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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高宗绍兴十二年


  壬戌绍兴十二年

  春正月壬寅,诏建国公出外第,可依亲贤宅差提点官并都监。

  癸卯,上谓大臣曰:“朕于宫中无嗜好,惟好观书,考古人行事以施于政。凡学必自得乃可用,第与古人点姓名,何所益也?”

  史臣曰:稽经以出治,犹按医以治病也,造之不深,则医或至于杀人,而治或至于害天下。帝王之学,贵于自得深造之,则默然而识矣。左右逢原,则神明生焉。

  戊申,御史中丞万俟卨、大理卿周三畏同班入对,以鞠岳飞狱毕故也。尚书省乞以飞狱案令刑部镌板,遍牒诸路。有进士知浃者好直言,飞以宾客待之。飞初下吏,浃上书讼其冤。秦桧怒,并送大理。狱成,浃坐决杖,送袁州编管云。先是,提举洪州玉隆观薛弼为飞参谋官,与飞厚。秦桧之闲居永嘉也,弼旧游其门,万俟卨又善之,繇是无一辞累及。飞之在鄂也,有王辅者尝知彭山县,以赃败,遂依飞军中,飞亦厚待之。至是,辅遣其子孝忠上书指飞为奸凶,阴合桧意,桧喜,由是脱罪籍,寻擢知普州。

  辛亥,增福建盐钞钱十万缗,以鬻盐增羡故也。

  ◇

  二月已巳,上谓大臣曰:“征战之事,各有地利。北狄骑兵,虽中国所不能及,若要驰骋于江淮,恐未易得志。孙权偏霸一方,而曹魏竭天下之力,终不能渡江。晋室微弱,而苻坚百万之众败于淝水。拓跋魏雄据中原,而历六朝衰乱,终不能奄有江表。自非大无道如孙皓者,岂能致北兵之得志乎?今但修政事,严武备,北兵虽强,不足畏也。”

  辛未,上谓大臣曰:“《诗》、《书》所载二帝三王之治,皆有其意而不见其施设之详。太祖以英武定天下,仁宗以兼爱结天下,此朕家法,其施设之详,可见于世者也。朕当守家法而求二帝三王之意,则治道成矣。”

  丁丑,保庆军节度使、建国公瑗为检校少保,进封普安郡王,时年十六。王天性忠孝,自幼育宫闱,起居饮食,未尝离膝下,上尤所钟爱。制下,日者尤若讷私谓秘书省正字张阐曰:“普乃并、日二字有合乎?《易》所谓‘明两作,离之象’,殆天授也。”已卯,殿前都指挥使杨沂中赐名存中。

  壬午,辅臣进殿中侍御史胡汝明论监司不按吏。上曰:“朝廷分道置使,正欲讥察州县。可申严行下,若州县赃污不法而监司不能按,致台谏论列者,当并绌之。”

  丙戌,上曰:“学校风化之原,不可缓也。”上又曰:“福建所买牛第二纲可发来临安,借与人户。朕闻民间乏牛,皆以人耕田,其劳可悯。朕尝画以人耕田之象置于左右,庶不忘稼穑之艰难。汉文帝每下诏,必曰‘农者天下之本’。若文帝,可谓知民事之本矣。”

  丁亥,言者请自今鞫狱必差经任人。上曰:“文学、政事,在孔门中自是两科。今士方离科举,未亲民事,遽使之鞫狱,安能尽善也?其从之。”

  戊子,金主亶大赦,自来亡命投在江南人见行理索,候到,并行释罪。其职官、百姓、军人,并许复故。先是,何铸、曹勋至金国,见亶于春水开先殿,具陈上意。金主命早来使人上殿所请宜允,仍出回书示之,许还梓宫、太后,且遣铸等还。

  辛卯,给事中、知贡举程克俊等言博学宏词右承务郎洪遵、敕赐进士出身沈介、右从政郎洪适并合格。遵,适弟也。秦桧以所试制辞进读,上曰:“是洪皓子耶?父在远,能自立,此忠义报也。可与升擢差遣。”上又言:“遵之文于三人中最胜。”既遂以遵为秘书省正字,介、适并为敕令所删定官。自中兴以来,词科入选即入馆,自遵始。是日,镇江府城外火延入城中,遂及大军仓,燔米麦四万斛、刍六万束,公私室庐被焚者甚众。守臣刘子明坐贬秩。时太平州、池州芜湖县亦皆大火,市井一空。

