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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宝夤传(2)


  正光二年(521),朝廷征拜他为车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萧宝夤善于衙门公务,很有名声。四年(523),萧宝夤上表说:

  “臣听说《尧典》有升贬之文,《周书》有考检吏绩之法,虽然其源头难以寻探,但其道理也许可以寻知。大致在于官人用才,审于其人所在的状况;练迹校名,验于政事虚实。哪能不以褒贬得之余论,优劣著于历试的呢?既声誉尽于月初品评,品位定于黄纸,用效于名辈,事彰于台阁,则赏罚标准,就有区别;是用还是不用,并不是没有依据。即使是勇进无退之辈,奔竞于市里之中;过分无边之请,奔驰于高门;显贵之人还是要顾及到自己的声誉品第,慎其予夺。器分定于下,爵位悬于上,不可妄自叨拈的缘故使其这样。

  “而今臣窃见考检功绩的典制,义理未明,臣敢尽衷言,试陈万一。什么呢?臣窃思文武的名实,是人生的最高境界;德行的称呼,为人们最重要的东西。忠贞之美,是为朝的美誉,仁义之号,是立身首端,自己不是职在九官之列,任充四域之职,授给这些称号,赋予过誉大名,这将何以克止大名,应对询问。一段时间以来,官不论高下,人无论贵贱,全都饰辞假说,夸饰其美。泾渭同处一波,香恶共容一器,求官的人不能衡量己才大小,予官的人不能校其是非。于是便使官士相混,名与实错,虽说是考校功绩,然事同普调,纷纷漫漫,哪能说得尽。

  “又在京官员,一年一考。其中或有所事之主迁移数四,或所奉之君身名废绝,或同僚离索,或同事凋零,虽然当时文簿,记下其事,然日久月深之后,剥落都已干净,同时之人都有去留,谁再掌握其当初勤还是堕?或是停官休息数年,或是分离隔绝数千里,累年之后,朝廷才追访其人声迹,立其考功品第。这些人无不苟相悦附,共为唇齿,饰垢掩疵,妄加善评,只求得到官职就行了,其余什么都不顾惜。即使是贤达的君子,也难免染上这种病患;中人以下,还有什么好说的。官以求请而得到,身以请品而得立,上下互相蒙骗,再没有比这更厉害的了。

  “又经常查访人民的忧隐,都是守令的事,这种工作担子不轻,责任也实在很重大。然而等到考校他们吏绩,却都以六年为一期,既而限满代还,又要经过六年才叙职,这样就经过了十二年,才能得到一个官阶。而东西两省,文武闲职、公府散佐、无事冗官,或者数旬才值一次班,或是一月才上两次朝,等到考课之日,却以四年为限。这样十二年中,便会升三级。外任之官以职任辛劳,而升官之路至难;而此类散位虚名上的人,升官的路子却很宽易。凭什么内官外职的升迁悬殊,厚薄如此之大!

  “臣又听说,圣人的大宝叫位,想什么办法守住位子叫仁。孟子也说:仁义忠信是天的爵位,公卿大夫是人的爵位。古代的人修立天爵而人爵随之。所以虽然文饰质朴异时不同,污浊隆盛殊世各异,各代无不实其名器,不随便交人掌管。所以赏罚的权柄,无不是君主自持的。以至周代如此和蔼,五叔却无官职;汉代察举,馆陶徒请无复。这难道是那时的君主不重骨肉、厚私亲?确实因为赏罚之间,一念之差,则无以劝勉勤劳;至公做法稍有松懈,则邀官之徒便蠢动相欺。所以人主至慎至惜,殷情考验如此。而况那些亲非同脉,才非秀逸;或充他国之使,始无汗马之劳;或说兴利之策,终无十一之用。都是虚张无功,妄指赢益,坐以获数阶之官,冒成显耀贵势。这样就会使巧诈萌生,诡辞蜂出,大家都挖空心思以求荣耀,千方百计去追逐名利。而掌握权柄的人,也知道这些情况,但是,抑制吧,其流已经漫溢,引导吧,那还有什么纲纪而言。

