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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祐元年十一月


  十一月己卯朔,复右班殿直、单州监押张忠为閤门祗候。忠,恩州城下有劳,尝为庐州监押,遣讨侬智高,而辞以母老不行,编管池州,累更赦而复之。

  庚辰,诏武臣为路分钤辖及六周年者,给添支钱五十千。

  辛巳,枢密使、河阳三城节度使、同平章事王德用罢枢密使,为忠武节度使、同平章事、景灵宫使。先是,御史赵抃累章言德用贪墨无厌,纵其子纳赂,差除多涉私徇,加之羸病,拜起艰难,失人臣礼,乞加贬黜。而德用亦自求去位至五六,乃从之。寻罢景灵宫使,为同群牧制置使。听五日一朝会,子若孙一人扶之。同群牧使,乃十一月壬辰,今并书。赵抃言德用不任职,据苏辅所撰墓铭,本传无之。德用罢时,抃去御史府矣。据抃奏藁,则自去年十月十六日以后,言德用不一章也。德用本传云:德用自郑州复为枢密使。明年,富弼相,会契丹使耶律防至,德用与之射玉津园,防曰:“天子以公典枢密而用富公为相,可谓得人矣。”帝闻之喜,赐御弓一、矢五十。按防乃至和二年乾元节使者,四月己亥入见,丁未辞,而召富弼入相,实六月丙申,防安得留京师至此时!云云必误。德用墓铭王珪作,神道碑欧阳修作,并有是言。范纯仁作富弼行状亦有是言,本传盖因之。墓铭指耶律防,而神道碑但称契丹使者,岂修已觉其误,故没其姓名耶?纯仁又出修后。大抵德用再入西府耄矣,云云殆溢美,今削去不书。嘉祐二年三月,防复来,此时德用已卒。江邻几杂志云:富、范议建储,王德用在密府,合掌加额云:“置这一尊菩萨何地?”永叔闻之,骂作老衙官,及为神道碑,颇溢美。议建储,即是此年春事。赵抃劾德用不任,职或由此。盖抃亦尝奏请建储也,然无所考见。江氏称范、富误也,已改之。

  山南东道节度使、兼侍中、判大名府贾昌朝为枢密使。翰林学士欧阳修言:

  臣伏睹近降制书,除贾昌朝为枢密使者。旬日以来,中外人情,莫不疑惧,搢绅公论,渐以沸腾。盖由昌朝禀性回邪,执心倾险,颇知经术,能缘饰奸言,善为阴谋,以陷害良士,小人朋附者众,皆乐为其用。前在政事,屡害善人,所以闻其再来,望风畏恐。陛下聪明仁圣,勤俭忧劳,每于用人,尤所审择。然而自古毁誉之言,未尝不并进于前,而听察之际,人主之所难也。臣以谓能知听察之要,则不失之矣。何谓其要在先察毁誉之臣,若所誉者君子,所毁者小人,则不害其为进用矣;若君子非之,小人誉之,则可知其人不可用矣。

  今有毅然立朝,危言正论,不阿人主,不附权臣,其直节忠诚,为中外素所称者,君子也。如此等人,皆以昌朝为非矣。宦官宫女,左右使令之人,往往小人也。如此等人,皆以昌朝为是矣。陛下察此,则昌朝为人可知矣。今陛下之用昌朝,与执政大臣谋而用之乎?与立朝忠正之臣谋而用之乎?与宦官左右之人谋而用之乎?或不谋于臣下,断自圣心而用之乎?

  昨闻昌朝阴结宦官,创造事端,谋动大臣,以图进用。若陛下与执政大臣谋之,则大臣自处嫌疑,必难启口;若立朝忠正之士,则无不以为非矣。其所称信以为可用者,不过宦官左右之人尔。陛下用昌朝,为天下而用之乎?为左右之人而用之乎?臣伏料陛下必不为左右之人而用之也。然左右之人,谓之近习,朝夕出入,进见无时,其所谗谀,能使人主不觉其渐。昌朝善结宦官,人人喜为称誉,朝一人进一言,暮一人进一说,无不称昌朝之善者。陛下视听渐熟,遂简在圣心,及将用之时,则不必与谋议也。盖称荐有渐,久已熟于听矣。是则陛下虽断自圣心,不谋于人而用之,亦左右之人积渐称誉之力也。陛下常患近岁大臣体轻,连为言事者弹击,盖由用非其人,不协物议而然也。

  今昌朝身为大臣,见事不能公论,及交结中贵,因内降起狱,规图进用。今闻台谏方欲论列其过恶,而忽有此差除,是以中外疑惧,物论沸腾也。今昌朝未来,外议已如此,若使居其位,必不免言事者上烦圣听,不尔,则昌朝遂得倾害善人,坏乱事体,必为国家生事。臣愿圣聪抑左右阴荐之言,采搢绅公正之论,速罢昌朝,还其旧任,则天下幸甚!

