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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温篡唐(4)


  三年春二月壬申朔,诏“比在凤翔所除官,一切停。”时宦官尽死,惟河东监军张承业、幽州监军张居翰、清海监军程匡柔、西川监军鱼全禋及致仕严遵美,为李克用、刘仁恭、杨行密、王建所匿得全,斩他囚以应诏。

  甲戌,门下侍郎、同平章事陆扆责授沂王傅分司。车驾还京师,赐诸道诏书,独凤翔无之。扆曰:“茂贞罪虽大,然朝廷未与之绝。今独无诏书,示人不广。”崔胤怒,奏贬之。宫人宋柔等十一人皆韩全诲所献,及僧、道士与宦官亲厚者二十馀人,并送京兆杖杀。

  上谓韩偓曰:“崔胤虽尽忠,然比卿颇用机数。”对曰:“凡为天下者,万国皆属之耳目,安可以机数欺之。莫若推诚直致,虽日计之不足,而岁计之有馀也。”

  丙子,工部侍郎、同平章事苏检,吏部侍郎卢光启,并赐自尽。丁丑,以中书侍郎、同平章事王溥为太子宾客分司,皆崔胤所恶也。

  戊寅,赐朱全忠号回天再造竭忠守正功臣,赐其僚佐敬翔等号迎銮协赞功臣,诸将朱友宁等号迎銮果毅功臣,都头以下号四镇静难功臣。

  上议褒崇全忠,欲以皇子为诸道兵马元帅,以全忠副之。崔胤请以辉王祚为之。上曰:“濮王长。”胤承全忠密旨,利祚冲幼,固请之。己卯,以祚为诸道兵马元帅。庚辰,加全忠守太尉,充副元帅,进爵梁王,以胤为司徒兼侍中。胤恃全忠之势,专权自恣,天子动静皆禀之。朝臣从上幸凤翔者,凡贬逐三十馀人。刑赏系其爱憎,中外畏之,重足一迹。

  以敬翔守太府卿,朱友宁领宁远节度使。全忠表苻道昭同平章事,充天雄节度使,遣兵援送之泰州,不得至而还。

  初,翰林学士承旨韩偓之登进士第也,御史大夫赵崇知贡举。上返自凤翔,欲用偓为相,偓荐崇及兵部侍郎王赞自代。上欲从之,崔胤恶其分已权,使朱全忠入争之。全忠见上曰:“赵崇轻薄之魁,王赞无才用,韩偓何得妄荐为相。”上见全忠怒甚,不得已,癸未,贬偓濮州司马。上密与偓泣别,偓曰:“是人非复前来之比,臣得远贬及死,乃幸耳,不忍见篡弑之辱。”

  己丑,上令朱全忠与李茂贞书,取平原公主,茂贞不敢违,遽归之。

  壬辰,以朱友裕为镇国节度使。乙未,全忠奏留步骑万人于故两军,以朱友伦为左军宿卫都指挥使。又以汴将张廷范为宫苑使,王殷为皇城使,蒋玄晖充街使。于是全忠之党布列遍于禁卫及京辅。

  戊戌,全忠辞归镇,留宴寿春殿,又饯之于延喜楼。上临轩泣别,令于楼前上马。上又赐全忠诗,全忠亦和进。又赐《杨柳枝辞》五首。百官班辞于长乐驿。崔胤独送至霸桥,自置饯席,夜二鼓,胤始还入城。上覆召对,问以全忠安否。置酒奏乐,至四鼓乃罢。

  李克用使者还晋阳,言崔胤之横。克用曰:“胤为人臣,外倚贼势,内胁其君,既执朝政,又握兵权。权重则怨多,势侔则衅生,破家亡国,在眼中矣。”

  夏五月,崔胤奏:“左右龙武、羽林、神策等军名存实亡,侍卫单寡。请每军募步兵四将,每将二百五十人,骑兵一将百人,合六千六百人,选其壮健者分番侍卫。”从之,令六军诸卫副使京兆尹郑元规立格召募于市。

