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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祐元年九月


  九月壬午,司马光又上疏曰:

  臣闻书曰“远乃猷”,诗云“犹之未远,是用大谏”。况国家之弊,在于乐因循而多讳忌,不于安治之时豫为长远之谋,此患难所由而生也。自古帝王,即位则立太子,此不易之道也。其或谦撝未暇,则有司为请之,所以尊社稷,重宗庙,未闻人主以为讳也。及唐中叶以来,人主始有恶闻立嗣者,群臣莫敢发言,言则刑戮随之,是以祸患相寻,不可复振。不知本强则茂,基壮则安。今上自公卿,下至庶人,苟有忠于国家者,其心皆知当今之务,无此为大,然而各畏忤主之诛,莫敢进言。独臣不爱犬马之躯,为陛下言之。

  历观春秋以来,迨至国初,积千六百年,其间兵寝不用者,不过四百余年。至如圣朝芟夷僭乱,一统天下,朝野之人,自祖及孙,耳目相传,不识战斗。盖自上世以来,未有若今之盛也。且国家于州县仓库,斗粮尺帛,未尝不严固扃鐍,择人而守之;况国家融明闳茂之业,岂可不谨择亲戚可信任者,使助陛下守之乎?陛下独不念太祖、太宗跋履山川,经营天下,真宗宵衣旰食,躬致太平之艰难乎?此臣所以夙夜皇皇,起则思之,卧则计之,感叹涕泗而不能已也。或者谓臣身贱居外,而言朝廷之事,侵官也。臣愚以为自古谏诤无官,自公卿大夫至于庶人、百工、商旅、蒙瞍、刍荛,无有不得言者,所以达下情而察国政也。若置官而守之,非其官者皆不得言,则下情壅而不通,如是则国家虽有迫切之忧,行道之人皆知之,而在上者莫得闻也,此其为害,岂不深乎?向以水灾亲下明诏,延访中外而勤求得失,臣安敢舍此大节,隐而不言,其余琐碎,岂足道哉?欲望陛下察臣区区之心,断而行之,使远近涣然,无复忧疑,自然神灵悦于上而灾异伏,众庶喜于下而奸宄消,至于草木、昆虫,靡不蒙被其福,其为功业,岂不盛哉?惟陛下早留神裁察。

  时范镇亦累奏辞所除官,且乞因恭谢大礼决定大议。其言曰:“臣前后三准中书札子,趣臣赴台供职,有以见陛下爱臣之深也。初臣待罪,陛下不加以罪,而又迁擢之,臣未即赴职,而陛下三降圣旨敦趣之,是陛下之恩意于臣笃且至也。而臣终不敢辄轻就者,自陛下擢臣为谏官,臣已将身许陛下也。今日之事,乃是臣致命之秋,陛下不用臣之言,赐臣之死,则臣一身之轻,何足恤也?陛下感悟臣言,而为宗庙社稷计,则臣之言任可重也。不以一身之轻,而废其可重之言者,臣之职也。臣之身一人之私也,臣之言众人之公也,宗庙社稷之计也。陛下与其恤一人之私,孰若行众人之公,以为宗庙社稷计,诚能因大礼,定大议,决然诞告于庭,则陛下收纳谏之名,以慰天下人心,岂不美哉!如是而臣虽就死,无所憾也。生而进之可也,退之亦可也,于陛下职无所负也,于臣之初心亦无所愧也。

  庚寅,命宰臣富弼摄事于太庙,枢密副使田况于皇后庙,程戡于奉慈庙。

  辛卯,恭谢天地于大庆殿,大赦,改元。

  丁酉,加恩百官。

  戊戌,礼部员外郎、知制诰韩绛为龙图阁直学士、河北都转运使,绛辞不行。

  己亥,诏知荆南魏瓘、湖北转运使王绰、知辰州窦舜卿:“所奏彭士羲遣衙内指挥使覃师明欲归款,须令自赍降表至澧州,始行抚纳之。其十三州刺史进奉,宜与减落五七州,仍具处置次第以闻。”五月甲辰、八月辛酉两日事可考。