  臣官为学士,职号论思,见圣心求治甚劳,而一旦用人偶失,而外廷物议如此,既有见闻,合思裨补。

  是日,范镇入对垂拱殿,言:“臣待罪中,蒙恩除知杂御史,七降圣旨,趣臣赴台。臣虽甚愚,知陛下必以臣言为是,然久而不决者,窃恐左右近习,以为陛下已安,不用为此,以惑陛下,是佞邪无识之人,不可不察。古人所谓小人爱人以姑息者,正谓此辈。臣愚谓陛下既安,尤当为之,以答天意,天意报贶,必蒙子孙无疆之庆,此天人相与之际,必然之理。愿陛下黜小人姑息之浅见,察臣至言,则大臣不敢畏避,必能辅佐陛下,以为宗庙之计。臣前后上章凡十九次,窃虑留中,大臣不尽得见,今录进呈,乞付中书、枢密大臣同共参详,有异议者,乞令与臣廷辨,谓臣不然,即乞明加臣罪,不加臣罪,即乞解臣言责,臣之至情,尽在于此。”镇待罪几百日,须发为白,至泣以请。上亦泣曰:“朕知卿忠,卿言是也,当更俟三二年。”镇由是卒辞言职,朝廷不能夺也。

  己丑,新除户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范镇复为起居舍人,充集贤殿修撰。

  宣徽南院使、彰信节度使、判成德军李昭亮加同平章事、判大名府。上以涂金纹罗书曰:“李昭亮亲贤勋旧。”命其子閤门祗候惟宾持以赐之。昭亮判大名,乃壬午日,嫌与范镇改官事相错,故移见己丑以下。

  庚寅,录潭州进士杨谓为郊社斋郎。先是,蛮猺数寇边,史馆检讨张刍责监潭州税;及天章阁待制刘元瑜知潭州,刍遂以说干元瑜,使谓入梅山招谕。其酋长四百余人,皆出听命,因厚犒之,籍以为民,凡千一百户,故朝廷特录谓功。通梅山盖自此始。张刍责官潭州,在至和元年二月。刘元瑜知潭州在元年四月。此据元瑜传及沈括所作张刍墓铭删修。实录云谓诱山下蛮猺唐和等七百余人内附。唐和出降,乃庆历七年事,实录误也。

  辛卯,录故东头供奉官咸刚子渊为三班借职,渭为下班殿侍、三班差使,特给请受。以刚捕蛮贼于武冈县斗死也。

  癸巳,草泽黄晞为太学助教致仕。晞,建安人。少通经,聚书数千卷,学者多从之游。著聱隅书十卷,自号聱隅子,又名歔欷琐微论。聱隅者枿物之名,歔欷叹声,琐微述辞也。庆历中,石介在太学,遣诸生以礼聘召,不至。至是,枢密使韩琦表荐之,受命一夕而卒。

  甲午,命盐铁副使郭申锡、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使高良夫,同相视汴口利害以闻。

  丙申,诏:“伎术官合奏荫者止授以伎术官,仍一次而止。其封赠,初以副率,次正率,次小将军,毋得隔资而授。司天监官听赠至大卿、监止。”初,知制诰王珪言:“近岁伎术官,因缘进拔者甚众,其合奏荫者,又参用士人之条而无定数,杂污仕涂,莫斯为甚。请自今各以其类推恩,若医官使奏医学,教坊使奏色长之类,仍只许奏一人,不惟使世专其艺,诚足以革入官之滥。”下两制并以伎术官封赠详定,而翰林学士承旨孙抃等以谓伎术官,法毋得任子及封赠,今若以类推恩,亦近汉畴人子弟之法,故著此条。

  己亥,盐铁副使、刑部员外郎郭申锡都大提举河渠公事。

  庚子,复知渭州任颛为龙图阁直学士。先是,夏人杀其国母,延、庆、秦、并四路,皆以边警闻,泾、原独无所上,朝廷疑其斥堠不密,颛具言保无他虞,上又遣使觇之,得实,乃还颛旧职。夏人杀其国母,即没藏是也。事在十月,至十二月乃来告。

  复内殿崇班周永清为閤门祗候。永清因养子凶悍,欲诉其家事自首。其祖美尝作子奏之,夺閤门祗候。至是,知并州庞籍言美有战功,身后惟有一孙,特复之。

  甲辰,降知澶州、枢密直学士、给事中施昌言为左谏议大夫、知滑州,天平留后李璋为邢州观察使,司封员外郎燕度为都官员外郎,北作坊使、果州团练使、内侍押班王从善为文思使,度支员外郎蔡挺追一官勒停,内殿承制张怀恩潭州编管,大理寺丞李仲昌英州衙前编管。

