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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丙传


  安丙,字子文,广安人。淳熙间进士,调大足县主簿。秩满诣阙,陈蜀利病十五事,言皆剀切。丁外艰,服除,辟利西安抚司干办公事,调曲水丞。吴挺为帅,知其才,邀致之。改秩,知新繁县。丁内艰,服除,知小溪县。通判隆庆府,嘉泰三年,郡大水,丙白守张鼎,发常平粟振之。寻又凿石徙溪,自是无水患。知大安军,岁旱,民艰食,丙以家财即下流籴米数万石以振。事闻,诏加一秩。

  开禧二年,边事方兴,程松为四川宣抚使,吴曦副之,丙陈十可忧于松。继而松开府汉中,道三泉,夜延丙议。丙又为松言曦必误国,松不省。盖丙尝为其父客,素知曦。既而曦奏丙为随军转运司,居河池。时梁、洋义士方袭取和尚原,旋为金人所夺,守将弃甲而走。十一月戊子,金人攻湫池堡,破天水,繇西和入成州,师溃,曦置不问。金人肆掠关外四州,如践虚邑,军民莫知死所。曦已潜遣其客姚淮源交金人,至是曦还兴州,留丙鱼关,已而檄还武兴。十二月丙寅,金人持其诏及金印至罝口,曦密受之,宣言使者欲得四州以和,驰书讽松去。癸酉,曦受金诏称蜀王,榜谕四川。三年正月甲午,曦僣号建官,称臣于金,以其月为元年,改兴州为兴德府,以丙为中大夫、丞相长史、权行都省事。

  先是,从事郎钱巩之从曦在河池,尝梦曦祷神祠,以银杯为珓掷之,神起立谓曦曰:“公何疑?公何疑?后政事已分付安子文矣。”曦未省,神又曰:“安子文有才,足能办此。”巩之觉,心异其事,具以语曦。事既炽,丙不得脱,度徒死无益,阳与而阴图之。遂与杨巨源、李好义等谋诛曦,语见《巨源》、《好义传》。徐景望在利州,逐土人,擅财赋。丙遣弟焕往约诸将,相与拊定,及景望伏诛,军民无敢哗者。于是传檄诸道,按堵如故。曦僣位凡四十一日。三月戊寅,陈曦所以反及矫制平贼便宜赏功状,自劾待罪,函曦首级、违制法物与曦所受金人诏印及所匿庚牌附驿。

  朝廷初闻变,莫知所为。韩侂胄与曦书,亦谓“嗣颁茅土之封”,亟召知镇江府宇文绍节问之,绍节曰:“安丙非附逆者,必能讨贼。”于是密降帛书曰:“安丙素推才具,有志事功,今闻曦谋不轨,尔为所胁,谅以凶焰方张,恐重为蜀祸,故权且从之尔,岂一日忘君父者?如能图曦报国,以明本心,即当不次推赏,虽二府之崇亦无所吝,更宜审度机便,务在成事,以副委属之意。”帛书未至,露布已闻,上下动色交庆。辛丑,加丙端明殿学士、中大夫、知兴州、安抚使兼四川宣抚副使,诏奖谕,恩数视执政,如帛书旨也。

  时都统孙忠锐由凤州进攻大散关不克,统领强德等出奇道由松林堡破金砦,四月癸丑,克之。忠锐贪功吝财,赏罚迷缪,大失军心,且速还凤州,以关钥付庸将陈显。癸酉,大散关复陷。巨源自请收复,丙遣朱邦宁佐之。丙深恶忠锐,檄赴司议事,欲废之。巨源至凤,斩忠锐及其子揆,丙遂以忠锐附伪进表之罪闻于朝。先是,以诛曦功,巨源补朝奉郎,与通判差遣。巨源遣其亲校传桧诉功于朝,语见《巨源传》。于是丙拜疏丐闲。至是,金人揭示境上,得丙首者与银绢二万匹两,即授四川宣抚。

  时方议和,丙独戒饬将士,恫疑虚喝,以攻为守,威声甚著。诏以蜀平,遣吴猎抚谕四川。时沿边关隘悉为金毁,丙遗时相书,谓:“西和一面,已修仇池,聚粮积刍,使军民可守。若敌至,则坚壁不战,彼欲攻则不可,欲越则不敢。若西和可守,成州之境自不敢犯。成州黑谷、南谷亦皆顿重兵。天水虽不可守,距天水十里所,见创白环堡,与西和相为掎角,又增堡鸡头山,咸以民卒守之,及修黄牛堡,筑兴赵原,屯千余人。凤州秋防原尤为险绝,绍兴初,州治于此,宣抚吴玠尝作家计砦,前即马岭堡,正扼凤州之后。凡此数堡既坚,金人决不敢近。而河池、杀金平、鱼关皆大军屯聚,其他径路,虽关之里如大安,亦阴招民卒,授以器械,为掩击之备矣。”又云:“见于关表广结义士,月给以粮,俾各保田庐坟墓,逮事定,则系之尺籍而劝之耕,庶可经久。以丙所见,直为守计,则精选五万人亦为有余。”

  好义守西和,谓四州兵后,民不聊生,请蠲租以惠创痍。丙请于朝。又以沔州都统司所统十军权太重,故自吴璘至挺、曦皆有尾大不掉之忧,乃请分置副都统制,各不相隶,以前右中左后五军隶都统司,踏白、摧锋、选锋、策锋、游奕五军隶副司。诏皆从之。

