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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魏乱中原(4)


  五月,遵自李城举兵,还趣邺,洛州刺史刘国帅洛阳之众往会之。檄至邺,张豺大惧,驰召上白之军。丙戌,遵军于荡阴,戎卒九万,石闵为前锋。豺将出拒之,耆旧、羯士皆曰:“彭城王来奔丧,吾当出迎之,不能为张豺守城也。”逾城而出,豺斩之,不能止。张离亦帅龙腾二千,斩关迎遵。刘氏惧,召张豺入,对之悲哭曰:“先帝梓宫未殡,而祸难至此。今嗣子冲幼,托之将军,将军将若之何。欲加遵重位,能弭之乎?”豺惶怖不知所出,但云:“唯唯”。乃下诏,以遵为丞相,领大司马、大都督、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加黄钺、九锡。己丑,遵至安阳亭,张豺惧而出迎,遵命执之。庚寅,遵擐甲曜兵,入自凤阳门,升太武前殿,擗踊尽哀,退如东阁。斩张豺于平乐市,夷其三族。假刘氏令曰:“嗣子幼冲,先帝私恩所授,皇业至重,非所克堪,其以遵嗣位。”于是遵即位,大赦,罢上白之围。辛卯,封世为谯王,废刘氏为太妃,寻皆杀之。

  李农来归罪,使复其位。尊母郑氏为皇太后,立妃张氏为皇后,故燕王斌子衍为皇太子。以义阳王鉴为侍中、太傅,沛王冲为太保,乐平王苞为大司马,汝阴王琨为大将军,武兴公闵为都督中外诸军事辅国太将军。

  甲午,邺中暴风抜树,震雷,雨雹大如盂升。太武晖华殿灾,及诸门观阁荡然无馀,乘舆服御烧者太半,金石皆尽,火月馀乃灭。

  时沛王冲镇蓟,闻遵杀世自立,谓其僚佐曰:“世受先帝之命,遵辄废而杀之,罪莫大焉。其敕内外戒严,孤将亲讨之。”于是留宁北将军沐坚戍幽州,帅众五万自蓟南下,传檄燕、赵,所在云集。比至常山,众十馀万,军于苑乡。遇遵赦书,冲曰:“皆吾弟也。死者不可复追,何为复相残乎。吾将归矣。”其将陈暹曰:“彭城篡弑自尊,为罪大矣。王虽北旆,臣将南辕,俟平京师,擒彭城,然后奉迎大驾。”冲乃复进。遵驰遣王擢以书喻冲,冲弗听。遵使武兴公闵及李农等帅精卒十万讨之,战于平棘,冲兵大败。获冲于元氏,赐死,坑其士卒三万馀人。

  燕平狄将军慕容霸上书于燕王隽曰:“石虎穷凶极暴,天之所弃,馀烬仅存,自相鱼肉。今中国倒悬,企望仁恤,若大军一振,势必投戈。”北平太守孙兴亦表言:“石氏大乱,宜以时进取中原。”隽以新遭大丧,弗许。霸驰诣龙城,言于隽曰:“难得而易失者,时也。万一石氏衰而复兴,或有英雄据其成资,岂惟失此大利,亦恐更为后患。”隽曰:“邺中虽乱,邓恒据安乐,兵强粮足。今若伐赵,东道不可由也,当由卢龙。卢龙山径险狭,虏乘高断要,首尾为患,将若之何。”霸曰:“恒虽欲为石氏拒守,其将士顾家,人怀归志,若大军临之,自然瓦解。臣请为殿下前驱,东出徒河,潜趣令支,出其不意,彼闻之势必震骇,上不过闭门自守,下不免弃城逃溃,何暇御我哉。然则殿下可以安步而前,无复留难矣。”隽犹豫未决,以问五材将军封弈,对曰:“用兵之道,敌强则用智,敌弱则用势。是故以大吞小,犹狼之食豚也。以治易乱,犹日之消雪也。大王自上世以来,积德累仁,兵强士练,石虎极其残暴,死未瞑目,子孙争国,上下乖乱。中国之民坠于涂炭,延颈企踵以待振抜。大王若扬兵南迈,先取蓟城,次指邺都,宣耀威德,怀抚遗民,彼孰不扶老提幼以迎大王。凶党将望旗冰碎,安能为害乎?”从事中郎黄泓曰:“今太白经天,岁集毕北,天下易主,阴国受命,此必然之验也。宜速出师,以承天意。”折冲将军慕舆根曰:“中国之民,困于石氏之乱,咸思易主,以救汤火之急,此千载一时,不可失也。自武宣王以来,招贤养民,务农训兵,正俟今日。今时至不取,更复顾虑,岂天意未欲使海内平定邪,将大王不欲取天下也。”隽笑而从之。以慕容恪为辅国将军,慕容评为辅弼将军,左长史阳骛为辅义将军,谓之“三辅”。慕容霸为前锋都督、建锋将军,选精兵二十馀万,讲武戒严,为进取之计。

