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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圣四年八月


  八月戊寅,改故秦国成圣继明夫人刘氏为秦国肃明贤顺夫人。

  前礼部尚书、赠右仆射、谥康懿任中正卒。中正事母孝,初责郓州,自言母老,得还守故郡。既遭母丧,中正亦遽死,毁故也。

  庚辰,免京西被水灾民牛税。

  辛巳,前权石州军事判官冯元吉循一资,仍赐五品服,以其尝辨冤狱,活二人死故也。

  先是,审刑院详议官、太常博士、馆陶王沿上疏言:

  汉、唐之初,兵革才定,未暇治外侮,则屈意以讲和。承平之后,兵力有余,而外侮不已,则以兵治之。孝武之于匈奴,太宗之于突厥颉利是也。春秋内其国外诸夏,内诸夏外四裔,明王者之兴,当先正京师,乃正诸夏,诸夏正,乃正四裔,以渐治之,自近者始也。宋兴七十年,四海之内莫不臣妾,可谓诸夏正矣。然而北敌桀骜,数寇深、赵、贝、魏之间,先朝患征调之不已也,故屈己与之盟。然彼以戈矛为耒耜,以剽虏为商贾,而我垒不坚、兵不练,徒规规于盟歃之间,岂久安之策哉?

  夫善御敌者,必思所以务农实边之计。河北为天下根本,其民俭啬勤苦,地方数千里,古号丰实。今其地十三为契丹所据,余出征赋者七分而已。魏史起凿十二渠,引漳水溉斥卤之田,而河内饶足。唐至德后,渠废,而相、魏、磁、洺之地并漳水者,屡遭决溢,今皆斥卤不可耕。故缘边近郡数蠲税租,而又牧监刍地占民田数百千顷,是河北之地虽有十之七,而得租赋之实者四分而已。以四分之力,给十万防秋之师,生民不得不困也。且牧监养马数万,徒耗刍豢,未尝获其用。请择壮者配军,衰者徙之河南,孳息者养之民间,罢诸垧牧,以其地为屯田,发役卒、刑徒佃之,岁可获谷数十万斛。夫漳水一石,其泥数斗,古人以为利,今以为害,系乎用不用尔。愿募民复十二渠,渠复则水分,水分则无奔决之患,以之滩溉,可使数郡瘠卤之田变为膏腴,如是,则民富十倍,而帑廪有余矣。以此驭敌,何求而不可?”

  诏河北转运使规度以闻。同判洺州王轸独谓不然。会沿迁监察御史,复奏曰:

  渠田起于战国。魏襄王时,东有全齐,西有强秦,韩、楚在其前,燕、赵居其后,干戈岁动,封疆日蹙,苟不尽其地利,则为强国所吞。故史起谋曰:“魏氏之行田也,以百亩,邺独二百亩,是田恶也。漳水在其旁,西门豹亦不知用,请引之以溉邺,以富魏之河内。”臣考观记传,但载滩溉之饶,不书疏导之法,惟相州图经称:“天井堰,魏武帝所作,二十里,分十二墱,每墱相去三百步,令互相灌注。”故左太冲魏都赋云:“墱流十二,同流异口。”详此,则古漳水浅不与岸平,必就岸开渠,临渠作堰,则水流渠内,渠灌田中。盖为渠之初,必就高阜,渠行数里,方达平田,若水与岸平,田岸相接,为渠甚易,溉田不难,则久已开治矣,又岂假臣言而后隐度哉?

  臣闻韩欲疲秦,无令东伐,乃俾郑国说秦凿渠引泾水,并北山东注洛三百里,欲以溉田。中作而觉,郑国乃曰:“为韩延数年之命,为秦建万世之功。”秦以为然,卒使就渠。夫以强秦之力而凿一渠,而曰“欲疲之”。郑国又云“为韩延数年之命”。则是举秦国之人,役之数年然后成,持此较彼,则史起之引漳水也,岂一朝一夕之功哉?是必岁役万人,数岁而后获其利。又郑国凿渠,并北山东注洛三百里,则是相高仰之地以为渠,不与平田接明矣,非若此,则浇溉之利岂能远及三百里哉?

  臣详王轸所度漳水渠,大率谓水卑岸高,渠已湮塞。轸曰功大,则亦然尔,若云水浊不可以溉,及所作堰遇川溢必复坏,则是轸等不知溉田之方、作堰之法。臣按郑、白渠之引泾水也,在耀州之云阳、三原、富平及京兆府之泾阳、高陵、栎阳六县,沿渠皆立斗门,多者置四十余所,以分水势,其下别开细渠,则水有所分,民无奔注之患。且泾水一石,其泥数斗,故能溉粪禾黍,今言水浊不堪以溉,斯岂轸之不知而自为知邪?又其作堰之法,皆用大石方四五尺者,锢之以铁,积于中流,拥为双派,其南流为泾水,其东流为二渠,故虽骇浪不能坏。若不如此,则是岁辄修治,岂有利哉?故漳水之岸若复渠田,请访诸云阳,择水工十数,就摹古人作堰决渠之法,及观今人置斗门溉田之方。或云阳民犯罪当配者,令皆徙相州,教百姓水种陆莳之利,则谋易成矣。至如北边本无水田,后徙江南罪人,转相教语,皆知水利。臣尝建请命水工诣郑、白渠观疏导之制,亦虑磁、相民不知作渠法尔。

