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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知祥据蜀(2)


  二月己丑朔,石敬瑭以遂、阆既陷,粮运不继,烧营北归。军前以告孟知祥,知祥匿其书,谓赵季良曰:“北军渐进,奈何。”季良曰:“不过绵州,必遁。”知祥问其故,曰:“我逸彼劳,彼悬军千里,粮尽,能无遁乎。”知祥大笑,以书示之。

  两川兵追石敬瑭至利州,壬辰,昭武节度使李彦琦弃城走,甲午,两川兵入利州。孟知祥以赵廷隐为昭武留后,廷隐遣使密言于知祥曰:“董璋多诈,可与同忧,不可与同乐,他日必为公患。因其至剑州劳军,请图之。并两川之众,可以得志于天下。”知祥不许。璋入廷隐营,留宿而去。廷隐叹曰:“不从吾谋,祸难未已。”

  庚子,孟知祥以武信留后李仁罕为峡路行营诏讨使,使将水军东略地。乙巳,赵廷隐、李弘肇自剑州引还,留兵五千戍利州。丙午,董璋退还东川,留兵三千戍果、阆。丁巳,李仁罕陷忠州。三月己未朔,李仁罕陷万州。庚申,陷云安监。李仁罕至夔州,宁江节度使安崇阮弃镇,与杨汉宾自均、房逃归。壬戌,仁罕陷夔州。

  夏四月己酉,以天雄节度使、同平章事石敬瑭兼六军诸卫副使。五月己亥,下诏以重诲离间孟知祥、董璋、钱镠为重诲罪。

  丙午,帝遣西川进奏官苏愿、东川军将刘澄各还本道,谕以安重诲专命,兴兵致讨,今已伏辜。

  冬十一月癸巳,苏愿至成都,孟知祥闻甥侄在朝廷者皆无恙,遣使告董璋,欲与之俱上表谢罪。璋怒曰:“孟公亲戚皆完,固宜归附。璋已族灭,尚何谢为。诏书皆在苏愿腹中,刘澄安得豫闻,璋岂不知邪。”由是复为怨敌。

  乙未,李仁罕自夔州引兵还成都。

  十二月,昭武留后赵廷隐白孟知祥,以利州城堑已完,顷在剑州与牙内都指挥使李弘肇同功,愿以昭武让弘肇。知祥褒谕,不许。廷隐三让,癸酉,知祥召廷隐还成都,以弘肇代之。

  三年春正月,孟知祥以朝廷恩意优厚,而董璋塞绵州路,不听遣使入谢,与节度副使赵季良等谋,欲发使自峡江上表。掌书记李昊曰:“公不与东川谋而独遣使,则异日负约之责在我矣。”乃复遣使语之,璋不从。二月,赵季良与诸将议,遣昭武都监太原高彦俦将兵攻取壁州,以绝山南兵转入山后诸州者。孟知祥谋于僚佐,李昊曰:“朝廷遣苏愿等西归,未尝报谢,今遣兵侵轶,公若不顾坟墓甥侄,则不若传檄举兵,直取梁、洋,安用壁州乎。”知祥乃止,季良由是恶昊。

  孟知祥三遣使说董璋,以主上加礼于两川,苟不奉表谢罪,恐复致讨。璋不从。三月辛丑,遣李昊诣梓州极论利害,璋见昊,诟怒,不许。昊还,言于知祥曰:“璋不通谋议,且有窥西川之志,公宜备之。”

  夏四月,东川节度使董璋会议将谋袭成都,皆曰:“必克。”前陵州刺史王晖曰:“剑南万里,成都为大。时方盛夏,师出无名,必无成功。”璋不从。孟知祥闻之,遣马军都指挥使潘仁嗣将三千人诣汉州诇之。璋入境,破白杨林镇,执戍将武弘礼,声势甚盛。知祥忧之,赵季良曰:“璋为人勇而无恩,士卒不附,城守则难克,野战则成擒矣。今不守巢穴,公之利也。璋用兵精锐皆在前锋,公宜以羸兵诱之,以劲兵待之,始虽小衄,后必大捷。璋素有威名,今举兵暴至,人心危惧,公当自出御之,以强众心。”赵廷隐以季良言为然,曰:“璋轻而无谋,举兵必败,当为公擒之。”辛巳,以廷隐为行营马步军都部署,将三万人拒之。

