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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丰七年七月(2)


  甲寅,尚书左丞王安礼为端明殿学士、知江宁府。

  初,侍御史张汝贤言:“吏部以王珪陈乞子仲端勾当京西排岸司碍选格,而本部留阙,妄作行遣。又王安礼乞子枋勾当九龙庙,见任官二人有溢员,吏部言当使阙。去年,孙固陈乞子野勾当裁造院,碍法,吏部具特旨例申禀,而都省批令具钞。及安礼陈乞侄游监泗州粮料院,则援野为例;韩缜之侄宗迪指射尚衣库,又以游为例。此乃引用都省批状,例外起例,陛下之法遂格不用。此弊相袭,实害大政,乞赐施行。”(六月甲午,汝贤奏。)上以珪子仲端已退所乞差遣,而安礼子枋、侄游差遣有条许用例奏钞,汝贤章格不下。安礼闻之,面奏乞治汝贤之罪。上宣谕可且令分析,(六月丙申日,汝贤分析。)又云:“汝贤尝言卿平日以恶言恐胁言事官。”因道汝贤所陈安礼之语。安礼乃言:“昨日论奏张汝贤弹奏臣乞差遣事,蒙宣谕汝贤奏,以臣尝有恶言诋毁,‘欲头壁俱破’。切缘汝贤官侍御史,以言为职,弹奏辅臣乱法,当出于至公,不可苟用怨憎,妄摭非罪。使臣实尝诋毁,闻者岂宜传达?汝贤虽知在法亲闻乃坐,况臣初无诋毁之事,是必奸险之人以无为有,欲激怒汝贤,使中伤所恶之大臣。而汝贤率情快忿,亦昔所未有,此而不治,于纲纪风俗其害不细。乞付有司尽理施行。”上遂令汝贤分析。汝贤奏:

  臣追省当日所闻,大槩正是安礼因臣论奏王珪等诬上行私,辄有及臣之言,谓或议己则当致害,又有御史“青虫可憎”之语。臣以其意凡陋,固未尝尽列于朝。旋观安礼外虽狂率,中实奸险嫉忌,一言及之,必为中伤之计。属者,台、谏相继罢黜,安礼盖有得色,尝以此夸衒同列之间。臣自顾疏远,蒙陛下擢任不次,报宜如何,岂敢爱惜,以避安礼之暴横?属闻此语,是亦安礼平日之常谈,臣因上殿口奏者,独冀清衷照察安礼所存,实非愚臣苟用爱惜,捃摭非罪。昨因察按论列宰臣、执政官陈乞差遣,而安礼两次并是违法,都省特旨旧例直行指挥,具钞拟差,臣职在言责,岂敢有隐?乃实出于至公,未尝率情快忿。安礼恶其及己,必欲置臣于罪,莠言自口,轻躁无耻,昔所未闻。

  况安礼素行贪秽,所至狼籍。名在儒馆,则日出游于淫舍。湖州、润州,身任太守,娼女共政,淫秽不忌。陛下始以其兄安石之故,略其旧恶,擢置政府。然安礼恶不可揜,罪不可解。知润州日,部内致仕官刁约,馆阁故老,安礼以丈人行事之,而安礼数饮约家,辄私其侍婢。约死,乃以主丧为名,诱略其婢王氏、谢氏二人以归。今二婢在家,王氏仍已有子。闺门之内,数致忿争,至或挟持私事,欲以告官,而安礼多方以捍之。盖取之不正,则势必至此。安礼修身治家如此,其能为陛下正百官、理万民乎?安礼与其兄安国素不相能,及闻其丧,无甚哀蹙,丧假仅满,呼妓女燕饮,嬉笑自若。安礼于所厚者薄,其能为陛下励风俗,劝忠义乎?安礼喜结四方豪富,如杭州俞缗,东南大姓,贾贩小人,未尝为安礼门客,特以贿交,去岁大礼,遂奏缗为假承务郎。安礼黩货如此,其能为陛下守法令、杜请托乎?执慈寺僧词海乃异时安礼淫污之渊薮,出入安礼家,人不可问,道故时淫邪之游以为笑乐,无所不至。