  “大凡琴瑟之音在于和谐,更张是为求其适合音调。去者既不可追,来者犹或宜改。臣查《周官》太宰之职:年终,则令官府各正其司守,接受大家评议,听其述职,而诏于王;三年,则衡查群官的治绩而决定诛赏。愚臣以为:今天可以大致依照其标准,在职官员,每年年终,本部门都明辨其居职日期,记述其才干德行好坏,审核其事实而注明上下,无稽说法,一律不取。列举交给尚书,检查其与事实符合与否。如果有纰缪,即纠正过来并处罚他们,不得又行推诿拖延,容其进退。既定其优劣,善恶交分。平庸下第之官,黜于凡俗以明王法;干练忠清的官员,选拔到重要岗位以记赏赞。汇总奏上。既奏之后,考功曹另外在黄纸、油帛上记写。一份交给本部门的尚书与令、仆的官署,留府存档;一份则交给侍中、黄门衙门,让尚书掌管。这些要严加保管,不得开视,考核官绩的时候,才能一起对照定夺。像这样,就可保存实录,制止奸诈行为。其内官外职考定的办法,裁定非庸职所管,臣请求引朝臣博议,以确立统一的办法。像那些有殊谋异策、做的事情关系国家兴废,远近之人都众口皆碑,物无异议的,自可临时斟酌,不必拘泥常例。至于那些引比他人的诉求,贪荣求级的祈请,如果不把好关口,让其溜过去了,则会蔓草难除,细流逐积,侵害国家大宪,扰乱美好章规。臣以为应明加禁止断除,以保全至治,开返本之路,杜塞弊端之门。像这样那就会使吉士满朝,优劣焕然明晰了。”

  皇帝下诏交付官员广泛讨论,以定永恒法式,竟没有结局。

  正光五年(524),萧衍派其将裴邃、虞鸿等人率军侵犯扬州,皇帝下诏令萧宝夤为使持节、散骑常侍、车骑大将军、都督徐州东道诸军事,率领诸将统兵讨伐。接着扬州刺史长孙稚大破裴邃军马,斩杀虞鸿,敌人于是奔散退去。

  当初,秦州城人薛珍、刘庆、杜迁等人反叛,杀了刺史李颜,推举莫折大提为首,自称秦王。大提不久死去,他的第四子念生窃取天子之号,改年号为“天建”,设立官员,以子阿胡为太子,其兄阿倪为西河王,弟天生为高阳王,伯父莫折珍为东郡王,伯父安保为平阳王。派天生率领部众出陇东,攻陷汧城,又攻下岐州,逮住元志、裴芬之等,于是侵犯雍州,屯军黑水。朝廷十分担忧,于是除任萧宝夤为开府、西道行台,率所部东行将统,为大都督西征西贼。魏肃宗到明堂为他饯别。

  萧宝夤与大都督崔延伯攻击莫折天生,大破敌军,斩获敌人数十万。追奔到了小陇,军人掠夺民财,以致稽留不前,不速追讨敌人,陇中道路又堵塞起来了。又进军讨伐高平贼帅万俟丑奴于安定,更有败战。当时有天水人吕伯度兄弟,开始与念生一起叛逆,后来与兄吕众在显亲自保,又聚众讨伐念生,战败之后,降归胡琛。胡琛任命吕伯度为大都督、秦王,给他提供士兵马匹,又征秦州,在成纪大败念生的将领杜粲,又破其金城王莫折普贤于水洛城,于是到显亲。念生率领人马,亲自迎战,伯度又被打得大败。于是吕伯度背着胡琛,袭击胡琛的将领刘拔,打败击退刘拔,派其兄子吕忻和率领人马东引国军。莫折念生迫于情急,于是诈降于萧宝夤。朝廷喜伯度立义之功,授给他抚军将军、泾州刺史、平秦郡开国公的官爵,食邑三千户。而大都督元修义、高聿,停军陇口,久久不行西进。莫折念生又反,吕伯度终被丑奴所杀。所以贼势更甚。萧宝夤不能制止。孝昌二年(526)四月,朝廷除授萧宝夤为侍中、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假大将军、尚书令,赐予后部鼓吹,增加封邑千户。萧宝夤初自黑水,终至平凉,与敌相对,数年攻战,敌人也很惧怕他,关中地域得以保全,全赖宝夤之力。

