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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孝宗乾道九年


  癸巳乾道九年

  春正月壬午,诏曰:“夫部刺史之官,所以周行郡国,班宣风化,总方略而一统类者也。今则不然,守土之官出于其部,时尔监司之任,最为近而易察者也。而求其凌厉风节、建立事功、疾恶如雠、奉公不挠者,盖堇堇而有焉。甚则朋比苟且,讫无举奏,民瘼不闻于上,上意不孚于下,朕何望焉?继自今其悉乃心,毋冒于宪,凡在厥位,明体朕怀。”是月,以王之奇知扬州兼淮南安抚使。中书门下言:“福建盐货,自来止是州军分立纲数,自行般运出卖,以办岁计。近改为钞法,听从客贩。访闻州郡缘住般卖,却致支用不足。切虑敷扰,以为民害。”诏罢钞法,诸州军纲盐并依旧分拨,官般官卖,所有本司元借本钱一十万贯,并已卖到钞面钱一十九万贯并续卖钞面钱,并拘收赴左藏库交纳。起居舍人留正言:“所修记注,自绍兴十五年以后至目,即多有未修月分,久之文字散失,所得疏略,愈见难以修纂。乞令二史将即日承受诸处关牒、施行政事并臣下所得圣语随月编纂,仍将绍兴十五年以后未修月分并修一月,并于次月上旬送付史官,随具已修月分奏闻。”从之。

  ◇

  闰正月丁酉,进呈鄂州都统制吴挺奏:前任人秦琪既改空印白纸五十幅以行。上曰:“恐异时妄有所用,可便追取。”挺又奏琪冒请合开落马四百余匹草料,及朝廷降钱修造军器,皆不坚利,所降钱琪辄营运自私,今已立式制造。上曰:“军器不葺,钱乃自私,秦琪不可不治。”并行下吴挺,勒合干人仔细开具着落闻奏,正名定罪,庶彼无词。已亥,进呈马军司升差统领官张遇为统制。梁克家等奏:“比张遇赴都堂审察,见其人衰老庸谬。”上曰:“统制官不敢苟任,异时大帅皆于此乎选,使其有谋,老固无妨;老且谬,则无所用。”

  庚子,进呈诸州军拣发禁兵分番赴忠锐军教阅,其至者虽有衣甲军器,而归者往往无有。乞行下州军修葺增添。梁克家奏:“非特诸州为然,近吴挺所申鄂州军亦如此。恐三衙、江上诸军亦有军器损坏不葺处,理合点检。”上曰:“须不测差人诸军亲阅,则无得而隐。此事诚不细。”克家奏:“步司统制官王世雄交割之初,见甲皮多断烂,弓弩箭脱坏,恐出入有误使用,亦尝与臣等言之。”上曰:“世雄乃能留意职事,亦可喜。”

  庚戌,宰执进呈:“先得旨,临安府既有路分都监一员,而平江府又有一员,何也?可并路分钤辖员数,契勘创始之由。”至是,梁克家奏:“初皆因特添差,后遂因仍作阙。”上曰:“可尽刷诸路所增数,见任人许终满,后不再差。”

  丁巳,进呈敕令所条目,内一项正月一日皇帝御大庆殿受文武百僚朝贺,内奏祥瑞表并读表一员差执政官;又一项奏云物祥瑞,请付史馆,太史令一员差本职官。上曰:“此等事皆文具,不须立法,可尽删去。”梁克家奏:“圣训如此,使后世知圣时不言祥瑞,岂非盛德之事哉?”

  戊午,太子詹事李彦颖札子奏:“窃以皇太子在东宫,唯讲学一事,足以增益见闻,养成道德。臣自庚寅岁人侍王邸,以及升储,既更四载,才讲《尚书》终篇。今进讲《周易》始三之一,大抵非三四年不能竟一经。恭闻真宗皇帝在东宫日,讲《尚书》至七八遍,《礼记》等书亦皆数四。祖宗之圣虽得于生知,亦讲学不倦,是以圣而益圣,巍巍如此。今官僚粗备,得遇上堂,除讲读官外,余官不过陪侍坐席,须臾而退,故臣欲以庶子或谕德一员兼讲官,于《春秋》、二《礼》令添讲一经。”诏令庶子、谕德轮讲《礼记》。

  辛酉,幸王津园归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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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己巳,上曰:“前日内阅忠锐军射艺甚可观,此本渚州乌合士卒,训练有方,遂成纪律,诚为难事。主兵官当议推赏。”