  五月壬午朔,廷隐入辞。董璋檄书至,又有遗季良、廷隐及李弘肇书,诬之云季良、廷隐与已通谋,召已令来。知祥以书授廷隐,廷隐不视,投之于地曰:“不过为反间,欲令公杀副使与廷隐耳。”再拜而行。知祥曰:“事必济矣。”弘肇素不知书,视之,曰:“璋教我反耳。”囚其使者,然亦拥众为自全计。

  璋兵至汉州,潘仁嗣与战于赤水,大败,为璋所擒,璋遂克汉州。癸未,知祥留赵季良、高敬柔守成都,自将兵八千趣汉州,至弥牟镇,赵廷隐陈于镇北。甲申迟明,廷隐陈于鸡踪桥,义胜定远都知兵马使张公铎陈于其后。俄而璋望西川兵盛,退陈于武侯庙下。璋帐下骁卒大噪曰:“日中曝我辈何为。何不速战。”璋乃上马。前锋始交,东川右厢马步都指挥使张守进降于知祥,言璋兵尽此,无复后继,当急击之。”知祥登高冢督战,左明义指挥使毛重威、左冲山指挥使李瑭守鸡踪桥,皆为东川兵所杀。赵廷隐三战不利,牙内都指挥副使侯弘实兵亦却。知祥惧,以马棰指后陈,张公铎帅众大呼而进,东川兵大败,死者数千人,擒东川中都指挥使元璝、牙内副指挥使董光演等八十馀人。璋拊膺曰:“亲兵皆尽,吾何依乎。”与数骑遁去,馀众七千人降,复得潘仁嗣。知祥引兵追璋,至五侯津,东川马步都指挥使元环降。西川兵入汉州府第,求璋不得,士卒争璋军资,故璋走得免。赵廷隐追至赤水,又降其卒三千人。是夕,知祥宿雒县,命李昊草榜谕东川吏民,及草书劳问璋,且言:“将如梓州,询负约之由,请见伐之罪”。乙酉,知祥会廷隐于赤水,遂西还,命廷隐将兵攻梓州。

  璋至梓州,肩舆而入,王晖迎问曰:“太尉全军出征,今还者无十人,何也。”璋涕泣,不能对。至府第,方食,晖与璋从子牙内都虞延浩帅兵三百大噪而入。璋引妻子登城,子光嗣自杀。璋至北门楼,呼指挥使潘稠使讨乱兵,稠引十卒登城,斩璋首及取光嗣首以授王晖,晖举城迎降。赵廷隐入梓州,封府库以待知祥。李弘肇闻璋败,始斩其使以闻。

  丙戌,知祥入成都。丁亥,复将兵八千如梓州。至新都,赵廷隐献董璋首。己丑,发玄武,赵廷隐帅东川将吏来迎。

  壬辰,孟知祥有疾。癸巳,疾甚。中门副使王处回侍左右,庖人进食,必空器而出,以安众心。李仁罕自遂州来,赵廷隐迎于板桥。仁罕不称东川之功,侵侮廷隐,廷隐大怒。乙未,知祥疾瘳,丁酉,入梓州。戊戌,犒赏将士,既罢,知祥谓李仁罕、赵廷隐曰:“二将谁当镇此。”仁罕曰:“令公再与蜀州,亦行耳。”廷隐不对。知祥愕然,退,命李昊草牒,俟二将有所推,则命一人为留后。昊曰:“昔梁祖庄宗皆兼领四镇,今二将不让,惟公自领之为便耳。公宜亟还府,更与赵仆射议之。”

  孟知祥命李仁罕归遂州,留赵廷隐东川巡检,以李昊行梓州军府事。昊曰:“二虎方争,仆不敢受命,愿从公还。”乃以都押牙王彦铢为东川监押。癸卯,知祥至成都,赵廷隐寻亦引兵西还。

  知祥谓李昊曰:“吾得东川,为患益深。”昊请其故,知祥曰:“自吾发梓州,得仁罕七状,皆云公宜自领东川,不然诸将不服。廷隐言本不敢当东川,因仁罕不让,遂有争心耳。君为我晓廷隐,复以阆州为保宁军,益以果、蓬、渠、开四州,往镇之。吾自领东川,以绝仁罕之望。”廷隐犹不平,请与仁罕斗,胜者为东川。昊深解之,乃受命。六月,以廷隐为保宁留后。戊午,赵季良帅将吏请知祥兼镇东川,许之。季良等又请知祥称王,权行制书,赏功臣,不许。

