃前世伐叛讨逆之后,余党畏惧诛戮,有怀生偷安之心。当时恐其为变,故以诏书安慰之,乃祸乱之时,姑息之事也。今朝廷清明,王道平直,自以至公之理行典刑,此曹何为而有反侧之心?陛下何忧而下安慰之诏?甚无谓也。下诏之后,忠良之在近者日益疏,则在远者疑畏而不敢进;奸佞之在近者日益亲,则在远者踊跃而以类至,此人情之所易见,而事理之所必然者也。”

  岩叟又言:

  臣自风闻朝廷欲降诏书安慰搢绅之心,虽两上章论奏不便,以闻之未审,故言之未详,臣今颇得大槩,信如所闻,甚可怪也。事有大不可者三,陛下岂容易而发!窃知其间叙列先朝搢绅之恶,无所不有,虽云臣下所为,然于先帝之明如何也?陛下下诏之善意,本在掩盖前事,不知反所以彰先帝之失,此大不可一也。陛下即位以来,未尝以喜怒爱憎妄责一人,凡有所行,必本天下公议。大奸大恶,不得已而黜者,又曲从宽恕,百分罪恶,不过行一二分而已,有何太甚之事?今闻诏引“疾之已甚”之语,如是,则是陛下临御以来,所行之事皆为过当,反成自诬,以伤国家之体,此大不可二也。奸人诳惑陛下,张大其事,言人心反侧,故致陛下有下诏之意,陛下不可不自察。今天下生灵之心,安与不安,何如往前?今天下生灵之心所以安,只因陛下明辨邪正,黜去欺君罔上人数辈耳。若复见陛下姑息此曹,未测将来之好恶,则天下之心将疑而摇矣。陛下意虽欲以安罪恶,不知反所以动天下之心,此大不可三也。陛下下诏,未见一利,而有大不可者三,何可为哉?臣非故敢逆陛下之情也,盖欲以惜朝廷之举动,全吾君之盛美耳。夫为国之道,惟浑然深厚,湛然无迹,泯迹言语之间,使天下君子小人皆不可得而窥,不可得而议,乃为清宁之本也。何为自生疑心,无故下诏,使天下可得而窥,可得而议哉!臣恐益为纷纷,不能成清宁之治,误陛下初心耳。愿陛下拂除奸人先入之言,省察愚臣继进之说,或蒙圣心旷然,一赐开纳,臣今夕即死,无所恨矣。惟陛下察其愚,幸甚!

  贴黄称:“兹事非臣一人之意,臣博访有识之士,皆以为今已安静,不消降诏,反动众心。臣复恐下诏之后,吕惠卿、张诚一之徒,必生怨憾,以为朝廷行法不平,只争诏前诏后,有幸有不幸。臣以谓若不下诏,则都不见此迹也。”

  右正言王觌言:

  臣伏闻外议,谓朝廷以近者放黜一二大奸、十数巨蠹,恐人情不安,特降诏书以安之。又将戒言事者,凡臣僚旧事,不得复言。臣固未详其虚实,诚出于此,臣恐四方有识之士轻议朝廷也。夫人君之圣德如虞舜,则无以过矣。然舜之驭群臣,乃在于黜陟幽明,四罪而天下咸服。当是时,并不闻人情不安,而亦不闻有诏书以安其党类也。人臣之贤德如孔子,则亦无以过矣。然孔子之为鲁司寇,摄行相事,七日而诛少正卯,而鲁国治。当是时,亦不闻人情不安而有命令以悦其朋党也。盖人君之所以御天下者,黜陟二柄而已。陟一善,而天下之为善者劝;黜一恶,而天下之为恶者惧:则是黜陟之效也。岂以其为恶者惧,而朝廷亦为之惧哉!惟至于诛乱臣,伐叛国,而以其黢从者多污俗惧罪,则必至于下惟新之诏,施旷荡之恩,而一洗之也。苟不至于此,则何疑而降诏乎?

  伏自陛下临政以来,开广言路,黜陟幽明,公议莫不以为宜,人情莫不以为悦。所逐一二大奸、十数巨蠹,其门人故吏,皆与其人比肩事主者,谁肯甘心以党与自名,不过中心愧惧,而不敢袭故态以为恶而已。是乃朝廷黜幽之效,见于此矣。遽然下诏,臣窃骇之。若臣僚旧恶,使言事者皆不得言,尤非臣之所喻也。且恶有显晦,罪有轻重,若陛下圣意必欲慰安邪党之心,则凡人之暧昧之恶、诖误之罪,言事者及之,则寝而不报可也。恶之甚晦者,由众言而既明;罪之甚大者,因进用而已著。置于君侧则欺君,委以事权则败事,彼言事者方且遵奉诏旨,默而不言,则果为朝廷之福乎?居言责而不言,尚可以安其职乎?臣伏望陛下断自圣心,如大臣之论,果有以诏书为请者,使熟议焉,其可止也。或诏书已成,愿陛下留中而勿出,乃天下之幸也。(觌奏别集自注云:“七月一日奏,五日又奏。”今并附此。)觌又言:

  臣伏闻近者朝廷以放黜一二大奸、十数巨蠹,恐人情不安,又将戒言事官,凡百僚旧恶,不得复言。臣固未详其虚实,诚出于此,臣恐四方有识之士轻议朝廷也。其状已投进讫,臣今又闻诏书有“言者勿得弹劾,有司毋得施行”之戒,窃以为过矣。夫为陛下之耳目者,言事官也;为陛下之股肱者,有司也。小人情伪万状,宿恶旧奸,初多隐伏,幸而发露著见,而言事官论之,有司行之,然后小人不得大肆,而朝廷清宁,陛下可以无为而治矣。盖小人之宿恶旧奸发露著见,而言事官钳口而不得言,有司束手而不得治,则小人肆行而无所惮矣。使小人肆行而无所惮,则欺君坏法,蠹民害物者,蜂起鳞集而争奋矣。朝廷尚安得清宁,陛下尚安得无为而治哉!或言事官忠愤而违诏以举职,有司疾恶而违诏以行法,则陛下之诏书乃成虚设,言事官、有司之违诏者,亦不为无罪,又须按治,则纪纲紊乱,贤不肖混淆,而意外之忧,知者有所不能谋,贤者有所不能救矣。

  夫君子小人势不两立,而迭为盛衰者也。故在易,君子道长,小人道消则为泰;小人道长,君子道消则为否。夫否、泰者,君子小人消长之间也。今朝廷优恤小人,而使言者勿复弹劾,有司毋得施行,是乃消君子而长小人。岁月之间,邪党渐胜,则天下不几于否乎?昔帝舜虽临下以简,御众以宽,孔子虽谓“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亦未尝闻钳言者之口,而使不得言小人之奸;废有司之职,而使不得治小人之恶也。今陛下必欲下宽大之诏,以安群小之情,则惟用阔略细故以谕之可矣,何至坏朝廷之纪纲,使小人旧恶宿奸之发露著见者,其事状虽涉至于罔上,亦一切不问,而言者勿复弹劾,有司毋得施行,以为小人之资也?伏望圣慈审纳之,熟讲之,重于出令,无为异日之患,天下幸甚。

  贴黄:“臣待罪谏官,专以议论政事为职,朝廷进贤退不肖,须以素履及已试之事验之,方可信据。孔子曰:‘吾之于人也,谁毁谁誉?如有所誉者,其有所试矣。’虽誉之,犹当以其已试之事,况弹劾哉!然则今日已往奉诏之后,若论及臣僚之素履及其已试之事,则不犯诏禁者少矣,奉诏愈谨,则谏官御史愈成虚设。故臣以诏书中‘言者勿复弹劾,有司毋得施行’之语,尤不可以宣示中外也。又借如臣僚或在侍从,或处权要,今日以前尝有罔上之罪,今日以后方乃发露,论罪则可戮,论诏则不可言。居言责者守诏而不言,则坐视侍从权要之地有罔上之人,将为天下之大患;违诏而进说,则不惟废朝廷之诏令,而又将得违诏之罪。进退犹豫而不能决,则遂至于天下雷同,而奸凶得志矣。陛下如何处之?言事官每有论列,动触权贵之怒,岂若不言之安?但不敢辄为身谋以误陛下而已。臣深恐诏令轻出之后不可追改,窃闻诏令今尚未下,惟圣慈详酌。”(觌自注,此章以七月五日上,今并附此。七月十一日竟下诏,王岩叟朝论奏云:“臣风闻朝廷欲降诏书以安反侧,说者二三,皆为两宫厌言者之烦,欲以拒言者。陛下即位以来,惟以排去凶邪,登用忠良,革天下弊事,致得百姓讴歌,以为再逢祖宗太平之盛。臣于此时备位言职,窃自喜遭遇陛下,所以不避怨仇,不恤形迹,誓以身许陛下。陛下何可中道而改,何须分外降诏,却动奸邪之心?使奸者每有臆度,将谓陛下畏他,又谓陛下助他,必须潜增气焰,窥伺朝廷,深为不便。盖奸邪退尽,则朝廷清宁,若留奸邪,欲望朝廷清宁,必无此理。降诏之后,忠臣义士必皆不安,既不自安,必皆解体,非国家之福。陛下方求天下大治,希祖宗之时,万万不可作此举错。臣前日以风闻朝廷欲降诏书以安反侧事,犯天威,论奏不便,乞陛下纳臣愚忠,收诏不下,未知圣意垂听否?臣再三为陛下思之,若诏书止是开谕宿恶,仍令自新,犹为庶几。然已非国家自处以至公,自示以不疑,漠然无心之大体。若草诏者怀奸挟邪,承望风旨,而因寓意于词,沮抑言路,四方传布,不知陛下心者,疑朝廷有厌言拒谏之心,于陛下圣德所损甚大,臣所力言,乞止此诏也。若为言之合公议,行之合公议,则何安反侧之有?为国家之道,惟公是守,惟直是行,惟重是持。为国家之道,惟浑然深厚,不见畛域,不露浅深。近所共弃者,皆大奸大恶,不得已而黜之,论其罪恶,则百分中止得一二分,安有太甚事?奸人诳惑陛下,言人心不安,故风令陛下下诏,不可不察。此乃是奸人之计,陛下安可遂信?故尝以事观之,自陛下即位以来,四海内外,亿万生灵,各皆安心。假令有不忠不孝小人,失势自危,乃是国家本分合教如此。乃至安之道,至盛之德也。”)

