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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夔传


  杜夔字公良,河南人也。以知音为雅乐郎,中平五年,疾去官。州郡司徒礼辟,以世乱奔荆州。荆州牧刘表令与孟曜为汉主合雅乐,乐备,表欲庭观之,夔谏曰:“今将军号【不】为天子合乐,而庭作之,无乃不可乎!”表纳其言而止。后表子琮降太祖,太祖以夔为军谋祭酒,参太乐事,因令创制雅乐。

  夔善钟律,聪思过人,丝竹八音,靡所不能,惟歌舞非所长。时散郎邓静、尹齐善咏雅乐,歌师尹胡能歌宗庙郊祀之曲,舞师冯肃、服养晓知先代诸舞,夔总统研精,远考诸经,近采故事,教习讲肄,备作乐器,绍复先代古乐,皆自夔始也。

  黄初中,为太乐令、协律都尉。汉铸钟工柴玉巧有意思,形器之中,多所造作,亦为时贵人见知。夔令玉铸铜钟,其声均清浊多不如法,数毁改作。玉甚厌之,谓夔清浊任意,颇拒捍夔。夔、玉更相白于太祖,太祖取所铸钟,杂错更试,然后知夔为精而玉之妄也,于是罪玉及诸子,皆为养马士。文帝爱待玉,又尝令夔与{马真}等于宾客之中吹笙鼓琴,夔有难色,由是帝意不阅。后因他事系夔,使{马真}等就学,夔自谓所习者雅,仕宦有本,意犹不满,遂黜免以卒。

  弟子河南邵登、张泰、桑馥,各至太乐丞,下邳陈颃司律中郎将。自左延年等虽妙于音,咸善郑声,其好古存正莫及夔。

  【时有扶风马钧,巧思绝世。傅玄序之曰:“马先生,天下之名巧也,少而游豫,不自知其为巧也。当此之时,言不及巧,焉可以言知乎?为博士居贫,乃思绫机之变,不言而世人知其巧矣。旧绫机五十综者五十蹑,六十综者六十蹑,先生患其丧功费日,乃皆易以十二蹑。其奇文异变,因感而作者,犹自然之成形,阴阳之无穷,此轮扁之对不可以言言者,又焉可以言校也。先生为给事中,与常侍高堂隆、骁骑将军秦朗争论于朝,言及指南车,二子谓古无指南车,记言之虚也。先生曰:‘古有之,未之思耳,夫何远之有!’二子哂之曰:‘先生名钧字德衡,钧者器之模,而衡者所以定物之轻重;轻重无准而莫不模哉!’先生曰:‘虚争空言,不如试之易效也。’于是二子遂以白明帝,诏先生作之,而指南车成。此一异也,又不可以言者也,从是天下服其巧矣。居京都,城内有地,可以为园,患无水以灌之,乃作翻车,令童儿转之,而灌水自覆,更入更出,其巧百倍于常。此二异也。其后人有上百戏者,能设而不能动也。帝以问先生:‘可动否?’对曰:‘可动。’帝曰:‘其巧可益否?’对曰:‘可益。’受诏作之。以大木彫构,使其形若轮,平地施之,潜以水发焉。设为女乐舞象,至令木人击鼓吹箫;作山岳,使木人跳丸掷剑,缘縆倒立,出入自在;百官行署,舂磨斗鸡,变巧百端。此三异也。先生见诸葛亮连弩,曰:‘巧则巧矣,未尽善也。’言作之可令加五倍。又患发石车,敌人之于楼边县湿牛皮,中之则堕,石不能连属而至。欲作一轮,县大石数十,以机鼓轮为常,则以断县石飞击敌城,使首尾电至。尝试以车轮县瓴甓数十,飞之数百步矣。有裴子者,上国之士也,精通见理,闻而哂之。乃难先生,先生口屈不对。裴子自以为难得其要,言之不已。傅子谓裴子曰:‘子所长者言也,所短者巧也。马氏所长者巧也,所短者言也。以子所长,击彼所短,则不得不屈。以子所短,难彼所长,则必有所不解者矣。夫巧,天下之微事也,有所不解而难之不已,其相击刺,必已远矣。心乖于内,口屈于外,此马氏所以不对也。’傅子见安乡侯,言及裴子之论,安乡侯又与裴子同。

  《傅子》曰:‘圣人具体备物,取人不以一揆也:有以神取之者,有以言取之者,有以事取之者。有以神取之者,不言而诚心先达,德行颜渊之伦是也。以言取之者,以变辩是非,言语宰我、子贡是也。以事取之者,若政事冉有、季路,文学子游、子夏。虽圣人之明尽物,如有所用,必有所试,然则试冉、季以政,试游、夏以学矣。游、夏犹然,况自此而降者乎!何者?悬言物理,不可以言尽也,施之于事,言之难尽而试之易知也。今若马氏所欲作者,国之精器,军之要用也。费十寻之木,劳二人之力,不经时而是非定。难试易验之事而轻以言抑人异能,此犹以己智任天下之事,不易其道以御难尽之物,此所以多废也。马氏所作,因变而得是,则初所言者不皆是矣。其不皆是,因不用之,是不世之巧无由出也。夫同情者相妒,同事者相害,中人所不能免也。故君子不以人害人,必以考试为衡石;废衡石而不用,此美玉所以见诬为石,荆和所以抱璞而哭之也。’于是安乡侯悟,遂言之武安侯,武安侯忽之,不果试也。此既易试之事,又马氏巧名已定,犹忽而不察,况幽深之才,无名之璞乎?后之君子其鉴之哉!马先生之巧,虽古公输般、墨翟、王尔,近汉世张平子,不能过也。公输般、墨翟皆见用于时,乃有益于世。平子虽为侍中,马先生虽给事省中,俱不典工官,巧无益于世。用人不当其才,闻贤不试以事,良可恨也。”裴子者,裴秀。安乡侯者,曹羲。武安侯者,曹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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