  兼安礼自秉政以来,何补国事,惟自顾行实如此,则无以厌服人言,故扬虚声,取悦流俗,牢笼士大夫,以卖恩招权,敛誉在己,归谤朝廷。然安礼辨事乱实,阴计害物,故士大夫莫不畏其凶焰,而安礼平居犹恟恟不自安者,独以臣辈尚在言路,轧其奸萌。窃惟御史耳目之官,本许风闻言事,惟禁中语不可泄漏,至于大臣之言,虽涉诋毁,既非亲闻,自不合坐,则传言之人又何罪焉?臣前所闻,既未尝论列,而陛下亦不以此为安礼之罪。而安礼遽乞付有司根究者,意谓就使是实,于己无罪,但欲有司承望风旨,曲求差互,使罪之所归,不在于臣,则在于传闻之人。如此,则安礼别有罪恶,谁敢谈说?况御史位卑而无权,不足以动事,惟执政大臣喜怒,能为天下祸福。身居至近,势轧人主,则防检之道不得不严,故责在御史,绳奸纠慝,以坐制其非心。今安礼乃恃大臣之威,欲以钤制御史,杜绝言路,则安礼之志,殆将何为!上以其章付三省,谓安礼曰:“汝贤弹奏卿子侄差遣用例奏钞,在法所许,汝贤固有罪;其言卿奸巧事,卿果如此,何以复临群官?”安礼犹辨诉,因奏往以安石疾病,尝乞知江宁府,愿申前请。汝贤又言:

  臣论奏王珪、王安礼陈乞子侄差遣法许用例奏钞,诏臣分析。臣愚见:按法之文而折中于理,谓有司之事。无条有例,或虽有条而文意未明,应用例以补之,皆在所司。可以常行,于法未碍,则为不应奏请可否之事,若陈乞差遣,自有定法。异时执政大臣本因碍法,遂有干请,画旨施行,所以称“特旨”,岂有司所专以为不应奏请之事?又官制申明逐处例册,候册定条目不用,即知有司所用之例,自可修条。未知特旨碍法之事,能如此否?又尚书省奏事依条目分,有法式者上门下,无法式者上中书,并取旨、特旨事,乃中书之职。臣窃谓法式者有常之称,特者反常之义。今用特旨碍法事为有法式事上门下,臣虽甚愚,未知其可。

  且特旨一也,参以近者,察案所上,有待申请而具钞者,王安礼陈乞是也;有不待申请而具钞者,时忱磨勘是也;有申请都省而关中书取旨者,文彦博陈乞是也;有申请而进呈不行者,程庆酬奨是也。都省若为有例事,不限特旨,皆不应奏请可否,便得具钞,则宜无彼此之别,不可于执政大臣与本省吏人私事而遂有异。若谓例册有之,始可以用印,杨天佑等岂非例册所载,何为而不引?其冯诉借阙事,乃非例册所载,何为而辄用?若为侯永昌等酬奨碍条法,有特旨不可引用,则王枋等差遣正碍陈乞之法;若谓特旨非有司所专,而都省可以指挥,则时忱磨勘又不得申请而施行。推求其说,终不可得。

  异时执政大臣特乞子侄差遣,多缘私计所便,自沥诚恳,以干朝廷。今则其家子侄自赴吏部指射,皆得施行,不惟相承无有纪极,而于朝廷事体实未允协。大抵有司差遣,皆有常法而不可乱。自法度之外,或戚里之家干乞,则有内降;或大臣之陈请,则有特旨,其事一也。今戚里之家,或告陛下乞一优便差遣,既蒙俞允付外与差,三省尚须覆奏而后行;今大臣之家,自诣吏部违法指射,而所司遽自与之。上下之体,臣所未谕。

  盖闻事变万殊,至当无二。天下之人孰不有口有心?使言之而不当,则有心者能察其非,有口者能议其否,如是而日黜百人,诚何损于事体?使言之而在疑似,是非相半,以此得罪不能自明,则言者之气十已丧其六七。使言之而当,则有心者莫不知其是,有口者莫不称其可,如是而犹不免,则敢言之士气索矣,况中人以下者乎?如是,则大臣之过,其敢复有论说者乎?

