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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葵传


  赵葵,字南仲,京湖制置使方之子。初生时,或梦南岳神降其家。方在襄阳,命葵专督饮食共养之事。与兄范俱有志事功,方器之,聘郑清之、全子才为之师。又遣从南康李燔为有用之学。每闻警报,与诸将偕出,遇敌则深入死战,诸将惟恐失制置子,尽死救之,屡以此获捷。一日,方赏将士,恩不偿劳,军欲为变。葵时十二三,觉之,亟呼曰:“此朝廷赐也,本司别有赏赍。”军心赖一言而定,人服其机警。

  嘉定十年,金将高琪、乌古论庆寿犯襄阳,围枣阳。时边烽久熄,金兵猝至,人情震惧。方帅范、葵往战,败走之。十三年,方遣葵及都统扈再兴攻金人至高头。高头,金人必守之处也,出劲兵拒战,葵率先锋奋击,再兴继进歼之。翼日,进次邓州,金人阻沘河以拒。葵麾军进击,杨义诸将继至,金兵亦大出合战,大破之,俘斩及降者几二万,获万户而下十数人,夺马八百,逐北直傅城下而还。

  十四年,金人犯蕲州,葵与范攻唐、邓。方命之曰:“不克敌,毋相见也。”三月丁亥,至唐州,薄城而陈。金大将阿海引兵出战,葵帅精骑赴敌,再兴从之,大捷,斩馘万余。金人闭门不出。时金人陷蕲州者至久长,数十骑出山椒,葵帅杨大成以十四骑逐之。金骑渐益至数百,葵力战连破之,而金步骑大集。会范、再兴军合战,至夜分始解。庚寅,官军分二阵,范将左,再兴将右,葵帅突骑左右策应。金人背山亦分为二以相当,而不先动。范曰:“金人必复谋夜战以幸胜。”乃预备大鼓,令军中闻叠鼓声始动,若彼未至五十步内而辄动者斩。未几,金兵稍下山,再兴遽冲之,果为敌所乘,遂逼范军。范叠鼓麾军突斗,葵继进,歼金兵数千。敌并力向再兴,葵率土豪祝文蔚等以精骑横冲之,金人僵尸相属。复相持至夜分,金人虽敛,而阵如故。范、葵急会将校,选死士数千,黎明四面奋击,唤声撼山谷。金人走,乘胜逐北,斩首数千级,副统军投戈降,拔所掠子女万余,得辎重器械山积。补葵承务郎、知枣阳军,范授安抚司内机。

  方卒,十五年,起复直秘阁、通判庐州,进大理司直、淮西安抚参议官。十七年,李全往青州,淮东制置使许国檄葵议兵。葵至曰:“君侯欲图贼,而坐贼阱中,悔已无及,惟有重帐前兵,犹足制之尔。”国曰:“兵不能集,集不能精,奈何?”曰:“葵请视两路之兵,别其精锐,君侯留三万帐前,贼不敢动矣。”国曰:“不若集淮兵来阅,而君董之,既足示众,亦可选锐。”葵曰:“有兵之郡,必当冲要,守将岂可空壁以从制使命耶?必将力争于朝,分留自卫。一得朝命,必匿其强壮,遣老弱以备数。本欲选锐,适得其钝,本欲示众,适示单弱,徒启戎心。”国不听,卒败。

  宝庆元年,范知扬州,乞调葵以强勇、雄边军五千屯宝应备贼。葵在庐州,数费私钱会诸将球射,与制置使曾式中不合,葵去之。言者以为擅,遂奉祠。三年,起为将作监丞。

  绍定元年,出知滁州。二年,全将入浙西告籴,实欲觇畿甸也。初,全之献俘也,朝廷授以节钺,葵策其必叛,乃上书丞相史弥远曰:“此贼若止于得粟,尚不宜使轻至内地,况包藏祸心,不止告籴。若不痛抑其萌,则自此肆行无惮,所谓延盗入室,恐畿内有不可胜讳之忧。”至滁,以其地当贼冲,又与金人对境,实两淮门户,修城浚隍,经武不少暇。命秦喜守青平,赵必胜守万山,以壮形势。葵母疾,谒告省侍不得,刲股杂药以寄之。母卒,葵求解官,不许,不得已,卒哭复视事。