  辛未,勘会已降指挥,令诸路监司各限十日,条具不便于民事件奏来,所有奏到文状,诏令左右看详。

  戊寅,宰执内殿奏事,因论及古之朋党,上曰:“朕尝思之,朋党不难破,不必问其人,但是是非非,惟理之所在而已。”梁克家奏:“实如圣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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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乙巳,侍御史苏峤奏:“伏睹关报,广南提举官廖颙札子:广州都盐仓有积下支不尽盐本银计钱十一万一千四百五十四贯文,又点检得本路诸州府逐年拘催常平诸色窠名钱物,内有见在宽剩钱五万贯,欲行起发,少助朝廷经费。奉旨依,并令赴南库送纳者。臣窃谓陛下即位以来,屡却羡余之献,故近年监司、州县稍知遵守,此盛德之事。而小人急于自进。时以一二尝试朝廷。只缘乾道七年提举官章潭献钱二十万贯,以此特转一官,不及期年,擢为广西运判。廖颐实继其后,故到官未几,便为此举。其为愚弄朝廷,莫此为甚。访闻此钱并系盐本钱,潭到任时,尚有三四十万缗,皆是前官累政储积,不敢妄用。潭取其半以献。今颐所献止十一万缗,已是竭泽,所余无几,后人何以为继?异时课额不登,谁将任其咎者?欲望特降睿旨,却而不受,即以此钱付之本司,依旧充盐本。内常平宽剩钱,亦乞桩留本路,为水旱赈贷之备。”诏从之。

  臣留正等曰:羡余之弊,上欺人主,下蠹生民,非难知者。而小人屡敢以是进,岂非谓利之可动人与?《记》曰:“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孟轲曰:“亦有仁义而已矣,何必曰利?”陆贽曰:“理天下者,以义为本,以利为末,以人为本,以财为末。”诚使义利之说明于上,则奸罔之徒何自乘间耶?寿皇谕臣僚捐利之请,却桩积宽剩之献而不受,所以正君德,清化原而警吏治者全矣。

  丙辰,给事中林机经筵讲《禹贡》毕,奏云:“臣观孔子谓:‘禹,吾无间然矣。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言其克勤于邦,克俭于家者如此。观《禹贡》立力经常之制,亦其勤俭之德有以先之,故此篇之末言:‘咸则三壤,成赋中邦。’而继之以‘祗台德先,不距朕行’。盖有深意。后世之君穷奢极侈,若汉武帝常赋之外,至于算及缗钱舟车,所宜深戒。常以大禹勤俭之德为怀,治效不难到也。”上曰:“人主苟有贪心,何所不至?”是春,以王楫、李大正并为提点坑冶铸钱,饶、赣州置司,江东、淮南、两浙、潼川、利州路分饶州司,江西、湖广、福建分隶赣州司。除潼川府隶路坑冶铜宝系逐路转运司拘催发纳铸钱司外,依旧以江淮荆浙福建广南路提点坑冶铸钱司为名。两司行移,连衔按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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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四月庚午,上宣谕曰:“忠武军已内教,人材少壮,不减殿前司,诸军武艺亦习熟。”梁克家曰:“人无南北,惟教习而用之如何耳。”上曰:“然。”

  乙亥,枢密院勘会已降指挥,乞回两浙路禁军、土军弓手。窃虑州县循习旧弊,差使诸般窠役,遂致武艺因而废惰,理宜措置。已降指挥:禁军令帅司,土军弓手令提刑司,行下诸州军将,发回并见在人,禁军责守臣并本路训练;兵官、土军、弓手令守臣各籍定人数姓名,不得乱有差使窠名。禁军仍许逐州谙晓军务兵将官一员,土军弓手仍委巡尉,并专一训练教阅,以备不测。差官前去按阅,如武艺精强,即与升擢。弛慢不职,当职官并取旨重作施行。

  己丑,起居舍人赵粹中札子,奏:“窃见祖宗盛时,储养边帅之才,所以料敌制胜,罕有败阙。欲望圣慈诏宰执、侍从岁举可充帅任者各一人,其被举者令赴都堂审察,如委可任,籍定姓名闻奏,差充边方帅司及都统司属官或倅贰,以储其材,俟任满日,或升之机幕谋议,入为寺监郎曹,出为监司边郡,俾之习熟边圉利害,他时边帅有阙,即于数内选擢。其资历稍高,入为卿监侍坐,遇有边事,以备询访,如祖宗时。仍乞严诏丁宁,详择其人,勿询私请。如有显效,亦当推荐贤之赏,如此十年之后,帅臣不胜用矣。”上曰:“帅才自是难得,卿此论甚好,若然,则不待十年,得人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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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壬辰朔,日有食之。