  冬十月辛巳,宿卫都指挥使朱友伦与客击球于左军,坠马而卒。全忠悲怒,疑崔胤故为之,凡与同戏者十馀人尽杀之,遣其兄子友谅代典宿卫。

  初,崔胤假朱全忠兵力以诛宦官,全忠既破李茂贞,并吞关中,威震天下,遂有篡夺之志。胤惧,与全忠外虽亲厚,私心渐异,乃谓全忠曰:“长安密迩茂贞,不可不为守御之备。六军十二卫,但有空名,请召募以实之,使公无西顾之忧。”全忠知其意,曲从之,阴使麾下壮士应募以察其变。胤不之知,与郑元规等缮治兵仗,日夜不息。及朱友伦死,全忠益疑胤,且欲迁天子都洛,恐胤立异。

  天祐元年春正月,全忠密表司徒兼侍中、判六军十二卫事、充盐铁、转运使、判度支崔胤,专权乱国,离间君臣,并其党刑部尚书兼京兆尹、六军诸卫副使郑元规,威远军使陈班等,皆请诛之。乙巳,诏责授胤太子少傅分司,贬元规循州司户,班溱州司户。丙午,下诏罪状胤等。以裴枢判左三军事,充盐铁、转运使,独孤损判右三军事兼判度支。胤所募兵并纵遣之。以兵部尚书崔远为中书侍郎,翰林学士、左拾遗柳璨为右谏议大夫,并同平章事。璨,公绰之从孙也。戊申,朱全忠密令宿卫都指挥使朱友谅以兵围崔胤第,杀胤及郑元规、陈班并胤所亲厚者数人。

  初,上在华州,朱全忠屡表请上迁都洛阳,上虽不许,全忠常令东都留守佑国节度使张全义缮修宫室。全忠之克邠州也,质静难军节度使杨崇本妻子于河中,崇本妻美,全忠私焉,既而归之。崇本怒,使谓李茂贞曰:“唐室将灭,父何忍坐视之乎。”遂相与连兵,侵逼京畿,复姓名为李继徽。

  己酉,全忠引兵屯河中。丁巳,上御延喜楼,朱全忠遣牙将寇彦卿奉表,称“邠、岐兵逼畿甸,请上迁都洛阳”。及下楼,裴枢已得全忠移书,促百官东行。戊午,驱徙士民,号哭满路,骂曰:“贼臣崔胤召朱温来倾覆社稷,使我曹流离至此。”老幼襁属,月馀不绝。

  壬戌,车驾发长安,全忠以其将张廷范为御营使,毁长安宫室、百司及民间庐舍,取其材,浮渭沿河而下,长安自是遂丘墟矣。

  全忠发河南北诸镇丁匠数万,令张全义治东都宫室,江、浙、湖、岭诸镇附全忠者皆输货财以助之。

  甲子,车驾至华州,民夹道呼万岁。上泣谓曰:“勿呼万岁,朕不复为汝主矣。”馆于兴德宫,谓侍臣曰:“鄙语云:纥干山头冻杀雀,何不飞去生处乐。朕今漂泊,不知竟落何所。”因泣下沾襟,左右莫能仰视。

  二月乙亥,车驾至陕,以东都宫室未成,驻留于陕。丙子,全忠自河中来朝,上延全忠入寝室,见何后,后泣曰:“自今大家夫妇委身全忠矣。”

  三月丁未,以朱全忠兼判左、右神策及六军诸卫事。癸丑,全忠置酒私第,邀上临幸。乙卯,全忠辞上,先赴洛阳督修宫室。上与之宴,群臣既罢,上独留全忠及忠武节度使韩建饮,皇后出,自捧玉卮以饮全忠,晋国夫人可证附上耳语。建蹑全忠足,全忠以为图已,不饮,阳醉而出。全忠奏以长安为佑国军,以韩建为佑国节度使,以郑州刺史刘知俊为匡国节度使。丁巳,上覆遣间使以绢诏告急于王建、杨行密、李克用等,令纠帅藩镇以图匡复,曰:“朕至洛阳则为所幽闭,诏敕皆出其手,朕意不得复通。”

  夏四月辛巳,朱全忠奏洛阳宫室已成,请车驾早发,表章相继。上累遣宫人谕以皇后新产,未任就路,请俟十月东行。全忠疑上徘徊俟变,怒甚,谓牙帐寇彦卿曰:“汝速至陕,即日促官家发来。”闰月丁酉,车驾发陕,壬寅,全忠逆于新安。上之在陕也,司天监奏:“星气有变,期在今秋,不利东行。”故上欲以十月幸洛。至是,全忠令医官许昭远告医官使阎祐之、司天监王墀、内都知韦周、晋国夫人可证等谋害元帅,悉收杀之。