  全造舟益急,葵复致书史弥远曰:“李全既破盐城,反称陈知县自弃城,盖欲欺朝廷以款讨罪之师,彼得一意修舟楫,造器械,窥伺城邑,或直浮海以捣腹心,此其奸谋,明若观火。葵自闻盐城失守,日夕延颈以俟制帅之设施,今乃闻遣王节入盐城祈哀于逆。葵又闻遣二吏入山阳,请命于贼妇。堂堂制阃,如此举措,岂不堕贼计,贻笑天下、贻笑外夷乎?又闻张国明前此出山阳,已知贼将举盐城之兵,今若听国明言,更从阔略,则自此人心解体,万事涣散,社稷之忧有不可胜讳者。葵非欲张皇生事启衅,李全决非忠臣,非孝子。丞相苟听葵之言,翻然改图,发兵讨叛,则岂独可以强国势安社稷,葵父子世受国恩,亦庶几万一之报。使丞相不听葵言,不发兵讨贼,则岂特不可以强国势安社稷,而葵亦不知死所,不复可报君相之恩矣。一安一危,一治一乱,系朝廷之讨叛与不讨尔。淮东安则江南安,江南安则社稷安,社稷安则丞相安,丞相安则凡为国之臣子、为丞相之门人弟子莫不安矣。”

  又言于朝曰:“葵父子兄弟,世受国恩,每见外夷、盗贼侵侮国家,未尝不为忠愤所激。今大逆不道,邈视朝廷,负君相卵翼之恩,无如李全。前此畔逆未彰,犹可言也,今已破荡城邑,略无忌惮,若朝廷更从隐忍,则将何以为国?欲望特发刚断,名其为贼,即日命将遣师,水陆并进,诛锄此逆,以安社稷,以保生灵。葵虽不才,愿身许朝廷;如或不然,乞将葵早赐处分,以安边鄙,以便国事。”

  弥远犹未欲兴讨,参知政事郑清之赞决之。乃加葵直宝章阁、淮东提点刑狱兼知滁州。范刻日约葵,葵帅雄胜、宁淮、武定、强勇步骑万四千,命王鉴、扈斌、胡显等将之,以葵兼参议官。显,颖之兄也,拳力绝人,方在襄阳,每出师必使显及葵各领精锐分道赴战,摧坚陷阵,聚散离合,前无劲敌,以功至检校太尉。

  已而,全攻扬州东门,葵亲出搏战。贼将张友呼城门请葵出,及出,全在隔壕立马相劳苦。左右欲射全,葵止之,问全来何为?全曰:“朝廷动见猜疑,今复绝我粮饷,我非背叛,索钱粮耳。”葵曰:“朝廷资汝钱粮,宠汝官职,盖不赀矣。待汝以忠臣孝子,而乃反戈攻陷城邑,朝廷安得不绝汝钱粮。汝云非叛,欺人乎?欺天乎?”切责之言甚多,全无以对,弯弓抽矢向葵而去。于是数战皆捷。四年正月壬寅,遂杀全。事见《全传》。进葵福州观察使、左骁卫上将军,葵辞不受。八月,召封枢密院禀议,受宝章阁待制、枢密副都承旨,依旧职仍落起复,寻进兵部侍郎。

  六年十一月,诏授淮东制置使兼知扬州,入对,帝曰:“卿父子兄弟,宣力甚多,卿在行阵又能率先士卒,捐身报国,此尤儒臣之所难,朕甚嘉之。”葵顿首谢曰:“臣不佞,忠孝之义,尝奉教于君子,世受国恩,当捐躯以报陛下。”