  承议郎傅传正为两浙路转运判官,用三月癸未诏也。(三月二十六日。)

  诏皇太妃兄故任左班殿直任隆,赠宫苑副使。

  监察御史上官均言:

  臣闻书曰:“钦哉钦哉,惟刑之恤哉!”盖死者不可复生,断者不可复续,先王所以明谨用刑,而司刑决狱之官所审于听断也。臣窃见刑部侍郎崔台符,宝文阁待制、知庐州杨汲,大理卿王孝先,自元丰以来,相继为大理卿,每有内降公事,不能悉心持平,推考情实,专务刻深,高下其意。虽知所告不实,事或微末,不度是非,一切徇报者之语,委成狱吏,不复亲听。而报者所闻,往往得于雠怨之人,巧谮诬陷,无所不至。一入犴狱,如落槛穽,锻炼罗织,必致以罪,三木所加,何求不得!又于元报事状外,曲行推究,至有罪薄罚轻,又妄为论奏,乞行编配,陷害善良,不可胜计。至于觇夫、察隶,徧满京邑,报逮纷纭,填满牢狴。都人惴栗,不敢偶语,兢兢朝夕,莫能自保,皆台符辈观望傅会,相为表里,以至如此。圣朝明烛万里,而台符辈治狱都城,密近辇毂,辄敢肆为诞谩,残虐无罪,中外侧目,共怀愤疾。日者朝廷灼见冤滥,立司辨理,而台符辈或尚居侍从,典领藩郡,列卿棘寺,晏然自若,曾不愧惮。夫邪虐不斥,无以戒暴吏;侍从不清,无以正纪纲,刑官非其人,无以安善良。愿陛下因臣之言,察中外之议,特行黜罢,以允公论。仍乞精选儒臣通明端厚之士典领刑狱,庶几刑不失中,狱无滥及,以副陛下宽仁好生之意。

  又言:

  尝具奏论列刑部侍郎崔台符,宝文阁待制、知庐州杨汲,大理卿王孝先等,元丰以后,相继为大理卿,承勘内探公事,不能悉心持平,推考情实,专为观望傅会,欺罔圣明,陷害善良,不可胜计,乞特行黜罢。至今已及月余,未蒙施行。臣以为有德者进,则朝廷尊;去邪勿疑,则小人惧。台符等奸憸深刻,迹状明白,天下之人,孰不闻知!今尚为侍从,列居九卿,是疑于去邪,非所以进有德也。窃以陛下以昨来探报公事率多冤滥,故临御之初,即罢探卒。寻又置司理诉,辨明幽枉,黜降中官石得一,使居闲地,下至探卒郭鲸等二人,继行斥逐。中外之人,莫不欣快,皆以为陛下聪明睿断,与众弃恶,以励奸党。窃缘探报公事,虽造端于石得一,然锻炼傅会,笞掠穷治,陷于深文,以成就石得一之志者,实由台符等。若台符等平心推治,别白枉植,有罪者绳之,见诬者释之,则石得一将内怀媿惧,不敢复纵探卒妄告细故,陷罔无罪,足以全先朝广览之至明、好生之大德。夫廷尉天下之平,端意操法,虽人主之喜怒所不敢听,又况观望中人风旨以为高下出入耶!推原台符等之罪,虽非造端,然同恶相济,终始相成,为朝廷敛怨于下,不当置而不治也。不独置而不治,又使之偃然居侍从、九卿之列,搢绅恶薄,耻与为伍。中外之人,实所未喻,皆以为陛下至公至明,好贤嫉恶,洞达旁照,独台符等未行斥罢,必有左右之臣为之游说,以掩覆其恶,以面谩陛下者。愿陛下参稽中外之论,兼听而熟察之,则台符等不得为释然无罪也。

  昔唐太宗诏百官议张亮罪,皆以为当诛,独李道裕以为不可。太宗嘉其直,擢为刑部侍郎。又尝缺大理少卿,太宗以为大理人命所系,以戴胄清直,遂以任之。夫刑部、大理鞫狱、议刑,所系甚重,死生轻重,皆出其意,宜得端良明恕之士,以称其任。台符等刻薄诐险,迹状明白,久居省寺,窃恐舞文巧诋,任意出入,将使无辜之人陷于刑狱,上负陛下宽仁之德,为害非小。伏乞断自宸衷,早行黜罢,以允众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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