  ◇

  三月壬寅,普安郡王出阁就外第,命行在宗室正任已上悉送之。

  辛亥,上谓大臣曰:“朕兼爱南北之民,屈己讲和。今通好休兵,其利博矣。士大夫狃于偏见,以讲和为弱,以用兵为强,非通论也。”

  乙卯,上御射殿,引南省举人何溥已下。是举,两浙转运司秋试举人凡解二百八人,而温州所得四十有二,宰执子侄皆预焉。溥,永嘉人也。

  朱胜非《闲居录》曰:秦桧居永嘉,引用州人,以为党助。吴表臣、林待聘号党魁,召为从官,实操国柄。凡乡士具耳目口鼻者,皆登要途,更相攀援,其势炎炎,日迁月擢,无复程度。是年,有司观望所解乡士四十二名,桧与参政王次翁子侄与选者数人。前辈诗云:“惟有糊名公道在,孤寒宜向此中求。”今不然矣。

  丙辰,起复川陕宣抚副使胡世将薨于仙人关。

  辛酉,秦桧等贺上,以皇太后有来期。先是,洪皓在燕,先报太后归。上谓桧曰:“皓身陷异区,乃心王室,忠孝之节,久而不渝,诚可嘉尚。皓之二子并中词科,亦其忠义之报也。士大夫苟能崇尚节义,天必佑之。”

  ◇

  夏四月庚午,上御射殿,引正奏名进士唱名。主管台州崇道观秦熺对策言:“天子建国,右社稷,左宗庙,是故社稷不可无所依。今神州未归职方氏,则考卜相攸,莫如建康。谓宜申饬有司,早立宗社,权为定都之制。”举人陈诚之策言:“圣人以一身之微,临天下之大,惟度量廓然,举天下之大纳之胸中,而成败得丧,不能为之芥蒂,斯绰绰有余裕矣。成汤不爱牺牲粢盛以事葛伯,文王不爱皮币犬马以事昆夷,汉高祖解平城而归,饬女子以配单于,终其身而无报复之心,故韩安国称之曰‘圣人以天下为度’。光武卑辞厚币以礼匈奴之使,故马援称之曰‘恢廓大度,同符高祖’。盖帝王之度量,兼爱夷夏之民,不忍争寻常以毙吾之赤子也。”杨邦弼策言:“陛下躬信顺以待天下,又得贤相相与图治。中兴之功,日月可冀。”又论吴越之事,以为“使越王与大夫种、范蠡不量力度时,轻死而直犯之,是特匹夫之勇,而非贤君相所宜为也。”有司定熺第一,诚之次之,邦弼又次之。桧引故事,辞而降为第二人,特迁左朝奉郎、通判临安府,赐五品服。自诚之已下,赐第者二百五十三人,新科明法,得黄子淳一人而已。

  辛未,上御射殿,放合格特奏名进士朝鼎才等二百四十八人、武举正奏名陈鹗等五人、特奏潘璋等二人。是岁,始依在京旧制,分两日唱名,自是以为例。

  辛巳,江南东路转运副使王?等献本司钱十万缗、银五万两,以助奉迎两宫之费。诏令户部桩收,专充迎奉支用。上曰:“若常赋之外不取于民,庶几副朕爱民之意。朕在宫中,服食器用,惟务节俭,不敢分毫妄费。常戒左右曰:此中视钱物不知艰难,民虽一钱,亦不易出。周公作《无逸》戒成王,惟在知小民之艰难,朕不敢忘也。”自是四方率皆献助矣。

  丙戌,通判湖州秦棣直秘阁。棣,桧弟,以其侄?、逊所得职名为之请也。

  ◇

  五月甲午,川陕宣谕使郑刚中为川陕宣抚副使。

  甲辰,诏诸州军无教官处,令尚书省选差。既而礼部立到试教官法,上谓宰相曰:“士大夫不可不学,惟学,故能考前世兴衰治乱,以为龟鉴,则事无过举,而政皆适当矣。朕在宫中,未尝一日废也。”