  庚子,赐致仕大卿、监以上及曾任近侍之臣束帛、羊、酒。

  壬寅,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使、太常少卿、直昭文馆周湛为度支副使。旧制,发运司保任军将至三司,不复考核而皆迁之。至是,以名上者三十五,湛核其滥者二十五人。

  癸卯,侍御史范师道知常州,殿中侍御史赵抃知睦州。先是,宰相刘沆进不以道,深疾言事官,因言:“自庆历后,台谏用事,朝廷命令之出,事无当否悉论之,必胜而后已。又专务抉人阴私莫辨之事,以中伤士大夫。执政畏其言,进擢尤速。”遂举行御史迁次之格,满三岁者与知州。而抃等又尝乞避范镇,各请补外,沆遽引格出之。师道及抃盖尝攻沆之短。中丞张昪等言沆挟私出御史,请留抃及师道,不报。

  诏三司自京至泗州置狭河木岸,仍以入内供奉官史昭锡都大提举,修汴河木岸事。司马光记闻云:“张巩建议大兴狭河之役,使河面具阔百五十尺,所修自东京抵南京,南京已下更不修也。今岁所修止于开封县境。”不知所云今岁是何年,或即是嘉祐六年。自东京至南京,当是嘉祐元年九月,已经史昭锡提举,故不更修。又据本志载狭河议,始于嘉祐六年张巩判都水时,不知张巩判都水果是何年。按实录所书,嘉祐元年九月,盖已命官修狭河,或此时巩已判都水,未可知也。治平二年七月,实录所书与本志同,但不出张巩姓名耳,当考之。

  甲辰,诏三司置司编禄令,以知制诰吴奎、右司谏马遵、殿中侍御史吕景初为编定官。初,枢密使韩琦言:“内外文武官俸入添支,并将校请受,虽有品式,每遇迁徙,须申有司检勘中覆,至有待报岁时不下者,故请命近臣,就三司编定之。”

  乙巳,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判大名府贾昌朝为侍中,留再任。

  丙午,范镇又以书遗执政曰:“镇窃以天下之事,无难易而有是非。苟是焉,虽难必为;苟非焉,虽易不可为也。难易之际,又有机焉,不可以忽。诸公视今日之事,与前日为孰难?必曰今日难于前日,安知他日不难于今日乎?以为他日易而可为,则今日不为难也;以为今日难而不可为,则他日不为易也。此所谓难易有机,不可以忽也。事早则济,缓则不及,先圣贤所以贵于及机会也。诸公谓奸言已入,今日不可弭,奸言他日可以弭乎?邪正之不并久矣,君子小人之于天下也常相半,君子之欲有为,岂能尽去小人而后有为?使小人不用事而已。譬之阴阳,阴进则阳退,阳退则阴进,当阳之进时,岂能尽退群阴,使阴不用事?而君子之退小人,亦使小人不用事,使小人不用事者,在君子所为是而已矣。今为宗庙社稷计,以应天变,以顺人心,以副主上委任之意,可谓是矣。而诸公以嫌疑形迹处之,为忠义而以嫌疑形迹处之,此镇所以请临卭也。三请临卭矣,伏惟早赐裁处。”先是,执政谕镇,以上不豫,诸大臣亦尝建此策,今间言已入,为甚难,故镇书及之。

  丁未,宣政使、宁远留后、入内副都知石全彬为宣庆使、武信留后,罢入内副都知;内藏库使、彭州刺史、内侍押班邓宣言为入内右班副都知。宣言为副都知,乃十月癸酉,今并书。

  宰相富弼言:“河北西蕃官诸族首领物故者之子孙弟侄,旧制须年及十七、本族及二千户者方得承袭职名,仍降一等。自西贼破荡以来,族帐凋耗,请自今更不降等,仍便许承袭。”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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