  董璋之起兵攻知祥也,山南西道节度使王思同以闻。范延光言于上曰:“若两川并于一贼,抚众守险,则取之益难,宜及其交争,早图之。”上命思同以兴元之兵密规进取。未几,闻璋败死,延光曰:“知祥虽据全蜀,然士卒皆东方人,知祥恐其思归为变,亦欲倚朝廷之重以威其众,陛下不屈意抚之,彼则无从自新。”上曰:“知祥吾故人,为人离间至此,何屈意之有。”乃遣供奉官李存环赐知祥诏曰:“董璋狐狼,自贻族灭。卿丘园亲戚皆保安全,所宜成家世之美名,守君臣之大节。”存环,克宁之子,知祥之甥也。

  秋七月庚寅,李存环至成都,孟知祥拜泣受诏。乙未,孟知祥遣李存环还,上表谢罪,且告福庆公主之丧。自是复称藩,然益骄倨矣。

  八月甲子,孟知祥令李昊为武泰赵季良等五留后草表,请以知祥为蜀王,行墨制,仍自求旌节。昊曰:“比者诸将攻取方镇,即有其地,今又自求朝廷节钺及明公封爵,然则轻重之权皆在群下矣。借使明公自请,岂不可邪。”知祥大悟,更令昊为已草表,请行墨制,补两川刺史已下,又表请以季良等五留后为节度使。

  初,安重诲欲图两川,自知祥杀李严,每除刺史,皆以东兵卫送之,小州不减五百人,夏鲁奇、李仁矩、武虔裕各数千人,皆以牙队为名。及知祥克遂、阆、利、夔、黔、梓六镇,得东兵无虑三万人,恐朝廷征还,表请其妻子。

  九月,孟知祥命其子仁赞摄行军司马,兼都总辖两川牙内马步都军事。

  冬十月己酉朔,帝复遣李存环如成都,凡剑南自节度使、刺史以下官,听知祥差署讫奏闻,朝廷更不除人。唯不遣戍兵妻子,然其兵亦不复征也。

  四年春二月,孟知祥墨制以赵季良等为五镇节度使。癸亥,以孟知祥为东、西川节度使、蜀王。秋七月,以卢文纪、吕琦为蜀王册礼使,并赐蜀王一品朝服。知祥自作九旒冕、九章衣,车服旌旗皆拟王者。八月乙巳朔,文纪等至成都。戊申,知祥服衮冕,备仪卫诣驿,降阶北面受册,升玉辂,至府门,乘步辇而归。文纪,简求之孙也。

  冬十二月,孟知祥闻明宗殂,谓僚佐曰:“宋王幼弱,为政者皆胥吏小人,其乱可坐俟也。”

  潞王清泰元年闰正月,蜀将吏劝蜀王知祥称帝,己巳,知祥即皇帝位于成都。二月癸酉,蜀主以武泰节度使赵季良为司空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领节度使如故。蜀主以中门使王处回为枢密使。

  秋七月,蜀主得风疾逾年,至是增剧。甲子,立子东川节度使、同平章事、亲卫马步都指挥使仁赞为太子,仍监国。召司空同平章事赵季良、武信节度使李仁罕、保宁节度使赵廷隐、枢密使王处回、捧圣控鹤都指挥使张公铎、奉銮肃卫指挥副使侯弘实受遗诏辅政。是夕殂,秘不发丧。

  王处回夜启义兴门告赵季良,处回泣不已,季良正色曰:“今强将握兵,专伺时变,宜速立嗣君,以绝觊觎,岂可但相泣邪。”处回收泪谢之。季良教处回见李仁罕,审其词旨然后告之。处回至仁罕第,仁罕设备而出,遂不以实告。

  丙寅,宣遗制,命太子仁赞更名昶,丁卯,即皇帝位。冬十二月甲申,蜀葬文武圣德英烈明孝皇帝于和陵,庙号高祖。

  二年春二月戊寅,蜀主尊母李氏为皇太后。太后,太原人,本庄宗后宫也,以赐蜀高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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