  乙巳,军器监主簿沈该知盱眙军,措置榷场。凡榷场之法,商人赀百千以下者,十人为保,留其货之半在场,以其半赴泗州榷场博易,俟得北货,复易其半以往,大商悉拘之,以待北贾之来。两边商人各处一廊,以货呈主管官,牙人往来评议,毋得相见。每交易千钱,各收五厘息钱入官。其后又置场于光州、枣阳、安丰军花黡镇,而金人亦于诸州置场。

  辛亥,潢州布衣陈靖特补右迪功郎。靖献《中兴统论》于朝,给事中程克俊等五人共荐之,乃有是命。

  乙卯,诏礼部依旧制,试教官仍先纳所业经义、诗赋各三首会刑部,无过,下国子监看详,礼部覆考,然后许试。附省试院分两场。非取士之岁,附吏部铨。试院不限人数,以文理优长为合格。

  ◇

  六月乙丑,上谓大臣曰:“近日雨泽沾足,岁事有望,诚可喜者。”秦桧曰:“此乃圣德感召和气所致。”上曰:“天人相因。朕于人事虽不敢怠,至岁事,则当归功于天也。”镇西军节度使吴璘来朝,召之也。既对,命坐赐茶。上问璘前此所以胜敌之方,璘曰:“先令弱者出战,强者继之。”他日,上以语辅臣,且曰:“璘善用兵,此正孙膑三驷之说,一败而二胜者也。”

  己巳,提举亳州明道宫郑亿年提举醴泉观兼侍读。时朝廷答金人书,许以所索陕西、河南人次第而遣,惟亿年得留焉。

  辛未,提举临安府洞霄宫王庶责授高德军节度副使、道州安置。

  乙亥,言者乞禁止父母在别籍异财之事。上曰:“此固当禁,然恐行法有弊。州县之吏科率不均,民畏户口大而科率重,不得已而为,诚可怜者。宜并申严科率之条乃善。”

  己卯,尚书省言:金人使明威将军高居安扈从皇太后一行前来。诏知阁门事曹勋充接伴使。

  壬午,言者乞稍宽私盐之律,以谓州县之间,惨酷冤滥,不知几何,欲望少加裁损。辅臣进呈,上曰:“古今异事,今国用仰给,煮盐者十之八九,其可捐以与人散利?虽王者之政,然使人专利,亦非政之善也。吴王濞之乱,汉实使之。使濞不专煮海之利,虽欲为乱,得乎?”

  癸未,有举子上书,乞用王安石三经新义,为言者所论。上曰:“六经所以经世务者,以其言皆天下之公也。若以私意妄说,岂能经世乎?王安石学虽博,而多穿凿以私意,不可用。”

  ◇

  秋七月癸丑,右谏议大夫罗汝楫言:“签书威武军节度判官厅公事胡铨文过饰非,益唱狂妄之说,横议纷纷,流布遐迩。若不惩艾,殆有甚焉者矣。伏望陛下重行窜逐,以伸邦宪。”诏铨除名,新州编管。

  戊午,诏忠训郎吴援令川陕宣抚司召试,策一道保明取旨,与换文资。援,璘子也。璘以初除团练承宣使恩例为之请,上许之。起居郎、权中书舍人张广持不可。上览奏,谓大臣曰:“武臣换文资,恐将帅之才,后难得矣。”枢密使张俊曰:“试而后换可也。”上大以为然。

  戊午,新潼川府路提点刑狱公事宇文刚言湖外米平,乞行收籴。上谕大臣曰:“水旱,尧、汤所不能免,惟有以备之,则民免流亡之患。其即行之。”