  癸巳,进呈龚茂良奏马驿利害并及买象事,梁克家等奏:“枢密院见差使臣赵璧往邕州催买。”上曰:“郊祀大礼初不系此,有亦可,无亦可,其差去使臣可令唤回。”

  己未,进呈左迪功郎朱熹辞免召命,乞差岳庙一次。梁克家奏:“朱熹博学有守而安于静退,屡召不起,执政俱称之。或曰熹学问淹该,但泥于所守,差少通耳。”上曰:“士夫虽该博,然亦须谙练疏通。如朕在潜邸,但知读书为文,及即位以来,今十余年,谙历物情世故,岂止读书为文所能该贯?虽博学,要须为有用乃可。朱熹今以疾辞,然安贫乐道,廉退可嘉,可特与改合入官,主管台州崇道观。”是月,皇太子免尹临安。洪、吉、饶、信等五郡水灾,命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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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己巳,臣僚上言:“近年州郡例皆穷匮,不能支吾。原其凋敝之因,有拣汰之军士,有添差之冗员,有指价和籴米之备偿,有纲运水脚钱之縻费,有打造岁计之铁甲,有抛买非泛之军器,有建造寨屋之陪贴,有收买竹木之科敷,有起发拣中厢禁土军弓手之用度,有教阅民兵保甲之支费。邮传交驰,使者旁午。是数十者,皆州郡之蠹,所以致阙乏之繇也。陛下灼见其弊,十已除去七八,惟是拣汰军人并离军人及归正添差不厘务,州郡甚以为苦,日增月添,无有穷已,则赋所人有限,而增添之费无穷。欲望特降指挥下吏,兵部、三衙、在外诸军都统总领司,凡拣汰军人并离军使臣、诸色添差不厘务人,各相照应,自来立定人数负阙,不得过数差注分拨,令共理之臣得以留意收养。”诏从之。诏令诸路监司、郡守不得非法聚敛,并缘申请妄进羡,违者重置典宪,令御史台觉察。是月,置蕲州蕲春铁钱监,岁以十万贯为额,仍减舒州同安监岁额一十万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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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七月庚子,进呈江西转运司申到一路州县自六月十二日至十九日连日大雨,早禾径可成熟。又奏淮南路申雨泽沾足。上曰:“朕与卿等尤当上下交修,以答天贶。”又进呈郭刚、元居实报敌境旱久,大无麦禾,泗州、东平府、雄州蝗生,河以北饥馑流徙尤甚。是日,浙东、江西、两淮等路申雨泽沾洽,秋成可必。上曰:“淮水一苇可航,而南北之异如此。”梁克家奏:“修德为暴之应昭昭不诬。”上曰:“朕与卿益当交修庶政,以答天意。”是月,护圣步军统制王世雄改除。上曰:“此军统制官,乃储大帅之地,不可不遴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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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癸酉,内批龙云、陈师亮添差。梁克家等奏:“于指挥有碍。”上曰:“卿等如此守法极好。”上又曰:“侥幸之门,盖在上者多自启之,故人生觊觎心。汉画一之法贵在能守。”是月,诏兴水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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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辛卯朔。是月,进呈《中兴会要》、太上、今上玉牒。台州饥,命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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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十月甲子,臣僚言:“伏见浙东诸郡今岁例有旱伤,如温、台二州,自来每遇不稔,全藉转海般运浙西米斛,粗能赡给。访闻浙西平江、秀州管下边海诸县,自来凡有他郡客人般运米斛,例不放令出海前去,是以籴贩者稀少,荒歉之处,为害甚大。欲望特降指挥下两浙转运司并平江府、秀州严行禁戢,仍令重立赏榜,许人陈告,如有违犯,将官员奏劾,公吏断配施行。若其他有似此遏籴去处,亦乞令转运司行下禁戢。”诏从之。