  初,赵主遵之发李城也,谓武兴公闵曰:“努力,事成以尔为太子。”既而立太子衍。闵恃功,欲专朝政,遵不听。闵素骁勇,屡立战功,夷夏宿将皆惮之。既为都督,总内外兵权,乃抚循殿中将士,皆奏为殿中员外将军,爵关外侯,遵弗之疑,而更题名善恶以挫抑之,众咸怨怒。中书令孟准、左卫将军王鸾劝遵稍夺闵兵权,闵益恨望,准等咸劝诛之。

  十一月,遵召义阳王鉴、乐平王苞、汝阴王琨、淮南王昭等入议于郑太后前、曰:“闵不臣之迹渐着,今欲诛之,如何”鉴等皆曰:“宜然”郑氏曰:“李城还兵,无棘奴,岂有今日。小骄纵之,何可遽杀。”鉴出,遣宦者杨环驰以告闵,闵遂劫李农及右卫将军王基密谋废遵,使将军苏彦、周成帅甲兵三千人执遵于南台。遵方与妇人弹棋,问成曰:“反者谁也?”成曰:“义阳王鉴当立。”遵曰:“我尚如是,鉴能几时。”遂杀之于琨华殿,并杀郑太后、张后、太子衍、孟准、王鸾及上光禄张斐。

  鉴即位,大赦,以武兴公闵为大将军,封武德王,司空李农为大司马,并录尚书事。郎闿为司空,秦州刺史刘群为尚书左仆射,侍中卢谌为中书监。

  赵主鉴使乐平王苞、中书令李松、殿中将军张才夜攻石闵、李农于琨华殿,不克,禁中扰乱。鉴惧,伪若不知者,夜斩松、才于西中华门,并杀苞。

  新兴王祗,虎之子也,时镇襄国,与姚弋仲、蒲洪等连兵,移檄中外,欲共诛闵、农。闵、农以汝阴王琨为大都督,与张举及侍中呼延盛帅步骑七万分讨祗等。

  中领军石成、侍中石启、前河东太守石晖谋诛闵、农,闵、农皆杀之。龙骧将军孙伏都、刘铢等结羯士三千伏于胡天,亦欲诛闵、农。鉴在中台,伏都帅三千馀人将升台挟鉴以攻之。鉴见伏都毁阁道,临问其故。伏都曰:“李农等反,已在东掖门,臣欲帅卫士以讨之,谨先启知。”鉴曰:“卿是功臣,好为官陈力,朕从台上观,卿勿虑无报也。”于是伏都、铢帅众攻闵、农,不克,屯于凤阳门。闵、农帅众数千毁金明门而入。鉴惧闵之杀己,驰招闵、农开门内之,谓曰:“孙伏都反,卿宜速讨之。”闵、农攻斩伏都等,自凤阳至琨华,横尸相枕,流血成渠。宣令内外,六夷敢称兵仗者斩。胡人或斩关、或逾城而出者,不可胜数。

  闵使尚书王简、少府王郁帅众数干守鉴于御龙观,悬食以给之。下令城中曰:“近日孙、刘构逆,支党伏诛,良善一无预也。今日已后,与官同心者留,不同者各任所之,敕城门不复相禁。”于是赵人百里内悉入城,胡羯去者填门。闵知胡之不为已用,班令内外,赵人斩一胡首送凤阳门者,文官进位三等,武官悉拜牙门。一日之中,斩首数万。闵亲帅赵人以诛胡羯,无贵贱、男女、少长皆斩之,死者二十馀万,尸诸城外,悉为野犬豺狼所食。其屯戌四方者,闵皆以书命赵人为将帅者诛之,或高鼻多须,滥死者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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