  ◇

  八月辛酉朔,金国都元帅宗弼以书来,求商州及和尚、方山原地。于是川陕宣抚副使郑刚中亦言:和尚原自绍兴四年后便系刘豫管守,不系吴玠地分,合割还大金。从之。

  丙寅,皇太后渡淮。时上遣后弟韦渊往迓,遂扈从以归。签书枢密院事何铸提举江州太平观。御史中丞万俟卨、右谏议大夫罗汝楫交章论铸之罪,故有是命。

  丁卯,上谓宰执论经术,因曰:“朕每读书未尝苟,必思圣人所以立言之意。”秦桧曰:“孟子云:‘文王,我师也。’周公岂欺我哉?”上曰:“圣人以所自得者垂法后世,又焉用欺?”秦桧曰:“陛下以通经,得五帝三王心传之妙,人臣何幸!自古不遇治世之主,则为人臣,诚有难处。今陛下以经术出治,人臣因以托日月之光,传诸不朽,岂非幸会!”上曰:“读书不适用,则不若愚人,愚人犹无过,读书不适用,为患更甚。”桧曰:“陛下持此心揆天下之事,无不灼见底蕴矣。”

  庚午,责授向德军节度副使王庶卒于道州,许归葬。其子之荀、之奇抚柩而哭曰:“秦桧,秦桧!此雠必报!”亲旧皆掩其口曰:“祸未已也!”

  甲戌,御史中丞万俟卨为参知政事,充大金报谢使。上顾卨曰:“勉为朕行。”高顿首谢。上谕大臣曰:“和议既定,内治可兴。”秦桧对曰:“以陛下圣德,汉文帝之治不难致。”上曰:“朕素有此志,但寡昧不敢望前王。”桧曰:“汉文帝文不胜质,唐太宗质不胜文,陛下兼有之。”上曰:“唐太宗不敢望文帝,其从谏多出矫伪。”桧曰:“文帝能容申屠嘉,而太宗终恨魏徵,其为真伪可见。”上曰:“朕谓专以至诚为上。太宗英明有余,诚有所未至也。”桧曰:“太宗之用智诚,不及文帝之性仁也。”上曰:“然。”

  丙子,上谕大臣曰:“闻大金内侍有用事者。今内侍中,寄资有犯虽降官,然俸物不减,何以劝惩?今小者有犯,可恕即恕,不可恕即挞之,庶使知惧。”且云:“唐末内侍如田令孜辈群唱为乱者,良由天子纵之所致。朕今在宫中,都知、押班、御药,素号最亲密者,非时未尝见,见未尝不正色。”

  己卯,上谓大臣曰:“比闻大金中宫颇恣,权不归其主。今所须者,无非买珠靸鞻之类,此朕所不顾而彼皆欲之,则侈靡之意可见矣。宜令有司悉与,以广其欲。彼侈心一开,则吾事济矣。”时金人又须白面猢孙及鹦鹉、孔雀、狮子、猫儿,上亦令搜访与之。上曰:“敌使万里远来,其所须如此,朕何忧哉!”

  辛巳,上奉迎皇太后于临平镇,初,后既渡淮,上命奉鲁国大长公主、吴国长公主逆于道。至是,自至临平奉迎,用黄麾、半仗二千四百八十三人,普安郡王从。上初见后,喜极而泣,军卫欢呼,声振天地。

  壬午,皇太后还慈宁宫。后聪明有远虑,上因夜侍慈宁,语久,冀以顺后意。后令上卧,且曰:“听朝宜早起,不然恐妨万几。”上不欲遽离左右,后遂示以倦意,上不得已,恭揖而退。太后复坐,凝然不语,虽解衣登榻,交足而坐,至三四鼓而后就枕。尝谓上给使者不必分,宜通用之,盖分则自为彼我,其间佞人希旨,必肆间言。自古两宫失欢,未有不由此者。

  《龟鉴》曰:“太后之未归也,则谕以至诚;太后之将归也,则示以喜色。临平奉迎,瞻慈容而感泣;慈宁居养,侍乙夜而忘疲。寿庆启燕,称觞举仪,雍雍乎其和也。意有所向,竭力供应,肃肃乎其敬也。当时父老童稚且叹曰:不图今日圣神,母子重欢如此。是其孝于事亲何如也。

  庚子,上服黄袍,乘辇诣临平奉迎梓宫登舟,易缌服,百官皆如之。

  辛丑,徽宗皇帝、显肃皇后及烈节皇后梓宫皆至行在。是月,朝廷答金国都元帅宗弼书,许以陕西地界。金人遣知彰化军节度使事贺景仁来分画,乃割商、秦之半,存上津、丰阳、天水三邑及陇西成纪余地,弃和尚、方山原,以大散为界,于关内得兴赵原为控扼之所。