  时方信孺使还,金人和意未决,且欲得首议兴师之人,侂胄大怒。上手书赐丙,谓:“金人必再至,当激励将士,戮力赴功。”侂胄既诛,赐丙金器百二十两、细币二十匹,进资政殿学士。和议成,还大散、隔牙关。丙分遣僚吏,经量洋、沔、兴元、大安民田,别定租税。

  右丞相史弥远起复,丙移书曰:“昔仁宗起复富郑公、文潞公,孝宗起复蒋丞相,皆力辞,名教所系,人言可畏,望阁下速辞成命,以息议者之口。”论者韪之。升大学士、四川制置大使兼知兴元府。谍知金人迁汴,关辅豪杰款塞愿降者众。丙以为此正冉闵告晋之时,乃与宰臣书,谓当兴问罪之师。朝论忧丙轻举,乃诏丙益修守备。

  七年春,丙使所爱吏安蕃、何九龄合官军夜袭秦州,败归。王大才执九龄等七人斩之,而讼丙于朝。三月,诏丙同知枢密院事兼太子宾客,赐手书召之。行次广德军,进观文殿学士、知潭州、湖南安抚使。至官,留意学校,请于太常创大成乐。而政尚严酷,转运判官章徕劾丙,不报。御史李安行并徕劾之,徕罢,丙授崇信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万寿观使。谴阁门舍人闻人玙锡命,赐旌节、金印、衣带、鞍马。三辞,还蜀。

  董居谊帅蜀,大失士心。金人乘之,破赤丹、黄牛堡,入武休关,直捣梁、洋,至大安,宋师所至辄溃,散入巴山。十二年,聂子述代之。时丙之子癸仲知果州,子述即檄兼参议官。四月,红巾贼张福、莫简叛,入利州,子述遁去。总领财赋杨九鼎与贼遇,走匿民舍,贼追九鼎杀之。子述退保剑门,檄癸仲兼节制军马,任讨贼之责。癸仲召戎帅张威等军来会,贼自阆趋遂宁,所过无不残灭。丙欲自持十万缗偕子述往益昌募士,子述曰:“大臣非得上旨,未可轻出。”丙遂如果州。

  时四川大震,甚于曦之变。张方首奏,勋望如丙,今犹可用。魏了翁移书宰执,谓安丙不起,则贼未即平,蜀未可定,虽贼亦曰:“须安相公作宣抚,事乃定耳。”李壁、李埴时并镇潼、遂,亦皆以国事勉丙。五月乙未,丙至果州,是日贼焚蓬溪县。

  己酉,诏起丙为四川宣抚使,予便宜,寻降制授保宁军节度使兼知兴元府、利东安抚使。丙奏:“臣不辞老以报国,但事不任怨,难以图成,将恐腾谤交攻,使臣独抱赤心,无从上白。昔秦使甘茂攻宜阳,至质之以‘息壤在彼’,魏使乐羊攻中山,至示之以谤书一箧。君臣之间,似不必尔。然自古及今,谤以疑间而成,祸以忌嫉而得;况臣已伤弓于既往,岂容不惩沸于方来。”诏曰:“昔唐太宗以西寇未平,诏起李靖,靖慷慨请行,不以老疾为解。代宗有朔方之难,图任郭子仪,闻命引道,亦不以谗惎自疑。皆能乘时立功,焜燿竹帛,朕甚慕之。今蜀道俶扰,未宽顾忧,朕起卿燕闲,付以方面,而卿忠于报国,谊不辞难,朕之用人庶几于唐宗,卿之事朕无愧于李、郭矣。勉图隽功,以济国事!”寻命丁焴改知兴元府。

  甲申,发果州。丙戌,至遂宁,贼犹负固于普州之茗山。丙下令诸军合围,绝其樵汲之路以困之。未几,张威、李贵俘获张福等十七人以献,丙命脔王大才以祭九鼎。七月庚子,尽俘余党千余人,皆斩之。庚戌班师,乃移治利州,赐保宁军节度使印。癸仲亦加三秩,进直华文阁,起复,主管宣抚司机宜文字。明年,进丙少保,赐衣带鞍马。

  丙以关表营田多遗利,命官括之。有文垓者方持母丧,以便宜起复,干办鱼关粮料院,俾之措置,且以宣抚副使印假之。而冯安世者,又即利州置根括局。于是了翁遗丙书,谓:“幕府举辟,当用经术信厚之士,不可用冒丧之人。且公八年镇蜀,有恩则有怨,岂可人人而校,事事而理,自处甚狭,恐贻子孙宾客无穷之累。虽今日理财难拘故常,然告绝产、首白契、讦隐田、伺富民过失、纠盐酒户亏额,报怨挟愤、招权纳贿者,必且纷然,而公任其怨。”丙复书曰:“关外籴买当用四百万缗,而总所见缗止二十五万,多方措置,非得已而不已。傥皆清流,何由办事?蜀士中如令弟嘉父、李成之辈,清则清、高则高矣,其肯办钱谷俗务乎。刘德修尝雅责杨嗣勋不能举义诛叛,嗣勋云:‘德修特未当局耳。’丙于华父亦云。”其后,安世不法滋甚,近臣有以书抵丙,而安世之徒亦发其事,丙械送大安穷治之。

  先是,夏人来乞师并兵攻金人,丙且奏且行,分遣将士趋秦、巩、凤翔,委丁焴节制,师次于巩。夏人以枢密使子宁众二十余万,约以夏兵野战,宋师攻城。既而攻巩不克,乃已。

  丙卒,讣闻,以少傅致仕,辍视朝二日,赠少师,赙银绢千计,赐沔州祠额为英惠庙。理宗亲札赐谥忠定。丙所著有《皛然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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