  又王轸谓“不开旧渠而截河作堰,当役七十五万余工,若从渠口穿一丈四尺,当役十三万余工。”以臣算之,若渠开二丈四尺,则作堰之工可损半,当并役五十万工,日役万人,五旬而罢。依郑、白渠之法,采岯山之石,取磻阳之木,给黎城之铁,扼中流,据长岸,资木石之固以为堰,上为大渠,疏导别派,沿渠数里,分置斗门,溉余之水,东入御河,或遇涨溢奔注,则以栈塞渠口。其磁、魏、邢、洺既居下流,堤岸又浅,或余波可及,别渠可穿,则所谓“郑国在前,白渠起后”,又曰“首起谷口,尾入栎阳”也。夫如是,复三百年废迹,溉田数万顷,虽役万人,数岁而毕,不足为劳。且王轸谓开古渠则穿掘民田,况万金、都领首等渠,寻之无迹。凡沟渠岂有不占民田哉?此虽史起复生,亦不知计之安出?其万金诸渠亦在田中,但岁久湮没尔。

  轸称“高平渠民有牒诉税籍已重,虽得水以溉,利犹不充。”臣所作堰,盖欲利民,轸乃不思,先议增税,致其忧疑,不愿浇溉,斯岂恤民之意?或又以堰成之后,安阳水减,不可胜舟,虑失关市之税。夫以一渠之流,不过减河数分,孰谓舟不通?苟利于民,虽捐征税,其亦末矣。轸不寻今古利害,徒采野人下卒之语,以斟酌三百年废渠之堕,安能尽其术乎?昔西门豹贤臣也,史起尚以为不知用,是不智也。况野人鄙卒能知此耶?传曰:“民可与乐成,不可谋始。”若俯从臣议,恢复农功,则禹之疏浚川泽,周之均别庐井,无以加矣。

  诏俟大河毕役就度工,而事终寝。

  丙戌,诏减广济军诸应役人。先是,知军范讽言:“本军地方才四十里,距曹州甚近,而户口不及一县,其差役乃与他州等。请还隶曹州,或割曹、濮、单近县户三五千以隶本军。”下转运司相视,言军不可废,故于诸差役裁减之。

  丁亥,诏修泰州捍海堰。先是,堰久废不治,岁患海涛冒民田,监西溪盐税范仲淹言于发运副使张纶,请修复之。纶奏以仲淹知兴化县,总其役。难者谓涛患息则积潦必为灾,纶曰:“涛之患十九,而潦之灾十一,获多亡少,岂不可乎。”役既兴,会大雨雪,惊涛汹汹且至,役夫散走,旋泞而死者百余人。众哗言堰不可复,诏遣中使按视,将罢之。又诏淮南转运使胡令仪同仲淹度其可否,令仪力主仲淹议。而仲淹寻以忧去,犹为书抵纶,言复堰之利。纶表三请,愿身自总役。乃命纶兼权知泰州,筑堰自小海寨东南至耿庄,凡一百八十里,而于运河置闸,纳潮水以通漕。踰年堰成,流逋归者二千六百余户,民为纶立生祠。令仪及纶各迁官。令仪,陈留人;仲淹,吴人也。张纶兼权知泰州乃五年六月辛卯,纶及胡令仪迁官乃六年七月甲午朔,今并书之,仍别出。

  戊子,命官考试开封府、国子监举人。宰臣王曾等因言:“自唐以来,遴选儒臣,授以文柄,可否进退,委之攸司,或升黜之间,不副公议,即覆行考试,严加惩责,比来条目繁密,关防周至,善则善矣,然于推心责成、拣贤拔俊之理,恐未允惬。今言事者必曰‘此皆先朝旧规,不可轻议改革’。殊不知先帝孜孜选士,务要尽公,思皇之念,本不如此,盖当时近臣不悉渊衷,罔知大体,有此擘画。伏乞圣慈,渐次体当事理,他后别加详定。”上然之。

  诏:“押赐外州军衣袄,旧皆差伎术官。比来宗室、戚里多以亲属干请,至有诸司使副及京朝官为之,烦扰州县。自今一切罢之。”

  己丑,诏:“施州溪洞安远、天赐、保顺州、南州、顺州等蛮入贡京师,道路辽远,自今听以所贡物留施州,其当施物,就给之。愿自入贡者,每十人许三两人至京师,其首领听三年一至。”从转运使北海王立之请也。记闻以为从王立之请,据会要乃密院措置,今参取之。

  乙未,以右谏议大夫、权三司使范雍为契丹生辰使,东染院使、带御器械侯继隆副之;起居郎、知制诰徐奭为正旦使,供奉官、閤门祗候裴继己副之;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使、刑部郎中张若谷为契丹妻正旦使,右侍禁、閤门祗候崔准副之。

  己亥,诏沿边蕃官毋纳降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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