  癸卯,上憩于谷水。自崔胤之死,六军散亡俱尽,所馀击球供奉、内园小儿共二百馀人,从上而东。全忠犹忌之,为设食于幄,尽缢杀之,豫选一百馀人,大小相类者,衣其衣服,代之侍卫。上初不觉,累日乃寤。自是上之左右职掌使令皆全忠之人矣。

  甲辰,车驾发谷水,入宫,御正殿,受朝贺。乙巳,御光政门,赦天下,改元。更命陕州曰兴唐府。诏讨李茂贞、杨崇本。戊申,敕内诸司惟留宣徽等九使外,馀皆停废,仍不以内夫人充使。以蒋玄晖为宣徽南院使兼枢密使,王殷为宣徽北院使兼皇城使,张廷范为金吾将军、充街使,以韦震为河南尹兼六军诸卫副使,又征武宁留后朱友恭为左龙武统军,保大节度使氏叔琮为右龙武统军,典宿卫,皆全忠之腹心也。

  癸丑,以张全义为天平节度使。乙卯,以全忠为护国、宣武、宣义、忠武四镇节度使。

  五月,帝宴朱全忠及百官于崇勋殿,既罢,复召全忠宴于内殿。全忠疑,不入。帝曰:“全忠不欲来,可令敬翔来。”全忠擿翔使去,曰:“翔亦醉矣。”辛未,全忠东还。乙亥,至大梁。

  初,朱全忠自凤翔迎车驾还,见德王裕眉目疏秀,且年齿已壮,恶之,私谓崔胤曰:“德王尝奸帝位,岂可复留。公何不言之。”胤言于帝。帝问全忠,全忠曰:“陛下父子之间,臣安敢窃议,此崔胤卖臣耳。”帝自离长安,日忧不测,与皇后终日沈饮,或相对涕泣。全忠使枢密使蒋玄晖伺察帝,动静皆知之。帝从容谓玄晖曰:“德王朕之爱子,全忠何故坚欲杀之。”因泣下,啮中指血流。玄晖具以语全忠,全忠愈不自安。

  时李茂贞、杨崇本、李克用、刘仁恭、王建、杨行密、赵匡凝移檄往来,皆以兴复为辞。全忠方引兵西讨,以帝有英气,恐变生于中,欲立幼君,易谋禅代。乃遣判官李振至洛阳,与玄晖及左龙武统军朱友恭、右龙武统军氏叔琮等图之。

  八月壬寅,帝在椒殿,玄晖选龙武牙官史太等百人夜叩宫门,言军前有急奏,欲面见帝。夫人裴贞一开门见兵,曰:“急奏何以兵为。”史太杀之。玄晖问:“至尊安在。”昭仪李渐荣临轩呼曰:“宁杀我曹,勿伤大家。”帝方醉,遽起,单衣绕柱走,史太追而弑之。渐荣以身蔽帝,太亦杀之。又欲杀何后,后求哀于玄晖,乃释之。

  癸卯,蒋玄晖矫诏称李渐荣、裴贞一弑逆,宜立辉王祚为皇太子,更名柷,监军国事。又矫皇后令,太子于柩前即位。宫中恐惧,不敢出声哭。丙午,昭宣帝即位,时年十三。

  冬十月,朱全忠闻朱友恭等弑昭宗,阳惊,号哭,自投于地曰:“奴辈负我,令我受恶名于万代。”癸巳,至东都,伏梓宫,恸哭流涕。又见帝自陈非己志,请讨贼。先是,护驾军士有掠米于市者,甲午,全忠奏朱友恭、氏叔琮不戢士卒,侵扰市肆,友恭贬崖州司户,复姓名李彦威,叔琮贬白州司户,寻皆赐自尽。彦威临刑大呼曰:“卖我以塞天下之谤,如鬼神何。行事如此,望有后乎。”

  丙申,天平节度使张全义来朝。丁酉,复以全忠为宣武、护国、宣义、天平节度使。以全义为河南尹兼忠武节度使,判六军诸卫事。乙巳,全忠辞赴镇,庚戌,至大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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