  《大事记》曰:绍兴十年,金人渝盟,军民皆归咎于秦桧,而桧傲然不动。顺昌既捷之后,先窜赵鼎,而人无敢言矣。柘皋既捷之后,尽罢诸将,而兵隶御前矣。向者战败而求和,今则战胜而求和矣。向者战败而弃地,今则战胜而弃地矣。向者使命之费犹有限,今岁币银帛各三十五万匹两,而贺礼又有金器千两、银器万两、锦绮千匹矣。岳飞复唐、邓,张俊、吴璘复商、秦、吴玠复方山、和尚原,皆间关百战而后得,今吾不能有其地,反尽割入于金,听其分画矣。世忠田金陵,岳飞田鄂土,之奇田两淮,吴玠田梁洋,樊宾宗纲田荆州,皆累田经理而后成,今吾不能屯田,反使金创屯田军于河南矣。吾国之民不肯入金,杀之犹不从,而朝廷必以与金,使遗黎饮泣内恨,而中原之人心失矣。李世辅不顾其亲来归,乌珠畏避其忠勇,乃置之谪籍,而中原豪杰之心失矣。士大夫陷没金中,家属有在中国者,洵金人之情而悉还之,方其去时,如赴并所,而吾国衣冠之气沮矣。张俊深忌刘锜、岳飞,每言飞赴援迟而锜战不力,遂与桧谋,斥锜而杀飞,而天下忠愤之气皆沮矣。

  ◇

  九月乙未,信安郡王孟忠厚为枢密使。

  壬寅,大赦天下。

  乙巳,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秦桧为太师,封魏国公。是日桧入朝,至殿门外,上遣干办御药院江谘赐以玉带,使服之而入。桧辞,上曰:“梓宫归葬,慈宁就养,皆卿之功也。此未报百分之一,不必辞。”

  ◇

  冬十月乙亥,翰林学士兼侍讲、翊善程克俊佥书枢密院事。秦桧之除太师也,克俊草其制词,有曰:“庙算无遗,固众人之所不识。征车远狩,惟君子以为必归。”桧大喜之。

  丁丑,太师、尚书左仆射、魏国公秦桧进封秦、魏国公,用蔡京故事也。桧辞不拜。太傅、枢密使、广国公张俊进封益国公。

  壬午,太傅、醴泉观使、福国公韩世忠进封潭国公,太保、万寿观使、雍国公刘光世改封扬国公。

  丁亥,诏福建专置提举茶事官一员,置司建州。先是,建州岁贡片茶二十余万斤,叶浓之乱,园丁亡散,遂罢之,以市舶官兼茶事。上祀明堂于临安。始命市五万斤为大礼赏,已而都督府请如旧额发赴建康,召商人持往淮北。既而官给长引,许商贩渡淮及兴榷场,遂取腊茶为榷茶本。寻禁私贩,官尽榷之。上京之余,许通商,官收息三倍。及是,将鬻建茶于临安,始别置提举官专一发卖。

  ◇

  十一月壬辰,左朝散郎黄达如言:“太后回銮,梓宫还阙,兹为盛事。望宣付史馆,然后褒功罚罪。大明黜陟,将前日异论沮谋者明正典刑,其力主和议者重加旌赏,庶上慰徽宗、二后在天之灵,少纾太母留滞抑郁不平之气。”诏礼部侍郎兼实录修撰王赏编修付史馆。达如,建阳人,尝知南雍州,以赃罪,为提点坑冶官韩球所按,代还奏事,乃上此奏焉。