  孝昌三年(527)正月,除授司空公。萧宝夤出师既久,兵将疲惫,这个月大败,还军雍州。仍停长安,收拾离散的人马。有关部门议处宝夤死罪,帝诏恕罪削职为民。四月,朝廷又除授其为使持节,都督雍、泾、岐、南豳四州诸军事,征西将军,雍州刺史,假车骑大将军,开府,西讨大都督,关西军马,都受其节度。九月,莫折念生被其常山王杜粲所杀,一门尽被斩戮。杜粲据州请求归降萧宝夤。十月,朝廷除授他为散骑常侍、车骑将军、尚书令,恢复旧封。

  这时,太行山东、关西、寇贼横行,王师屡屡败北,人情沮丧。萧宝夤自觉出军累年,费损很大,一旦兵败,恐怕要遭猜忌罪责,心里很不安稳。朝廷又派御史中尉郦道元为关中大使。宝夤说这是朝廷想算计他,更加惶恐不安。而长安轻薄之徒,又加劝说。道元行到阴盘驿,萧宝夤密派其将郭子恢等攻而杀之,诈收道元尸体,上表谎称其为敌人所害。又杀了都督、南平王仲冏。这个月,萧宝夤反叛朝廷,僭立帝号,大赦部管域内,称号隆绪元年,设置百官。又派郭子恢东侵潼关,行台张始荣围攻华州刺史崔袭。帝下诏让尚书仆射行台长孙稚讨伐。当时北地人毛鸿宾与其兄毛遐招集义民为兵,准备讨伐萧宝夤。宝夤派其大将军卢祖迁等攻打毛遐,被遐所杀。宝夤又派其将侯终德前去攻打毛遐。恰逢郭子恢被官军打败,长孙稚又派子长孙子彦在华州攻破始荣,终德因此受挫,回戈复取萧宝夤。军队到了白门,萧宝夤方才觉察到,率军与终德交战,战败,宝夤携公主以及小儿子与百余名部下,从城后门出逃,渡过渭桥,投奔宁夷巴人张宕昌、刘兴周家。不久奔归丑奴,丑奴以萧宝夤为太傅。

  永安三年(530),都督尔朱天光派贺拔岳等在安定大破丑奴,追擒丑奴、宝夤,一并送到京城。帝诏安置在阊阖门外都街之中,京师百姓,都来观看,一共经历三天。吏部尚书李神俊、黄门侍郎高道穆都与萧宝夤素有旧情,二人相约,一同言于庄帝,说“其叛逆也是前朝的事”,希望能赦免死罪。恰逢应诏王道习当时从外面进来,庄帝问道习在外面听说了什么。道习说:“只听说陛下不想杀掉萧宝夤。”帝问缘故。道习说:“人们说:李尚书、高黄门与萧宝夤交情很好,二人都身处近臣位置,必定能够保全宝夤性命。”道习说:“如说宝夤叛逆是在前朝,便可宽恕他。但萧宝夤败于长安,走为丑奴太傅,难道不是陛下您临治之日?贼臣不杀,法律怎么实施呢?”庄帝觉得有道理,于是赐宝夤在太仆碆牛署自杀。

  萧宝夤将死时,李神俊提酒前来与他叙旧,二人对之,李神俊泪下。而萧宝夤泰然自若,一点也不害怕,只说“推天委命,只恨不能终其臣节”而已。公主携家眷与萧宝夤诀别,痛哭极哀。宝夤死时,面不改色。萧宝夤有三个儿子,都是公主所生,但都平庸陋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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