  臣近又论安礼素行贪秽,所至狼籍,以至私人之婢,而因丧以取之;利人之财,而鬻爵以偿之。家有不正之配,身有不悌之恶,非臣私言,著在士论。然安礼平居语人,则曰固尝首露于陛下之前,陛下知而赦之。天下有识之士,方以此语为惑,言事之臣亦莫测其信否,姑置而未论。然臣窃谓若陛下幸赦安礼之罪,而安礼叨在政府,亦宜少有悛心,以无负眷遇。而怙终放肆,了不自新。臣今日之论,乃在辨正朝廷法度,而安礼以奸险之性,当躁忿之时,语言轻率,必不循理,是亦无逃于圣鉴。而臣自顾以兀立之孤迹,独当众人之论,尚虑蔡确、李清臣辈与王珪、安礼为朋比,论议之际,或有侥幸同利之心,使臣忠愤不获申于公朝。伏望断自宸衷,使臣言得行,凶邪去位,臣虽万死无恨。上既罢汝贤,安礼亦求去,故有是命。(旧纪亦不书安礼所以罢。)

  乙卯,雄州言拒马河溢破,两输长沙河口,已放急夫,候水落兴功。

  观文殿学士、光禄大夫、知成德军冯京知河阳。

  诏判大名府王拱辰罚铜十斤,馆陶尉姜子厚、寇氏尉桑嘉之、知县郑仅各罚铜八斤。坐擅役保甲,会赦特责之。仅,彭城人也。(仅初为大名府司户,部使者檄往他郡,留守文彦博曰:“如郑参军岂可令数出?”奏易司法,徙寇氏令。河决府西,檄夜下调急夫,仅方阅保甲,尽籍以行,先他邑至,决河遂塞。使者怒劾之,彦博言于朝曰:“微寇氏令,城中其鱼矣!”诏释不治。此据郑仅传,传云“释不治”,实录云“罚铜八斤”,未知孰是。按:文彦博以熙宁七年四月留守大名,元丰三年九月徙河南,六年十一月请老。当七年河溢时,留守大名者乃王拱辰,传误也。或言于朝乞免劾仅,实王拱辰。又拱辰与县令、佐并罚铜,谓“诏释不治”亦非也。今不取,姑附注此。)

  戊午,新河东转运副使范纯粹言:“昨在陕西,朝廷每给军须,并计纲雇夫起发,颇为劳扰。乞自今给河东、陕西边用,非应副机速者,并令小作纲数,排日递送。”从之。

  诏:“河北、河东被水保甲,令州县考实赈济:小保长、保丁一石,大保长二石,都、副保正三石。提举保甲官分诣诸州照管,具赈济人数以闻。”

  诏:“陕西、河东蕃官、蕃部转职名及因事酬奨者,当书其实年于付身文字。本路直补转者准此。”

  己未,上批:“昨尚书省议宽减京畿户马,人遂放弛,全不应令蓄养。帐内但有马数,因事调发,乃见其情。开封府界提点范峋及知开封县李括所奏如可行,宜令兵部条具以闻。”兵部言:“峋奏户马未买,或乘往别路未回,或有病未发,如当起发,即及一纲乃发。本部看详,如乘往河东、陕西路者,乞就支,余如峋请。及如括言马已起发者,限三年买足。”从之。

  滑州言,齐贾下埽河水涨,坏浮桥。诏范子渊相度以闻,河北、陕西、开封府界准此。

  庚申,召辅臣观谷于后苑,分命辅臣谢晴。

  诏:“秋铨试上等一人,循一资;中等二十人,不依名次注官;下等七十八人,注官。”

  给空名宣札三百,付熙河兰会路经略司。

  同管勾京西路保马吕公雅言:“奉手诏:‘闻本路保马极苦难买,众既争市,价亦倍贵,至驽者不减百千。深恐本司近奏所买之数过多,民间未悉朝廷取效在远之意,遂致如此。宜更消息考验,但如元令聊增其数可也。’臣今相度当减每都之数,令约年终各以八匹为限。新令施行,人率乐从,不闻畏恐。及本路每都一分四匹,今累增倍,若岁买二分,八年可足,其山僻县展为十年。”从之。(本志有之,六月十二日可考。)

  提举京东路保马霍翔言:“本路已买保马万一千匹,及据淄州淄川、登州蓬莱等县有弓手愿养保马,已印络。见劝谕弓手愿养马之人,候数多,续具奏。”未几,又言:“弓手愿养保马,每县不限人数,每名各养一匹。”从之,除补限外,依条听。(志亦有之。)