  癸巳,枢密使张俊为镇洮、宁武、奉宁军节度使,充醴泉观使、奉朝请,封清河郡王。初,太师秦桧与俊同主和议,约尽罢诸将,独以兵权归俊,故俊力助其谋。及诸将已罢,而俊居位岁余,无请去之意,桧乃令殿中侍御史江邈论其罪。邈言:俊据清河坊以应谶兆,占承天寺以为宅基;大男杨存中握兵于行在,小男田师中拥兵于上流。他日变生,祸不可测。上曰:“俊有复辟功,无谋反之事,皆不可言。”会枢密使孟忠厚竣事还朝,而邈又言俊之过,俊乃求去位,遂有是命。左司员外郎李椿年言经界不正十害:一侵耕失税,二推割不行,三衙前及坊场户虚供抵当,四乡司走弄税名,五诡名寄产,六兵火后税籍不信争讼日起,七倚阁不实,八州县隐赋多公私俱困,九豪猾户自陈税籍不实,十逃田税偏重故税不行。且言:“臣闻平江岁入昔七十万斛有奇,今按其籍,虽三十九万余,然实人才二十万耳。询之士人,其余皆欺隐也。望考按核实,自平江始,然后之天下,则经界正而仁政行矣。”上谓宰执曰:“椿年之论颇有条理。”乃诏专委椿年措置。椿年请先往平江诸县,俟其就绪,即往诸州,要在均平,为民除害,更不增税额。从之。

  乙未,检校少保兼领殿前都指挥使职事杨存中为少保。国朝故事,未有以保、傅为管军者,论者惜之。

  己亥,诏太学养士,权于临安府学措置增展。先是,言者屡请复太学以养人才。上以戎事未暇,至是,谓宰执曰:“太学教化之原,宜复祖宗旧法。”程克俊曰:“东晋设学于鼎沸之中。今兵息矣,兴学正其时也。”秦桧曰:“久有此议,今当举行之。”乃命礼部讨论取旨。

  辛丑,言者论:“陛下斥远奸邪,与腹心之臣一德,以定大计。大功巍巍,超冠古昔。臣愚虑前日不得志之徒未即丕变,作为不靖,有害治功。伏望屏置远方,终身不齿。”诏榜朝堂。知镇江府刘子羽提举江州太平观,以右谏议大夫罗汝楫论其专任私意,变乱是非也。先是,子羽言和好本非久远计,宜及闲暇时修城垒,厉器械,备舟楫,以俟时变。秦桧始以复职非已出,已不悦,至是益怒,讽汝楫论其罪,遂罢归。和众辅国功臣、太保、护国镇安保静军节度使、充万寿观使、杨国公刘光世薨于行在,年五十四。诏赠太师。光世蚤贵,其为大将,御军姑息,无克复志,论者以此咎之。

  丙午,诏责授清远军节度副使赵鼎、责授向德军节度副使王庶今赦更不检举。宝文阁待制曾开、徽猷阁直学士李弥逊并落职,权中书舍人程敦厚草制曰:“方同恶而相济,肯信君子以为必归?逮宁亲而解忧,是宜国人皆曰可杀。”时庶已死而秦桧未知也。徽猷阁待制致仕尹熺卒于绍兴府,年七十二。上知其贫,特赐钱三百缗。

  庚戌,枢密使、信安郡王孟忠厚罢判福州。左承事郎张戒特勒停。

  ◇

  十二月辛酉,童子张岩叟九岁,其弟岩卿七岁,能诵书。诏并免文解一次,仍以束帛赐之。

  庚午,礼部乞太学养士,权以三百人为额。上曰:“太学师儒之官,虽选经术,当先德行。要使士子化之以厚风俗。”又曰:“朕以天下财赋养天下士大夫,以天下公器处天下士大夫。要使人人尽心职业,朕何爱爵禄哉?”

  丙子,主管台州崇道观熊彦诗知永州。彦诗坐赵鼎客,闲废累年。及是,秦桧除太师,彦诗以启贺之,有曰:“大风动地,不移存赵之心;白刃在前,独奋安刘之略。”桧喜,繇是稍复录用。

  庚辰,高闶守国子司业,关注为太学正。始除学官也。上览除目,曰:“朕无一所好,惟阅书作字,自然无倦。《尚书》、《史记》、《孟子》俱写毕,《尚书》写两过,《左传》亦节一本。”

  癸未,以太师秦桧生辰,锡宴于其第,自是岁为例。初,陕西连岁不雨。至是,泾、渭、灞、沪皆竭,五谷焦槁。秦民无以食,争西入蜀。川陕宣抚使郑刚中以誓书所禁不敢纳,皆散去饿死,其壮者北人多买为奴婢,郡邑荡然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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