  端平元年,朝议收复三京,葵上疏请出战,乃授权兵部尚书、京河制置使,知应天府、南京留守兼淮东制置使。时盛暑行师,汴堤破决,水潦泛溢,粮运不继,所复州郡,皆空城,无兵食可因。未几,北兵南下,渡河,发水闸,兵多溺死,遂溃而归。范上表劾葵,诏与全子才各降一秩,授兵部侍郎、淮东制置使,移司泗州。

  嘉熙元年,以宝章阁学士知扬州,依旧制置使。二年,以应援安丰捷,奏拜刑部尚书,进端明殿学士,特予执政恩例,复兼本路屯田使。葵前后留扬八年,垦田治兵,边备益饬。淳祐二年,进大学士、知潭州、湖南安抚使,改福州。

  三年,葬其母,乞追服终制,不允。葵上疏曰:“移忠为孝,臣子之通谊;教孝求忠,君父之至仁。忠孝一原,并行不悖。故曰忠臣以事其君,孝子以事其亲,其本一也。臣不佞,戒谨持循,惟恐先坠。往岁叨当事任,服在戎行,偕同气以率先,冒万死而不顾,捐躯戡难,效命守封,是以孝事君之充也。陛下昭示显扬,优崇宠数,使为人子者感恩,为人亲者知劝矣。臣昨于草土,被命起家,勉从权制,先国家之急而后亲丧也。今释位去官,已追服居庐,乞从彝制。”又不许。再上疏曰:“臣昔者奉诏讨逆,适丁家难,闵然哀疚之中,命以驱驰之事,移孝为忠,所不敢辞。是臣尝先国家之急,而效臣子之义矣。亲恩未报,浸逾一纪,食稻衣锦,俯仰增愧。且臣业已追衰麻之制,伸苫块之哀,负土成坟,倚庐待尽,丧事有进而无退,固不应数月而除也。”乃命提举洞霄宫,不拜。

  淳祐四年,授同知枢密院事。疏奏:“今天下之事,其大者有几?天下之才,其可用者有几?吾从其大者而讲明之,疏其可用者而任使之。有勇略者治兵,有心计者治财,宽厚者任牧养,刚正者持风宪。为官择人,不为人而择官。用之既当,任之既久,然后可以责其成效。”又乞“亟与宰臣讲求规画,凡有关于宗社安危治乱之大计者条具以闻,审其所先后缓急以图筹策,则治功可成,外患不足畏”。又乞“创游击军三万人以防江”。诏从之。十二月,拜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又特授枢密使兼参知政事、督视江、淮、京西、湖北军马,封长沙郡公。寻知建康府、行宫留守、江东安抚使。

  九年,特授光禄大夫、右丞相兼枢密使,封信国公。四上表力辞,言者以宰相须用读书人,罢为观文殿学士,充醴泉观使兼侍读,仍奉朝请。寻判潭州、湖南安抚使,加特进。宝祐二年,宣抚广西。三年,改镇荆湖,城荆门及郢州。改授湖南路安抚使、判潭州,再辞,依旧职醴泉观使。五年,进少保、宁远军节度使,进封魏国公、醴泉观使兼侍读。四辞,免。开庆元年,判庆元府、沿海制置使,寻授沿江、江东宣抚使,置司建康府,任责隆兴府、饶州江州徽州两界防拓调遣,时暂兼判建康府、行宫留守,寻授江东西宣抚使,节制调遣饶、信、袁、临江、抚、吉、隆兴官军民兵。访问百姓疾苦,罢行黜陟,并许便宜从事。

  景定元年,授两淮宣抚使、判扬州,进封鲁国公,寻奉祠。咸淳元年,加少傅。二年,乞致仕,特授少师、武安军节度使,进封冀国公。舟次小孤山,薨,年八十一。是夕,五洲星陨如箕。赠太傅,谥忠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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