  乙酉,臣僚上言:“臣闻救灾者,圣王之所不免;责实者,荒政之所尤急。伏见今夏以来,浙东诸郡告旱者众,至于江西,间有荒歉,田野之间,稍以艰食为虑。陛下深轸渊衷,举行荒政,仁惠之德,罔不是孚。然臣每见自来州郡或水旱,往往有所讳言,虽有奏陈,亦未必能尽其实,遂至下之疾苦壅于上闻,上之德意抑于下究,此大患也。盖讳言水旱者,虑朝廷之罪其失政也;不尽其实者,虑州用之缺而不继也。属县申请,至于取问者有之,必欲其不问而后已;民间告诉,抑令伏熟者有之,必欲其无所陈而后已。欺天罔上,其罪可胜言哉?欲乞圣慈申严行下,凡有旱伤去处,必须从实检放,不得乱有沮抑,致干和气。仍乞令逐路常平提举官躬亲巡历,同帅、漕之臣觉察,按劾以闻,庶几民被实惠。”诏从之。是月,梁克家罢相出知建宁府,从所请也。以曾怀为左丞相,张说知枢密院事,郑闻参知政事,沈夏卿同知枢密院事。寻以姚宪签书枢密院事。

  ◇

  十有一月庚寅朔,日有食之。陈升卿赐出身,除监察御史。

  戊戌,郊。诏以明年正月朔为淳熙元年。初诏改元纯熙,寻以取法淳化、雍熙为义,改元淳熙。

  辛亥,臣僚言:“访闻今岁旱伤,非特浙东被害,如江西诸州例皆阙雨,禾稻不收,而赣、吉二州尤甚。江东之太平、广德、淮西之无为军、和州,多是先被水患,继之以旱。自今民以艰食,其间州郡,或有讳言境内灾伤,不即申陈,致失检放条限;或有虽曾申闻措置赈济事件,朝廷未与行下。切缘救荒之政譬如拯溺救焚,势不可缓。今欲从朝廷专委逐路提举官自行巡历灾伤去处,如委系失收不曾检放或减放不实者,仰将今年苗米依合减分数权行倚阁,令候来年秋熟带纳。其有和籴米斛、抛降马料及诸色科买,并权与住罢一年,应合赈粜济去处,许提举官将一路见管常平义仓米通融拨借应副。其有诸州已条画到措置赈济事件,朝廷速降指挥,庶几官吏便可奉行,百姓早被实惠。”诏从之。汉州什邡县杨村进士陈敏政家特赐旌表门闾。自敏政高祖母王氏遗训,至今五世同居,并以孝友信义著闻。本州以其事来上,故有是命。王氏年十八归于陈,岁余夫卒,守志不嫁,在家事舅姑尽孝,教子及孙,皆笃学有闻,节操行义,著于宗族,乡闾乡人不敢以其氏呼之,皆呼之曰“堂前”,犹私家呼其母。张商英为之传云。

  ◇

  十有二月庚午,先是十一月庚子,曾怀等奏:“郊祀礼成,普天同庆。自原庙行礼,阴云阁雨,既谒清庙,瑞雪应期,未明而霁,以至青城宿斋,圆丘蒇事,天气澄爽,此皆圣德昭著,故高穹降格,灵贶如此。”上曰:“如卿等所言。然君臣之间,正当修饬,以答天贶可也。”是日进呈次,上曰:“腊雪应期,二麦正仰此。”曾怀奏:“近得四方书问,皆云冬至郊祀礼成,瑞雪应期,以为殊庆,可见四方气候皆同。今又得雪,此乃陛下勤政。愿治圣虑,顷刻未尝不在民,天地报贶,盖有自也。”上曰:“丘之祷久矣,圣人之意以谓修己贵有常,固非临时所能祈祷也。”

  乙亥,新知钦州郑人杰欲乞于所在差兵级二十人逐州交替起发,前去之任。上曰:“此虽小事,恐其他援例。”不许。

  臣留正等曰:天下之事,皆当谨其微也,况赐予者,人情争趋之,始以为小而轻予,其一牵援不已,侥幸必多。兵级二十人,事甚小也,寿皇恐其他援例却之。防微杜渐若是其严,则夫禄秩爵命有大于此而法令所不许者,宁复启之乎?此其为后世训也至矣。

  是月,广西盐复官卖法,从帅臣范成大之请也。二广盐法自靖康间行官般官卖法,至绍兴八年后,因臣僚言其为利甚博,遂改行钞法,节次更废不一。至乾道六年,逐司互有申陈,遂自八年,诏令两路通贩官钞九十万贯同认岁额,然实于西路岁计不便,遂诏广西盐住行钞法,拨还运司,均与诸州官般官卖,以充岁计。是岁,减绍兴府、严、处州丁绢额。黎州蛮犯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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