  知延州刘昌祚言:“昨集教保甲,弓马并不精当,但令守御。已用土兵换赴将下团结成队,遇敌呼使。如有功,优赐推恩。”从之。

  前广南西路提点刑狱刘宗杰言:“昨任京西路转运判官,累奏知邓州刘忱、转运使陈安石、推勘官郭槩等情弊,见送御史台定夺。昨臣出巡在外,闻刘忱纵吏受赃,断私酒事不法,与陈安石相为表里,故入杨千、徐宗等徒罪。臣谓忱、安石等岂独轻臣,乃是违慢诏令,遂差襄州通判王子明推鞫忱等情弊。适会臣移广西,安石等乃变其狱,陷子明于罪罚。臣因论奏刑狱冤滥。郭槩虽能辨正杨千、徐宗不应坐徒及王子明非私罪,即不劾刘忱、陈安石,遂具驳奏下有司,岁余终未结竟。望特省览,则十年冤滞之狱,无所逃于天鉴。”上批:“京西狱事久经辨诉,是非之情终未明决。可并蹇序辰札子,遣御史刘拯即邓州鞫之。”(后竟如何。孙升论宗杰为比部郎中,因执政与中丞协比,追摄下狱,责知邓州,当考年月。)

  辛酉,权发遣江淮等路发运副使蒋之奇直龙图阁。之奇岁漕计复以六月办,奏计京师,故有是命。

  手诏李宪:“勘会诸路团结到役兵工作日久,人力疲敝,兼边廪耗费数不少。若不于工役稍见涯涘之际节次减放,则费用滋广,颇有侵蠹。宜候八月末工绪有涯,以远近节次放归讫奏。”

  壬戌,御史黄降言:“朝廷修立敕令,多因旧文损益,其去取意义,则具载看详卷,藏之有司,以备照使。比者,官司议法,于敕令文意有疑者,或不检会看详卷,而私出己见,裁决可否。乞申饬官司,自今申明敕令及定夺疑议,并须检会看详卷,考其意义所归。所贵法定于一,无敢轻重,本台亦得以据文考察。”诏下刑部。刑部言:“元丰敕令格式看详卷共二百二十册,难以颁降。乞自今官司定夺疑议,及申明敕令须看详卷照用者,听就所掌处抄录。”从之。

  甲子,诏三省吏行遣断绝差赐银、绢,著为令。

  知沧州赵瞻奏:“河北盐法渐已就绪,乞自大名府澶、恩、信、安、雄、霸、瀛、莫、冀等州军,尽行榷卖,以增其利。”从之。(赵瞻奏当考。)

  乙丑,奉议郎刘挚知滑州。挚前为右司郎中,坐事冲替,故复之。

  诏蕃官内殿承制鄂特凌叶为左藏库副使。以讨西夏,于双池再战皆重伤,及获小首领一级也。

  知邵州关杞言,置芙蓉石驿峒寨栅,乞差二百骑防托。诏广南西路钤辖司与百骑。

  枢密院言,交趾使人见辨议疆至,全未听伏,恐边防尚须警备。诏熊本缘边城寨及守御次第有未周备事,悉意措置,具如何施行以闻。(六月四日,本已除吏侍,当考何日离桂州,并后来如何措置。八月九日、十九日、二十一日可考。)

  丙寅,广西经略安抚司乞于融州王口寨置转买务,通汉、蕃交市,乞度僧牒三十为本。从之。

  陕西转运司言:“通判延州吴安宪准诏与鄜延路经略转运司筹度,于要近城砦多聚粮草。延州秋稼丰稔,民户不能蓄积以待价,必为射利之人乘时贱取闭籴,以待官场之急。延州诸县,去城砦近者十里,远者百里,今秋应纳青苗、免役,为钱十三万缗。欲定地理远近加饶法,令民于诸城寨折纳,转运司拨还提举司。本司勘会鄜延路上下番将兵在极边,今又增四将马军及户马二千人,供馈不易。如安宪所言,公私交便。”从之。

  诏除名均州编管人、前漳州军事判官练亨甫移彬州编管,坐与有服兄劼同取杂户女秽滥也。

  丁卯,手诏:“提举陕西买马监牧郭茂恂乞赴阙奏事。茂恂在职数年,全无绩效,此乃欲凭借口舌,开释罪戾。宜止令具所见附驿以闻。”(纲要云:是月,河北路始并大名府澶、恩等十州官皆榷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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