  先是,宰相文彦博、富弼主仲昌议,开六塔河,不听贾昌朝所言,昌朝以为恨。及六塔功败,仲昌等皆坐责,中书议不胜,昌朝因欲动摇宰相,乃教内侍刘恢密奏六塔水死者数千万人,穿土干禁忌,且河口冈与国姓御名有嫌,而大兴锸畚,非便。诏遣中使置狱,殿中侍御史吕景初意昌朝为之,即言事无根原,不出政府,恐阴邪用此中伤善良。

  乃更遣殿中侍御史里行吴中复与文思副使带御器械邓守恭等往澶州鞫其事,促行甚急,一日内降至七封。中复固请对乃行,既对,以所受内降纳御座,言:“恐狱起奸臣,非盛世所宜有。臣不敢奉诏,乞付中书行出。”上从之。时号中复为铁面御史。

  中复驰往,较景德户籍,乃赵征村,实非御名。六塔河口亦无冈势,但劾昌言等奉诏俟秋冬塞北流,而擅违约,甫塞即决,损国工费。怀恩、仲昌乃坐取河材为器,盗所监临,故重贬之。昌朝谗,虽不效,亦即召为枢密使。

  仲昌,垂子也。垂知河事,尝上导河形胜书,欲酾别派,使缓而不决。至仲昌,反塞河,背戾家学,遂以贬终焉。仲昌既贬,朝廷始专治西堤,以卫北京及契丹国信路,不复治东堤。

  上之得疾也,贾昌朝阴结右班副都知武继隆,令司天官二人于大庆殿庭两府聚处,执状抗言国家不当穿河于北方,致上体不安。文彦博知其意,顾未有以制。数日,二人又上言请皇后同听政,亦继隆所教也。史志聪等以其状白执政,彦博视而怀之,有喜色,同列问,不以告。既而召二人诘之曰:“汝今日有所言乎?”对曰:“然。”彦博曰:“天之变异,汝职所当言也,何得辄预国家大事!汝罪当族。”二人惧,色变。彦博曰:“观汝,直狂愚尔,未欲治汝罪,自今无得复尔!”二人退。彦博乃以状示同列,同列皆愤怒曰:“奴敢尔妄言,何不斩之?”彦博曰:“斩之则事彰灼,于中宫不安。”众皆曰:“善。”

  及议遣司天官定六塔于京师方位,彦博复遣二人往。继隆白请留之,彦博曰:“彼何敢辄妄言,有人教之尔。”继隆默不敢对。二人至六塔,恐治前罪,乃更言:“六塔在东北,非正北,无害也。”武继隆教司天官事,据记闻当在上疾时,今附见。铁面御史,并乞付中书行出,及内降七封,并据曾氏南游记旧。曾氏又以治恩、冀河流,断赵征村冈势为韩琦主议,误也。专治西堤,据稽古录。江氏杂志云:许州贾侍中坐语及黄河事,贾云金堤只有西岸。汉书“左堤强则右堤伤”,既无东岸,自无决理,不须岁修筑。然今每岁不减十万夫役,无敢减省者。江志此事,恐与稽古录所书相参合,当考。又云:张安道云河决六塔口,河北税赋放百七十万石。今举天下所得以奉河北,岁三百万者,河决之患也。原其所由,下流多置桥,水不畅泄,为世大患,去澶桥,则河患息矣。

  河狱始兴,赵抃犹未出也,尝具奏云:“臣自四月至七月,累次论奏李仲昌等修河败事,乞重行贬黜,朝廷量与责降,然未快群议。陛下采收下情,悯伤重役,将穷究仲昌等罪状,正国家之典刑,宣谕中书,辅臣行之可也。若事有干涉,付枢密院治之可也。奈何一旦事从中出,差一台官以讯劾之,遣四内臣以监视之,才及数日之内,三出内降文字,中外惊骇。外议以谓初发二小臣之罪者,谁为奏陈?今起二小臣之狱者,孰与评议?所可惜者,国体之重,不询于公卿大臣;政事之权,乃付之宦官女子。至于政府,见如此等事,始不预议,终无执持,将顺奉行,焉用彼相?臣恐斜封墨敕之弊,不足罪于昔时;告密罗织之风,复基祸于今日矣。伏望特赐指挥,追还内降之命,检会台官并臣前后论奏仲昌等章疏,详酌,重行贬窜。如此,则朝廷纲纪,不遂隳坏;人情物论,庶无忧疑也。”奏藁在九月六日后十一日前,不得其的时,今因狱竟,乃附此。数日之内。三出内降文字,与曾氏所记一日七封不同,必曾氏误也。今两存之,竢考。吕景初传云内遣中人置狱。景初有言,乃更遣御史同讯。据赵抃奏藁,则当时固已遣御史,但以四内臣监之尔。又据曾氏南游记旧,则吴中复始受命,亦是内降文字。中复入对,纳内降,乃自中书行出。而中复本传载此事亦不详,未知孰是也。

  乙巳,河北转运使、少府监李参为右谏议大夫。参前自盐铁副使、司封郎中迁少府监,将漕河北,至是才三月也。书此为三年五月郭申锡降官张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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